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多数同学眼中,肇事的学生根本没有受到应有的惩处。
待回去之后痛痛快快地冲了个热水澡、一大杯温热的路易波士香草茶下肚,格兰芬多七年级的同学们才慢慢缓过劲来。
格拉狄斯、艾尔芙伊德、阿莉莎和奈莉已经回到了宿舍。她们正舒舒服服地团坐在壁炉前——每人手里都捧着一大杯热茶,一边把事情讲给诺拉听,一边看着泽尔达为她们准备热奶泡。
若不是反应及时,大家现在的状态就不是“灰头土脸”,而是“外焦里嫩”了,或者更糟……这些极度消极的想法一经出现就很难消除,内里仍是无以复加的沉重,但格拉狄斯实在讲不出。
埃瑞达努斯·威尔克斯对自家学院的公开训诫完全说服不了她——食死徒的做派怎么可能使她信服?!而且自开学以来,她也深受其害……张着大嘴的火骷髅再度浮现在眼前……那火焰的形态说明克拉布肯定是动了邪念的。
至于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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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位于湖底的宿舍之后,潘西·帕金森面带郁色——这可是有史以来的头一遭。
格雷厄姆·普里查德的消失终究引起了一些担忧。
周末学院的魁地奇集训,他十分意外地没有到场。卡伦·厄克特当即叫来了与普里查德关系最为密切的同学,后来又在院长办公室详细地询问了杜尔格·浦塞和库厄斯·塞尔温一通,但他们两人也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晚交班之后,我看着他一个人上了二楼,再就不清楚了。”浦塞回忆道,然后又觑了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的脸色片刻才又不情不愿地开口,“实际上,我们寝的人并不是每天都回来住宿——调查行动组的工作总是排在第一位的。”
浦塞和厄克特眼下都有浓重的黑圈。霍拉斯·斯拉格霍恩除了更加心疼自己学院的学生之外也舍不得埋怨什么。
“看我干什么——”塞尔温没好气地回答,“我怎么能知道他去哪儿了?!斯拉格霍恩教授,虽然你教我们的时间不长,但肯定知道格雷厄姆·普里查德这人挺隔路——”
即便如此,就算普里查德是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类学生,可要说他忽然神志不清到在城堡里走失……库厄斯·塞尔温抬眼瞥见周围人的目光之后及时收敛了有些冒失的乖戾本色。
“咳,人……还不错。没事儿会跟过来撑撑场子,有事儿也不会拆咱的台……”
不过,事情远不止如此。
潘西当然知道自己身边少了不少人——她的好竹马德拉科·马尔福今天不是也没去上课么?但她倒不怎么担心他。她明白,他这么做是打定了主意不让自己轻易找到……因而她最近比以往沉默得多,也分不出闲心为一些小事与人争吵。
再有,她多多少少觉得同宿舍的达芙妮和希拉似乎也与平时不大一样,她一开始将这归因于《终极考试》带来的巨大压力……米里森,若不是父母叮嘱,她根本懒得和布尔斯特罗德家的女大猩猩接触。
但潘西搞不清楚,剩下的那些人到底是主动藏进了城堡里某间不为人知的密室,还是因为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而“被动消失”的……一想到这儿,她心里就开始打怵。
她不由地想起“那个人”在他们前院长身边安插的几个人:一个外冷内冷,魔力似乎深不见底,就连西奥多·诺特也不清楚他的底细;另一个见人就摆臭脸,满眼都是“你姓甚名谁”、“算哪根葱”……还有那对易燃易爆的兄妹……
马尔福家族失宠,潘西完全指望不上。而她自己家里又没出过食死徒,只能靠着“帕金森”这个名字背后的象征资本和那点血统——可是纯度不够,前途依旧堪忧。
这里的“纯度”可不是单纯从基因上讲,而是完完全全由掌权者私自定义的。
事态都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潘西不承认心里的担忧是假。但她更无法担保,追随“那个人”并且终身烙上他的印记到底是祸是福。
当然,有着类似想法的不止潘西一人。
希拉·塞尔德维拉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不知盼过了多少星星月亮。这些天来,她一直过得恍恍惚惚,仿佛度日如年。可现在……她根本不敢对同宿舍的同学说起——她忽然非常害怕别人知道她碰巧在现场,更没有胆量去找校长斯内普……即便如此,她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希拉已经暗中观察了好久。
斯内普每天并不是按部就班地坐在办公室里处理学校方方面面的事务——虽然他一直在竭力给人留下这种印象——有时亮着灯,屋内却空无一人;而有时,情况则正好相反……换句话说,斯内普这人很难叫人摸透。此外,她无法确定其余出身斯莱特林的教师是否有足够的权力插手——她本该对院长获悉此事感到庆幸的,可是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完全瞧不上她和她的家族……而卡罗兄妹——她打从一开始就将他们排除在外了。
食死徒的行为是史无前例的猖獗。屠杀麻瓜和麻瓜出身的巫师早已成为一项火爆的娱乐活动——但这远远不够。近来,他们更喜欢挑战那些既合理拥有魔杖又极具反抗精神的同类——找不到有实力的竞争对手,喝黄油啤酒都刮得喉咙痛。
最近古咒课上的经历更让希拉看得清楚,她同学院的某些同学都抱着何种态度——自入学以来,她头一次没有为格兰芬多们的遭遇没有变得更加惨不忍睹而感到惋惜……心里剩的只有恐惧。
其实希拉心里不糊涂。
平日里对那些格兰芬多冷嘲热讽,无非是别人看好的品质、素质被他们占尽了——就连成绩并不数一数二的“禁闭专业户”·隆巴顿也凭借自己的英勇无畏吸粉无数,有的同学甚至私下里称他为“另一位救世主”。
而希拉·塞尔德维拉呢?她一边眼红想出头,一边恨自己能力不足——她知道自己天生不是学魔药、搞炼金的那块料。但她又不得不为了满足家人们的需要——或者说内心虚荣——去报那些课。遇到比她更出色的同学之后,没有金刚钻的她还偏偏咽不下那口骄傲。
本事全靠吹、爱显摆、穷炫耀……她已经意识到那并不是真的骄傲。平日里登峰造极的演技只为自我陶醉服务,只要没人打碎那层保护脆弱内心的玻璃罩,哪怕撞了南墙她也不在乎……可是……
等她现在彻底想要逃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逃不掉。
希拉还曾引以为傲!尤其以比那些所谓“低她一等”的巫师更了解那魔头、知悉他那视人命如草芥、残忍凌厉的做派为荣……多么可笑!她正被体内横冲直撞的无数种压抑逼得发疯。
她确实恨那些人的优秀……恨得深深伤及自身。
凭什么同一片天空下,同一间教室里,他们胆敢反抗教师、拔出魔杖冲向食死徒?她倒不是无声咒用得不熟,她根本不敢在威尔克斯面前使出浑身解数……风险太大了,遇事谁不先想着自保?她害怕在人际关系中如履薄冰……然而对比之下,与威尔克斯多次当面冲突的格兰芬多们最后却得到了袒护。
他们竟能全部安然无恙!
这令她怎么也想不到……若是……哪怕他们当中有一人受伤,她这颗小小欲壑难填的心也能得到些许满足?
最最尊贵的塞尔德维拉大小姐呀——到头来,还是为了活一口虚假的优越感呵。
不过希拉从不指望自己身边那群斯莱特林同学会在她遇险时出手——甚至不能确定同宿舍的潘西们会这样做。有一点她倒一直深信不疑:若是干掉她能为自己带来莫大的好处,克拉布们会毫不犹豫地下手。
但克拉布才练到什么火候?她又忍不住自嘲——
“你在做什么,塞尔德维拉小姐!”
希拉惊恐地一抬头——正撞进一对漆黑如墨的瞳孔。
“啊——?”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又偷偷溜到了校长室附近,“没什——”
“塞尔德维拉小姐,”斯内普冷冷地打断了她,“如果你无法在午饭前配出一份‘胡话饮料’或是‘绝潢汤剂’的解药,我会质疑你为何会被分进斯莱特林,并且在七年级就读……”
“明白了,教授。我这就……”
宽大如翼的黑色长袍很快消失在楼梯尽头。
这就……
……
至于拉文克劳那头——
与迪尔克·贝奇同住的四名同学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一位舍友不见了踪迹。几人经过多日的思来想去、权衡利弊之后一合计——再有阿米库斯·卡罗那一系列事件的加成——就没敢往上报。
一年级么,屁股还没坐稳,就被迫经历了这么多,更别提他们的七大姑、八大姨也多任职于魔法部,没有立刻退学已是莫大的勇气。
“你们怎么不早说?!”
安东尼·戈德斯坦听后依然大惊失色,赶忙叫上帕德玛·佩蒂尔带领他们一同前往院长办公室。等到了目的地,他们才意识到自己闯入了一场顶级私人茶话会。
除了学院大佬菲利乌斯·弗立维之外,波莫娜·斯普劳特、米勒娃·麦格、波皮·庞弗雷和奥罗拉·辛尼斯塔也在。
虽说几位院长已经着手对眼下发生的种种展开调查,但在听了安东尼和帕德玛的汇报之后,在场每个人的神情都显得格外凝重。
事态究竟会如何发展,谁也说不出。
★
夜深人静,雾色微冥——
冷烈的微风将金合欢的叶子拢了拢,发出一阵奇异的“沙沙”响声,宛如某种只在夜间出动、潜行的怪物。
此时此刻,城堡里的大多数住户都已沉入梦乡。只有零星几扇窗户里隐约透着亮光。
在面向庭院的一间屋子里,清瘦男人着一身轻薄长衫,正闲散地靠在地炉边,幽幽火光映在他苍白的脸颊上翕忽不定。
不多时,满屋充盈着令人迷醉的清冽甜香。
笃,笃,笃。
他等了等。侧过身时四下里一片寂静。于是茶盏一搁——随风飘舞的长衫下摆抚起一声轻“铮”。
房门打开时,男人不禁一愣。
“塞尔德维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