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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惊弦之鸟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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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的道理掰开了揉碎了,循循然善诱之。

“当人们的【坏】殃及自身,便该拿起武器正当防卫,你可以向任何【好】的求助,或强大自身力量。”

“任何事物都非绝对的,而是相对的,规则往往都是胜利者书写。在我看来,自身的强大,足以令对手望而却步,远比寻求援助来得更为可靠。”

“同样,我们自身的【坏】也得停留在不损害他人的层面,比如和朋友间的小打小闹、恶作剧、善意的谎言,或是为了拨乱反正的强硬手段…咳咳…”夏油杰在对烂橘子一事上止住话头。

“人类自身勉强辨明是非善恶,而况于指望由负面情绪孕育的咒灵分辨一二?”

语言之美,不仅在于其音调的高低起伏,更在于它所承载的深厚情感与悠远意境,犹如金石之响,每一下都敲在心尖上。

浅井朝颜越听眼睛越亮,像流星划过,一顿夸夸大法:“咒术师,你将来要是当老师得话,一定超受欢迎。你真的只是高一生吗?又聪明又高大又帅气又温柔又有魅力!”

她对金色火焰天然自带滤镜,哪哪儿都好,跟嗑CP的小鹦鹉有得一拼,一个五夏赛高,一个金色万岁。

“这些话你可以放在心里讲…”夏油杰手握拳掩在唇边,耳朵红得显眼。

气氛教这么一调节,浅井朝颜的笑声都在唇边颤抖。

笑声里的雾气淡去,又会有新的接上。

她所追问的,不单单是崎岖人生的某个风向标,更是金色火焰的辉映——能让她永远镌刻在心的话语,是对过往的悼念、是对未来的憧憬。

她的心中并不只有忧伤,在那片被白雪覆盖的世界里,她还能看到一道金色的身影。

一直往前迈进。

浅井朝颜将期许的目光从夏油杰的耳朵移到面庞:“咒术师,咒灵被你祓除都会吃进肚子里吗?你跟咒灵的链接是什么?咒灵被你吃下去是怎样的过程?会像味蕾解析酸甜苦辣一样吗?座敷童子是什么味道?不会噎着吗?”

“别形容得像你们这儿传说故事里的食人魔一样…”夏油杰感受到当老师的不易,一个问题带一串尾巴出来,“《圣经》说:当上帝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你可以如此理解,我得到的力量是守恒的,过于强大而伴随的代价。会承受咒灵诞生之际的恶意,如愤怒、仇恨、怨念、疾苦、哀伤…”

浅井朝颜:“没有幸福滋生的咒灵吗?”

夏油杰:“尽管爱意亦可谓另类的诅咒,但我至今没遇到过。”

浅井朝颜对咒灵颇为关注,几乎将夏油杰视为问答的百科全书。

夏油杰截住对方如雨后春笋的十万个为什么:“我现在百分百肯定你是在故意分散我的注意力。”

“哪有。”浅井朝颜躲着探究的狐狸眼,以至脚一滑,跌进积雪中。

融化的残雪让薄薄的衣料贴近搓衣板。

非礼勿视。

夏油杰背过身,跟浅井朝颜讨论非术师如何在零下十度左右的低温天气下像她一样轻装上阵、灵活自如。

答案是不能。

就算是病理性神经损伤导致冷热感知功能受限,长时间的严寒会令机体有冻伤的危险。

鸵·浅井朝颜·鸟甩锅给咒灵。

夏油杰双眼眯成一条缝,笑得周身都散发一股淡淡的神光似的:“东京咒术高专了解一下?目识火焰,说不定你还有未被发掘的潜能,不逼自己一把又怎知自我极限?”

有秘密好哇,把人拘在眼皮子下,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浅井朝颜头皮发麻。

游说抵至浅井家前,夏油杰任咒灵仔仔细细扫了一遍,确无敌人埋伏,两人方行至后院,指挥咒灵把保姆僵冷的遗体搬运到后院的空地。

浅井朝颜跪坐在雪地上,为保姆阿姨拔掉身上多余的刀子。

咒灵在选定的区域挖坑,挖到隔壁深坑一截白骨。

由于奥羽山脉一带积雪期长,尸体的腐败过程非常缓慢,能分解到暴露骨骼的程度,一年并不够…

浅井朝颜将保姆阿姨的尸体推下去,那截骨头被遮挡。泥土影影绰绰挥溅入深坑,把她的眸子填得漆黑。

她从夏油杰口中得知,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变成咒灵,惨死的阿姨是否能成为诅咒在于负面情绪相当量的聚集…

在埋葬母亲的当夜,整整一个晚上,她独自坐在后院,直到翌日阳光破云而出。

那天的阳光明媚,她能听到院墙外路过的欢声笑语。

那天的阳光也好冷,仿佛冻僵她的四肢。

母亲入土不安,会化作土壤的养分、会成为微生物的食粮,就这样消失在世界上,没有丁点儿的痕迹。

现在保姆阿姨也死了,悄无声息。

她的默剧在等一位听众。

她所要传递的,无非是自我存在的证据。

于是她用金色火焰打磨她被岁月锈蚀的喉咙。

这个过程极其煎熬,需要把惨痛不堪的记忆统统翻出来,对生锈的表皮进行烘烤,铁锈则因开水灼痛肌肤时,被鼓起的水泡撑裂松散。而锈迹不会自己脱落,她得用钢丝刷去除松动的锈层,撕去旧皮焕新…

接着,她咽下血水,能说话了。

说什么?

怎么说?

她的默剧终于觅得一位善良耐心的倾听者,凭什么要承受她强灌的苦水呢?

——你的人生已经够糟糕了。

——别去污染金色火焰的人生。

她听到了潜意识的微弱呼唤。

凛冽的冬日,低温将土壤中的水分固化成冰,使之变硬,是以铁锹狠狠为逝者凿出一块平坦的坟茔。

手套被雪浸湿,润化了泥土。

她手上的泪渍是雪的、是大地的。

新填埋的土地,是一块瘢痕。

周围支了廊架,种的朝颜花都被冻死了。

一墙之隔,无人知院内是谁沉睡地底。

眼前的剧幕让夏油杰饱览到什么叫:存在与价值重新被囿于个体的血肉之躯,失去了弗洛伊德所强调的与外界环境及他人的深刻联系。

夏油杰敏锐地审视着眼前被迷雾缭绕的人,他在对信息的分析、整合、推理中总结、汲取、辩证,深知浅井朝颜绝非怕死之人,对上诅咒师与咒灵从容不迫。那么对方一脸悚切是在想什么?

“行尸走肉的精神死亡,阴阳两隔的躯体消逝,以及生者遗忘其情感纽带、意义延续的最终泯灭…”夏油杰话口未完,浅井朝颜的面色已是几经变换,显然,透骨酸心之症结在第三种。

“当今社会十有8九的人都对第二种结局避犹不及。有的人,甚而一生不明确生命的有限性,觉得自己能长生不老;有的人则至死迷茫…”

“你很奇怪,明明头顶悬着一把利刃,却在思及比死亡更深奥的命题…”

言犹在耳。

振聋发聩。

雪夜的风,把浅井朝颜背后的房子吹远,她踉跄地漂浮在一叶孤舟上。因忧愁过度而眩晕。

神志被悬吊在大喜大悲的船桨上,从天空到地面,奥羽山脉的雪将思绪冻结,又从她眼里吹出一缕熊熊的火焰,无论什么颜色,黑或金,都会被无知觉的冷与热侵蚀,与冻霜包裹的躯体相较量。

仿佛大地在汹涌地翻滚,房屋在狂澜中颠簸,她静坐着,无奈又无力,不管是火融化了冰,还是冰熄灭了火,都将于较量中闭上双眼。

火焰是。

她也是。

她所要传递的,无非是自我存在的证据。

于是,风歇息的空档,她抽离逼仄的思维孤舟,释然展颜,用打磨后的喉咙说道:“咒术师,在遇到你之前,我确实未曾想过这些玄妙的东西。而我如今有所在乎的是你。”

一旦在乎。

变得脆弱。

她的眼里似盛了一碗暖意融融的红豆汤,穿透寒冬,直达心扉。

红豆绵软,汤汁浓稠,沉淀着涩入口而甜入骨的滋味儿。

汤中的年糕会拉丝…

上高专以前,常常被女同学送礼物的夏油杰,对她们点到为止的矜持应付裕如,比之浅井朝颜的表白小菜一碟…

幸亏没让霖跟着,不然得哟哟哟个没完:)。

夏油杰纠正对方误导性的用语:“浅井,别把希望寄托于金色火焰而应在你自己手上。其次,我们才认识一天。”

“算是一见如故、一见倾心、一见钟情、一心一意、一往情深、一…一…”浅井朝颜绞尽脑汁没一出来。

“一厢情愿。”夏油杰一语双关,替她接了个,顺带含蓄地拒绝,留足了余地。养的宠物爱玩儿四字熟语,他即兴发挥。

浅井朝颜的红豆汤凉掉了:“咒术师,我给你造成负担了吗?”

夏油杰教科书式答复:“你值得被你自己好好珍爱。”

爱人先爱己。

爱人如爱己。

短短一句话,千斤重、万斤沉。

“咒术师,一年有365天,平均每天有五百簇火焰从我身边路过,霓虹的人口统计有一亿七千万,其中六千三百多万燃烧着火焰,却只有0.29%的几率让我与所有火焰擦肩而过。这还是不剔除重复率的理想数据。而我能从0.29%遇到金焰的概率可想而知…”浅井朝颜阐释着执拗于金色火焰的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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