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候在事发地的五条悟收到五条家的消息,他们将当初从某个倒霉蛋手里搜到的符咒纸币的作用告之。
五条悟坐在虹龙背上,一手抓着夏油杰的腰,在对方耳边传达得到的讯息。
地震鲶的翻身并未对火山附近的居民造成伤亡,人员提前撤离,使得只对植被、山体、道路等有所破坏,余震小、震源浅。
然而在普通人看不见的视角,咒灵的身躯却带起了沿海片区的巨大海浪。
夏油杰操控着虹龙跟上地震鲶,眼见着咒灵庞大无比的长尾虚像绕着海岸线朝千叶的方向缩去,而其身下的惊涛骇浪,也在每一次形成与落下时,幻化成无数大大小小的坑洞,黑得照不进万物。
五条悟的六眼如同璀璨的星辰,流淌着无法忽视的光辉,提醒夏油杰远离那些黑色的大洞,并用苍对其输出,顷刻消失。
那些漆黑的洞并非实物,也无法真的吞噬一切,而是视觉上造成目眩之感,精神上的黑洞攻击不直接接触便不会中招。
如六眼所料那般,随着咒灵向千叶驶去,从大分至京都府路径上,再从京都府经长野至东京,半个霓虹都被无数个横空出世的黑洞覆盖,宛如岩浆气泡,沸腾后炸开又出现一个,那些接触到的普通人,无论是在通宵达旦的聚会,还是尚在睡梦当中,都会突然陷入一个漆黑的虚空之中,身体失去所有的依托,重力似乎在瞬间消失,脚下的地面不再给予任何支撑,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坠落。
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像是死亡的低语,人们努力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发现四周只有空气,那种无力感让他们充满了绝望。不断地下坠、下坠,心脏在胸腔中狂跳,每一次跳动都重重地撞击着肋骨,仿佛在抗议这莫名其妙的失重感,浑身不断渗出冷汗,视线模糊,即使紧闭双眼,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中的焦虑,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呼吸艰难、头脑发胀。
时间感知缓慢,每一秒都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陷入恐慌与黑暗的人们开始浮现起那些美好的亦或悲伤的走马灯。他们将这一晚称为集体噩梦日,将近四千多万人中招,那段时间医院脑科几乎二十四小时人满为患。
干扰类型的精神攻击不致命却也令人好不到哪儿去,会产生类似脑震荡的后遗症,受到外部咒力作用,引起暂时性的神经元损伤,脑内神经递质释放异常,影响神经信号的传递,并发症伴随代谢紊乱、离子平衡失调…整一个头痛、头晕、失眠或过度嗜睡、幻觉等等。
咒灵带来的异况远不止如此。
神宫神社的符咒在这一刻燃烧起来,大火烧掉钱箱,蔓延上绳子,爬到木质殿檐上,被噩梦支配的人们来不及救火,任由它们往霓虹的上空烧出一朵绚丽的红焰。
坐在虹龙的背上俯瞰,今夜的霓虹美得像是步入了电子科幻的殿堂,身后是灰白的烟雾笼罩滴下岩浆的山巅,身前是咒灵的术式点缀在大地上的颗颗黑钻,有尖叫与恐惧伴奏,还有建筑烟火沿着半个霓虹扎出来的坐标,绘制成一副震撼人心的星座图。
而在这张世界画卷上,来自各地的负面情绪统一被交织成一张黑色的蛛网,为地震鲶勾勒出力量衣裳的轮廓,正如五条家自符咒上得到的解释,松动了封印,喂饱了咒灵。
脚下的霓虹在五条悟的瞳孔上倒映出一片混乱的星点,一旦凝视,便被其深深吸引。
无不惊叹,越美的风景越是危险的。
如世界。
如他。
饶是霖都忍不住在口袋里道了句:“还从未见过比今夜更加好看的霓虹…”
夏油杰点了小鹦鹉一句,这都火烧眉毛了,人命关天的大事。
“嗨…”小鹦鹉往五条悟的口袋里拱了拱。
五条悟一只手揣进兜里,搓了搓小鹦鹉圆滚滚的肚子:“杰,我们可是最强挚友组合,有什么好担心的。”
夏油杰拧了拧眉:“悟,它的无害单是眼下,若再次钻入地底引发地震,城市的巨变难以挽回。”
五条悟指着被黑漆漆的大洞盖戳似的几个城市,形成一条漆黑丝带:“杰,咒灵的意图很明显吧?不难判断出它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报复曾经关押它的几方神明势力。凭我们两个无法阻止所有的突发情况这很正常吧,要怪就怪窗好了,他们的情报根本没将这些事务查明,我们负责在人员伤亡之前祓除咒灵不就行了。”
这都毋需猜测,五条悟的确打着趁此机会让咒术界的烂橘子们品尝品尝焦头烂额的滋味,尤其是京都府的那帮烂橘子,天天坐在办公室里纸上谈兵。
两人沿着咒灵飞过的方向一路疾驰,路过神宫上方,由五条悟一记苍,将起火的宫殿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被吸力揉解成一团巨型球体,使中心火焰失去氧气的供给,熄灭后,球体不受外力限制,瓦解成一地废墟。
唯独遗漏了京都府的神宫,反正在咒术高层的据点城市,有的是人管。
那些烂橘子们后来指责五条悟玩忽职守,没能及时救下京都府的八幡宫。
听到夜蛾正道转达来的话语,五条悟做了个鬼脸附和着:“啊对对对,老子就是故意的,这火怎么没直接烧到那帮烂橘子身上。”
夜蛾正道实在了解五条悟的想法,一是火势不构成人员伤亡,二是这次窗的疏忽有直接责任,故夜蛾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五条悟下次别做得那么明显,一碗水至少稍微端平些。
给霖都整笑了。夜蛾老师对猫猫的纵容底线真是次次在降低啊。
一路救急一路追赶到千叶的几人。
地震鲶已经将香取神宫所在地撬了个天翻地覆,正准备飞往茨城去捣毁鹿岛神宫。
五条悟终是忍不住捧腹,这只咒灵看似声势浩大,可架不住对方有灵性啊,冤有头债有主,知道去哪儿报仇,头都不带回的,哪怕被苍袭击了几次,也只摆尾躲开,先撅了老敌人的供奉之地再说。
也不怪五条悟没有危机感,就连夏油杰都觉得此事荒唐。仔细想来,这只咒灵好端端地在地底睡大觉,结果被神明争夺出云国的战势吵醒,自地下出来看看谁在家门口打架,这一看把自由给看丢了,被神明们打一顿不说,还被封印在地下,咒灵觉得憋屈极了,它可是制造地震的灾害,却被迫受到惩罚成为平息地震的守护者。它夜以继日地生气,气困了继续睡觉,睡醒了接着生气,直到今日重见天日,它决定以牙还牙,可这些神明们却无了。
大概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咒灵没有足够的词汇形容。扭曲的执念变成一把断掉的枷锁,它迷茫又无处发泄,仿佛是冬日里最后一片落叶,被风吹离了枝头,无声地飘落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曾经的痛苦与愤怒,如今只剩下空洞的回响,它连敌人的影子都快忘干净了,只记得那些打在它身上的封印之力。
既如此,便去毁灭吧,毁掉这些相同力量存在的地方,让它们亦无家可归。
在鹿岛神宫颤抖的轰鸣下,似乎还能听到咒灵与之抗争的悲鸣。
高大的鸟居,首先承受不住地震鲶的冲击,石材在撞击地面时断裂成数截,紧接着,神社的主殿也开始摇晃,如雨点般碎成一片片,咒灵几十米长的身影将主殿的古老木柱撞出咔咔的响声,柱身逐渐倾斜,最终无法承受重压,将整个神社笼罩在一片灰尘之中。
咒灵所过之处,屋舍似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倒塌,曾经庄严肃穆的神社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断壁残垣。
从南向北,咒灵的大肆活动无法用帐隐蔽起来,总不能把半个霓虹都罩住,帐能围困咒灵,也能将困在帐内的咒灵显形于非术师眼中,此计不可行。
直到落脚于鹿岛神宫,黑泥般的半球体帐,才安稳地笼罩住整座依山而建的神社。
地不再抖。
咒灵盘踞于废墟之上,遥望南方,那是它曾被伏千年的道路。
夜里光线斑驳,与它周身的黑色大洞一样,闪烁着、重复着、枯燥着。
苍老的岁月没有意义,它收到的是变迁的空白信。
它是咒灵,是代表消极的一方,被无知的人类唤醒,可它又切实危害着城市。
之后呢?
之后它静静窝在曾经提议封印自己的主谋神社之上,读着岁月留给它的空白信。
它的外形类似蛟,有可控变大缩小的能力,在抬眸望向汇集的咒力攻击时,自其为中心扩散出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黑洞,几乎要将帐吞噬在无尽黑暗下,而它亦缩小成手臂大小,灵活闪躲咒术师的攻击,如幽灵般穿梭于用以混淆视线的黑洞间。
它的动作迅捷而诡异,夏油杰试图用召唤出的咒灵去封锁它的行动,却眼见它们一个个由地震鲶幻化出的黑洞呆愣在原地,尽管如此几秒,也令它得了空隙逃脱,还有的甚至被一口吞下,成了地震鲶的口粮,让夏油杰好一阵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