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血的气味混杂在鼻腔，久久不散。
赵宏一脸懊恼，“她都那么久没出现了，我以为她不在寻州了，早知道……”
他不过二十出头，总是自以为涉世已深，真遇到事情心里慌得不行，给齐心打电话的时候手指都在颤抖。
“陆哥，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回来的，我是个不称职的助理。”赵宏眼里含泪。
陆泊舟看不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不怪你，我这不是没事吗？”
他的视线越过赵宏，望向对面的急诊室，心里像是有蚂蚁在爬。
季全先推门出来，医院里冷气很足，他额头上却挂着密密麻麻的汗珠。
陆泊舟一下子紧张起来，“林祁他，没事吧？”
季全也没个好气，“万幸，没伤到骨头，要缝几十针，说不定会留疤了。”
陆泊舟心又沉了下去，季全卷起衣服擦汗，“警察那边还要做笔录，你跟我一起过去，现在微博热搜都炸开了，你们得抓紧发个声明。”
“我经纪人已经在处理了。”陆泊舟说，“我能等林祁出来再走吗？”
“你又不是医生，待在这有什么用？网上现在说什么的都有，什么情杀前女友的都冒出来了。”季全手机里不断蹦出新消息，“我们公司的法务已经买了最早一班飞机票。”
做完笔录已经是凌晨两点，季全接了个电话，脸色略微缓和了些。“林祁没什么大事，只是需要住院观察几天，我现在过去，你?”
他看向陆泊舟。
陆泊舟忙说：“我跟你一块去。”
季全没说什么，拉开了车门。
靠在后座，窗外昏暗的景色飞速倒退，陆泊舟又想起那惊险的一幕。他喝了酒，手上没什么力气，几乎招架不住女人发疯的攻击，眼看着刀子就要刺进皮肤里。
林祁其实并没有每天夜跑的习惯，也许是陆泊舟的幸运，那天他恰好出现了小公园里。
-林祁 受伤
-林祁陆泊舟
-粉丝杀人
已经很晚了，相关词条热度依旧不减，各种传言和揣测漫天飞舞。有说杀人的是林祁前女友，也有说杀人的是陆泊舟前女友，有说他们玩弄感情的，有说他们睡粉的，还有人说那女人怀了孕，正主不愿意负责。
陆泊舟看得青筋直跳。
“那女的到底怎么回事啊？”季全忍不住问，“你可得说清楚了，我们声明才好写啊。”
他也不禁揣测，是不是陆泊舟跟她真的有什么，不然何至于拔刀相向。
赵宏先开口了，“疯子一个，跟我们陆哥真没什么关系，我们也被她害过许多次。那会陆哥刚出道，没几个粉丝，她也就是个墙头，在影视城做代拍。陆哥脾气好，粉丝让干嘛干嘛，一来二去她就成了我们家粉丝。”
赵宏回忆起这段时光，“慢慢的就越来越不对劲了，我们发现她在网上到处说自己是陆哥素人女友，还发出一些女友向的视频照片，其实每次周围都有一堆人。她开始编故事，造谣，引导粉丝攻击公司，最离谱的一次把陆哥租的房子撬开了。”
季全忍不住问：“你们没报警?”
“报警有什么用，她未成年，家里也不管。”赵宏说，“后来陆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活动，这人也就消失了，上次在车库见到她我就吓了一跳，每次出门都得看看有没有人跟着我们。那天保安把她拉走之后，她就没出现过了，我以为她早就走了，毕竟也二十多的人了，哪来这么多闲工夫。”
“一个故意伤害罪是跑不了了。”季全也唏嘘，“照你这么说她挺喜欢陆泊舟啊，怎么还要杀他？”
“她才不是喜欢陆哥，她是喜欢当女明星的感觉，喜欢别人嫉妒她。”忙到现在，赵宏眼睛酸得不行，“公司把她拉黑，后援会也把她除名了，自那以后她就恨上我们了。”
车停在医院楼下，陆泊舟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嘴唇发白。心脏从刀子插进林祁胳膊的那一刻开始超负荷跳动，身体像失去了控制，只觉得眩晕。
怎么叫的救护车，怎么进的医院，全都没有记忆了，似乎只是一种本能。
“我没事，别怕。”林祁脸上表情也不好看，却还是安慰了他一句，随即就被火急火燎的季全带进了急诊室。
“病人吃了止痛药现在睡了，你们小声点。”护士丢下一句话，陆泊舟小心翼翼推开门，窗帘半拉着，透进路灯微弱的光芒。
林祁正睡着，眉头皱起，不太安稳的样子。
“我在这守着，你还有什么要忙的就尽管去吧。”陆泊舟知道，这个晚上注定无眠，隔着网络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这里。
季全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也别无选择，从北城飞到这里的航班要早上才有，在公司派来的人赶到之前，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
陆泊舟趴在床边睡着了，赵宏守在外面的长椅上，医院不是个容易入睡的地方，只是他们都太过疲倦。
身体过度耗能后，大脑也变得不受控制，世界逐渐模糊。
林祁醒过来看到的，便是陆泊舟凌乱的头发，他动了一下，想撑着坐起来，床边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惊醒。
一抬头，脸上两道红印子。
“你醒啦，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要喝水吗？”
林祁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听陆泊舟这么一说，才发觉嘴唇干得厉害，“季全呢？”
“他先回酒店处理事情了。”陆泊舟听出林祁嗓音里的沙哑，忙起身去到水，热腾腾的，和矿泉水混合在一起，他感受了一下温度，才递给林祁。
“你胳膊还疼吗？”
陆泊舟知道这话有些明知故问，那么深的伤口，麻药劲头过了之后当然不会好过。
“好多了。”林祁伤的是左胳膊，右手还能自由活动，也算得上是种幸运。
陆泊舟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替他把枕头码好，扶着他靠在床头，“昨晚，要不是遇到你，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他很感激林祁，话到了嘴边却又有些说不出口。
“应该的，即使是碰到的是其他人，我也会这么做。”林祁说，“季全自己不在，给我请个护工就行，你......”
“不用请护工，反正现在剧组也停工了，我也没事。”陆泊舟忙说，“我能把你照顾好的。”
即便林祁救他只是出于助人为乐的天性，即便换成任何一个陌生人他都会那么做，但他对自己的恩情也是抹不掉的。
陆泊舟说，“我们这个职业，请不了解的护工，不太方便。”
林祁没说话，陆泊舟站了起来，随手揉了两把头发，“你早餐想吃什么，我叫赵宏去买。”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上厕所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林祁轻咳一声，“我只是左手现在不能动，不是变成了残废。”
“我们也一起住了大半个月了，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都是男人。”陆泊舟睁着大大的眼睛，“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
林祁很确信自己尚且有自理能力，把陆泊舟关在了卫生间外，再出来的时候他还站在门口，像个守卫。
“医生说夏天伤口容易发炎化脓，注意不要出汗，你要多休息，最好别玩电子产品，多睡睡觉。”陆泊舟紧张地看着他用右手撑着坐到了床上，“你要是觉得无聊，就跟我聊聊天吧。”
几乎被那过于炽热的目光穿透，林祁扭过头去，说：“我想睡觉了。”
“好。”陆泊舟露出一点笑，似乎很满意他把手机放了下去，仔细地掖好被子。
病房里很安静，两个人的呼吸都很轻，林祁没有睡着，他有些后怕。如果他没有去小公园，如果他再去晚一步，那身边这个人，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刺进他血肉的一刀狠辣无情，只要再偏一点，就足以扎进陆泊舟的心脏。
“陆泊舟，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吗？”
正刷着热搜的人愣了一下，望向病床上那个背影，“当然记得了，在湖心岛酒店，那回你也救了我。”
陆泊舟越说越觉得不好意思，“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林祁，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你了。”
“用不着还。”林祁声音很低，“我说了，换成是别人，我也一样会这么做。”
“你是个好人。”陆泊舟有些感慨，“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别幸运，总是遇到一些好人。”
林祁没再说话，陆泊舟也就低下头去，昨晚两边都发了声明，警方的通告中午之前大约也能发出来，事情转了风向，夸林祁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不管什么时候，能路见不平的人总是珍贵的。
各种求证消息铺天盖地涌过来，陆泊舟都没有去回应，只在工作室群里发了条，“林祁已经醒了，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苏亭：陆哥，都有人要捅你刀子了，我们怎么能不担心啊！我建议还是让磊子也过去陪着你吧，他块头大，能当盾牌用。
潘磊：不是，苏亭你有没有人性啊！胖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陆泊舟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很快又压低了声音，“你们别吵了，暂时还没有到那种程度，人已经抓进去了。”
但愿之后别再发生这种事情吧，陆泊舟暗暗想着，思绪却被病房门口一长串脚步声打断了。他快步走到门口，眉头皱起，不是跟赵宏说过了，不要让人来打扰林祁休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