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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惊弦之鸟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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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骨咒灵的骨头咔哒、咔哒。

打碎肉盾的力量一拳、两拳。

存心折磨高桥的浅井朝颜不给痛快。

凹凸不平的车子嘎吱摇摆,将笔直的高速防撞护栏撞成椭圆弧,金属残渣、塑料残渣、玻璃残渣、包包、血衣、血刀等等铺出一条望而生畏的事故场,车内干得稀碎不堪。

残喘余气的高桥狠狠瞪着浅井朝颜,不甘地质问后者的术式和咒灵。

浅井朝颜口吻戏谑,皮囊笑得粲然:“我能是什么好东西。”

聚集的人群报过警,穿戴齐整的浅井朝颜在警笛愈加嘹亮前,跳车跃下防护栏。车头二分之一悬在路沿外,有一部分视野盲区,下方是披着厚雪层的坡道。等警方赶到,血迹斑驳的车里空无一人,仅剩的线索是浅井朝颜的降落点,沾染些许血污。

夏油杰藏身观看了全程。

观后感嘛…大抵是:果然如此、不出所料云云。

夏油杰后脚踩着浅井朝颜的脚印回到雪场外围的雪山。

一个人在想什么,有时仅从肢体行为便能品出端倪,譬如这场戏落幕后的主演:浅井朝颜。平静地整理着装,帽子、手套、围巾、衣服。让夏油杰一秒忆起凌晨…

不合脚的靴子是从高桥脚上脱下来的,浅井朝颜穿的更衣室拖鞋在半道掉了。

去时一身洁净,归来红梅遍身。

她的平静,暂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来填充,会有心酸吧?酸得眼眶红,毕竟被诅咒师掳走再反杀,短短几个字,历经生命的大起大落。又瘦又小的一枚,很难代入十六岁的年纪。

夏油杰在考虑要不要装作不知情,倏尔一转之念,浅井朝颜未必没一套托词堵他的耳朵。

共情能力强的人自带把握社交情绪的优点,这份若即若离给予彼此思维自由的界线,配合着加大踩雪的簌簌声,向浅井朝颜传递现身的讯号。

浅井朝颜揪紧衣角,咬住的后槽牙使她的下颌线条崩成一条弦,嘴唇一张一翕,弹奏犹豫与呆滞。

她的确红了眼眶,不是酸的,而是急的,慌乱浮上眼睛,又有惧意覆上来,涂白眼眶。

“咒术师,你全看到了吗?我的咒灵杀人了…”她放慢语速,一字一句揣摩夏油杰的微表情变化。

夏油杰:“……”

这小鬼压根儿没编借口啊,一水儿的剖白,让他如何接下去…

冬季寒风凛冽,吹刮着浅井朝颜身上的血锈味,拉长两人的沉默。她的脑内空荡荡的,一横一竖或一折一弯的字符在拼接过程中,被面前的金色火焰烧尽,以致哑口。

实际上,夏油杰同高速公路围观的车主们一样,对高桥车内具体的情况不详。

起始于假店员中村与安部的打斗吸引了夏油杰,被他一手逮一个,问出高桥逃跑的方位后,让中村陪安部去梦里忏悔。而安部坏掉的手机和夏油杰的助攻,演变出高桥与后藤的内斗。

雪堆、血迹与车轮印指向渐渐拥堵的高速,夏油杰抵达时,于人群中耳听周围谈论车祸,放眼侧翻的轿车,前后两块挡风玻璃裂成蛛网,被浅井朝颜放出的骸骨咒灵有意避开了,只有侧面几扇玻璃碎得空荡荡,起码得高飞半空一睹究竟。高速公路上抬头一片天与摄像头,没个掩体,夏油杰不会暴露自己。

杀人的场面没瞅见,倒是挤了一车的咒灵。在相对封闭的车内形成稳定的群体结构,防摔防震防撞。

夏油杰满腔好奇,问哪个呢?

问咒灵又溜了?别是一直跟着的吧?

浅井朝颜明显一副“我有秘密但我不敢说不会说不能说”的纠结神情,他憨了才会去揭人家伤疤。

端看咒灵来无影去无踪,不对远远围观的无辜人士下手,挺听话的。没准儿跟利奈一家类似,生前与浅井朝颜熟知,死后有自我意识?

或是,问分开后遭遇了多少事?问诅咒师高桥哪儿去了?

别介,这俩话题能绕回上一个。

挑选来挑选去,夏油杰问了个最温和的:“你没受伤吧?”

浅井朝颜在黑暗里呆得太久了,一千多个黑夜,久到此音应是天上有,天并高悬一轮金日,她亲近再挽留,觉得他比太阳更好,不会灼伤人,暖得她沸腾。

此刻呼吸热了,脸也热了,红成一颗番茄。

她蹲在雪地上,头深埋膝盖,沙哑的腔调从嗓子漏出来:“咒术师,这些血不是我的,是诅咒师的。”

夏油杰不问是礼貌是分寸。

浅井朝颜说是信任是试探。

不止一次了。

她拿着人生的试卷,填写夏油杰的是非观与价值观,标准到宛若为她而生的金色火焰,令她感动到扑簌一场心雨。圆润的雨珠,是颗颗无憾的句号。

“走吧,回去换身衣服。”夏油杰啧啧赞叹有自保的本领好啊,滑雪无须他寸步不离。

浅井朝颜昂头,红晕半褪,“咒术师的责任在于祓除背后咒灵并将此案上报——咒术师,这不是你的原话吗?”

“前提是,我得对上它。”夏油杰比耶的手指微微弯曲,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反过来指向浅井朝颜的双眼,示意舞到眼前的才作数,她藏车里的咒灵不一定。

心是偏的,浅井朝颜的注意力同样是偏的,偏到夏油杰的五官上,她定然是着魔了,哪儿哪儿都喜欢,上挑的外眼角,仿佛路亚抛竿的假饵鱼钩,摆弧不甚明显,但绝不跑偏,她已化身塘里的鲈鱼或是翘嘴,迷得自愿咬上钩尖,怎能让金色火焰空军,旁的钓鱼佬看了笑话不是?

夏油杰从包里摸出一枚硬币,往空中投掷,“选择图案的一面?数字的一面?”

浅井朝颜捎带疑惑:“数字。”

夏油杰摊开掌心:“幸运的小朋友,是图案的一面。”

浅井朝颜:“??”自己选的数字来着?

抛硬币的图案朝上向来是夏油杰的幸运面,让浅井朝颜参与的目的是分散对方的消极,“当我的理性与感性打架时,硬币会给我答案,转到数字的一面祓除你的咒灵。”

浅井朝颜怔愣:“咒术师,你在包庇我吗?”

夏油杰把硬币送给她:“问问它。”

问问有两面的硬币。

万事亦有两面。

夏油杰为浅井朝颜科普高专的宣传理念:控制二分法、理性真善美。可惜宣传小本本留在民宿的行李包里,谨记下回揣兜,遇到苗子发一本…

“把关注点放在自己能够控制的事情上。我能控制什么?你能控制什么?要有智慧地区分可以改变的事和不能改变的事,并容忍它们的共存。浅井,你向我展示了你对咒灵的可控性,我便不会逼你祓除它,我能做的是替你担保它在你手中的可控性与确保无辜人士的安全,身为前辈,赋予责任的决定是我的承诺。直到你坦白的一天、直到咒灵失控的一天。”眼睑扫下来,夏油杰认真的双目,因高度而低垂着,透出一股挠人心肺的酥麻。

浅井朝颜手指捏紧硬币,努力克制着翻涌的思绪。她犹记妈妈生前看过的书中有写——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手。

她懂得的爱是直抒胸臆的,向家人、向朋友、向玩偶、向大自然的花草…一部分是她与生俱来的占有,一部分是她垂手可得的喜欢,偏偏对金色火焰,是小心翼翼的态度…

这是独属于她的。

于新年的第一天,于她在世上度过的第十六个新年,她在迷惘中隐约清楚,有的东西不过很久是不可能理解的,而这份不成熟的、单向的感情初露头便为时已晚。

才十六年,花期未到的阶段,可自三年前起,活下来的她不再是原来的她,不配以任何名义束缚偶遇的金色火焰。她该明白,能使火焰燃烧金色的人,是诺大的霓虹,某个一亿两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刚刚好,目睹诠释幸福的金色火焰,并为其存在而幸福。

似有千言万语酝酿,浅井朝颜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抛出硬币,停在数字的一面,“咒术师,从今天起,数字朝上是我的幸运面。”

她垂涎的图案,合该留给金色火焰心仪之人。

“看来你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夏油杰踏出深一脚浅一脚的雪坑,在前方带路。

“当然,名师出高徒。”小迷妹浅井朝颜将硬币置于口袋,轻拍两下,调整好心情与自我定位。

尽管夏油杰放弃追究咒灵的事,他实在没忍住打听诅咒师的尸体最后去哪儿了。

“被咒灵吃掉了,躯体作为咒力溶解、消化、吸收。毁尸灭迹,警方追踪不到线索…”浅井朝颜指使咒灵报复仇人一贯的手段。

夏油杰:“吃掉诅咒师的咒灵会增强吗?”

浅井朝颜的双眸滴溜转,落在夏油杰后脑勺的丸子头上:“会有增幅。”

术师自不必说,非术师的体内咒力不等于0,微乎其微罢了。

浅井朝颜小跑至夏油杰身前:“咒术师,你的提问好奇怪,一般人不往这角度思考。你的术式…”

夏油杰绕开她,堵住话茬:“甭说杀人,我的术式连咒灵都没杀过,全抓活的。”

咒术界一股清流。

浅井朝颜授予他和平大使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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