“小狗虽然腿脚不好，但其他方面很健康，没什么问题。”

看到体检报告，陆泊舟心里安稳了许多，书里的灰灰有先天性心脏病，他一直害怕现实里的灰灰过于瘦弱也是因为某些基因的缺陷。

“灰灰，我们回家啦！”

陆泊舟脸上像是打了光，洋溢出鲜活的表情，然后正正撞上了林祁的目光。他的助理也坐在一边，行李箱还在地上，看样子是才回来没多久。

“你们工作还顺利吧，刚回来？”陆泊舟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完全没注意到他们带着些许异样的表情。

等陆泊舟进了房间，季全才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把倒扣的平板翻了过来，声音也压低了不少，“真想不通现在的小姑娘为什么爱看这些。”

“随她们去吧。”林祁轻咳了一声，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陆泊舟在房间里闷了一下午，傍晚时分才出来，在健身房待了一个小时又回了房间。林祁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时不时能听到小狗的叫声，似乎比之前更有力了些。

陆泊舟很喜欢这只狗，喜欢到有些沉迷的地步。

时针又走了一圈，林祁终于忍不住敲了陆泊舟的门，对方睁大眼睛看着他。

“今天不对词吗？”

陆泊舟如梦方醒般看了时间，“已经九点了？我以为还早呢。”

窗外黑影已经笼罩住大地，星星点点的光在湖边亮起，像落了一池的萤火虫。

陆泊舟，你不能这么堕落！他太知道自己一旦迷上什么，就满心满眼都是那件东西，为此没少被爷爷奶奶批评。

从看蚂蚁，到玩赛车，到沉迷小说，总是一陷进去就忘了时间。

他急急忙忙翻出剧本，看到林祁的背影，黑色的头发很柔顺，无袖的T恤外露出和年龄不符的肌肉。

二十一岁的小孩，不应该是懵懂又可爱的吗？

晚自习之后的天色已经暗沉到看不清对面人的脸，操场没有开灯，校园里人影寥寥，白天苍翠欲滴的树木现在看过去也让人心惊肉跳。

沈云帆不喜欢放学后空落落的校园，听说学校都是建在乱葬岗上的，惨白的月色一照更瘆人了。

顾风说什么也不愿意晚自习逃课，沈云帆只好等到现在。

重新系了一遍鞋带，感受跑鞋的弹性，又活动了手腕关节，而顾风还穿着那件宽大的校服外套，站在旁边没什么表情。

“你不换双鞋？”沈云帆好心提醒。

顾风只是摇摇头，“快点开始吧，我回去还要看书。”

“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不做好热身很容易崴脚的。”

沈云帆直起身子，伸展手臂，已经是成年人的身形。风从耳边掠过，吹乱了短发。

沈云帆对自己的运动天赋很有信心，只是可惜这个点没有观众来见证他和顾风的这场较量。想到赵老师看着顾风，一副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的样子，而顾风一脸的淡然无所谓，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拽什么，专业和业余之间可是天差地别。

两人站到跑道前，沈云帆扬起眉，“三千米，你要是跑不动就说，我不会嘲笑你。”

顾风无视了他话中的挑衅，只是重复两人的赌约，“我赢了，你就去找老师换同桌。”

“行，但要是你输了，就得给我写半个月作业。”沈云帆嘴角上扬，觉得这个想法十分不错，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睡觉了。

“好。”

顾风答应得很痛快，让沈云帆心里隐隐生出一丝疑惑，这人该不会真觉得自己能赢吧。

夜色太浓，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沈云帆打定主意要给顾风一个下马威，一开始便将速度提了上去。顾风稍稍落后，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前两圈极其顺利，和顾风拉开了差距，沈云帆有些得意。他的运动天赋从小就展现了出来，篮球足球网球羽毛球，就没有不精通的。至于长跑，更是每年马拉松比赛上的种子选手。

至于顾风，一看就是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个小时坐在书桌上前的样子，眼神呆滞四肢无力，除了蛮脑子字母数字就什么都不会了。

沈云帆突然想起晚自习结束顾风看他的那眼，眼神也算不上呆滞，两人很有默契的慢慢收拾起书包，沈云帆先从后门出去，在楼梯拐角处站了一会。

人群三三两两的从他身边经过，嬉戏打闹的声传遍了整栋楼。

顾风在最后面，远远的，对上沈云帆的目光。他长得其实还不错，沈云帆想，有女生特意过来看他也正常，高中嘛，很容易有学霸滤镜。除去这层光环，他比起自己来还是差多了。

这么想着，沈云帆突然就想回头看看顾风落到了哪里，是不是已经被他甩开了一大截，风越刮越大，脚步声已经不太清晰了。

一个专业的长跑运动员在赛道上是不该心有旁骛的，可这会沈云帆就是很想回头看看顾风，迫切的想知道两人的位置。

一回头，沈云帆被吓了一跳，顾风居然就落在两三步之外。他想，这人跑起步来都这么安静。以他目前这个速度，田径队里很多人都跟不上。大概是在逞强，殊不知长跑最忌讳前期用力过猛。

沈云帆调整了呼吸，决定再加速，他相信顾风的体力条已经被耗得差不多了。他猛地提起速度，迎着风向未知的黑暗冲去，然后，绊倒了一个什么东西。

肌肉在几微秒钟内作出了反应，沈云帆闷哼一声，不得不降下了速度。脚崴了，经脉和大脑下的指令作对，绷得像根拉到极限的橡皮筋。

顾风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不可能听不到这阵动静。他依旧安静，脚步声都很轻，和沈云帆擦肩而过。

看着那人渐渐跑远的背影，沈云帆忍不住喊出了声，“顾风。”

他走不了路了，总不能这样爬出校门。

前面的背影愣了一下，渐渐慢下来，几乎过了好几个世纪，他才终于转身，不情不愿的向沈云帆走过来。

“怎么了？”

顾风校服拉链直拉到了最顶上，遮住白皙的脖颈，“你要是不跑了就认输。”

这会没有镜子，沈云帆自然也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扭曲，只是想也能想到，不会有多好看。

“这次是个意外，下周体育课我们再比。”

顾风未置可否，只是往看台方向走去，沈云帆又喊，“你干嘛去？”

“回家。”那人拎起自己的书包，像一团黑色的影子。

沈云帆急了，“你没看到我脚崴了吗？你之前学校没教过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

顾风看着压根不想理他，沈云帆拖着几近残废的右脚，往旁边蹦跶了两步，“顾风，你真走啊，做事非要这么绝吗？我之前又不知道你爸妈离婚的事情。”

“哎哎，顾风，我碰到了一个东西。”他的声音变了调，“顾风。我没骗你，真的，是活的。”

看台底下钻出一只不明生物，慌乱中撞到了沈云帆那只伤到了的右脚，惹得他叫出了声。

“是只狗。”沈云帆声音里又带着些惊喜。

顾风已经走到了侧门，又回过头来，沈云帆正蹲在地上摸着那团小东西，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学校里怎么会有流浪狗？”沈云帆知道那些偏僻的草丛灌木里藏了许多小猫，但小狗却还是第一次见。

顾风放下书包，试探着靠近了缩成一团的小家伙，它没有躲开，反而往顾风手上蹭了蹭。

“灰灰很喜欢你唉！”

沈云帆聒噪的声音又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给小狗起好了名字，还那么难听，灰灰，像块煤球。

顾风很怜爱的摸摸了小狗的头，沈云帆皱起眉头，“风这么大，晚上可能要下雨，这狗还这么小，不会冻死吧。”

夏日将尽，晚风里已带着凉意。

沈云帆提议道：“我妈狗毛过敏，肯定不让我带回去，要不你先把灰灰带回家。”

顾风犹豫了，小家伙温暖的体温还在掌心里没有散去，他墨色的瞳孔里满是迟疑。

“怎么，你们家也不许养狗？”沈云帆有些不满，“你就偷偷找个地方放一晚上，明天我们问问也没有愿意领养它的。”

“好。”顾风还是答应了，倒不是因为沈云帆的缘故。

“你总算还有点人性。”沈云帆挑眉，“这小家伙还挺可爱的，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把它给别人。”

操场黑漆漆的，大致只能看清个轮廓，什么可爱不可爱大约都是他脑补出来的。

顾风抱起狗，左肩挎着书包，刚想走却又想起来一件事。

沈云帆几乎忘了自己崴脚这回事，直到顾风把胳膊塞过去，对他说：“我扶着你走。”

他眼里有些不可置信，长长的睫毛在风里抖动着，难道一只小动物唤起了顾风的怜悯之心？

“走不走？”见他还没有动作，顾风有些不耐烦了。

沈云帆大剌剌地挎上他的手臂，把全身的重量架在他身上，十七岁的少年身型不容小觑，几乎像一座小山。

顾风没说什么，像是叹了口气，沈云帆听得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