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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雨中恐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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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猛然惊醒。

他正身处于一家荒郊野外的破败旅馆内,和他一起出游的五个同伴都已经死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他亲手杀死的。

他在出行前就趁着宿舍里没人的时候悄悄换掉了陈墨的过敏药,在旅馆的第一天晚上,陈墨因熏香过敏,打开药瓶找过敏药时,精准地挑到了被换了内芯的胶囊,药粉很快溶解进血液中,陈墨基本上是当场死亡,连那个漫漫黑夜都没有撑过。

陈墨一死,像是某种开弓没有回头路的信号,林深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一定要把所有人都永远留在这个旅馆里。第二天白天,在赵小川发现了陈墨的尸体后,林深本来还在思考着无声无息杀死赵小川的方法,结果没等他想到完美的计划,赵小川就自己先死掉了。杀死赵小川的那个人手法粗暴且残忍,林深看到赵小川的尸体时都难免愣住了。那一瞬间无数个猜测从他脑海中划过,他不认为和自己同行的剩余几个人有杀害赵小川的能力和动机,但赵小川又确确实实地被人给杀了。不是他们其中的人?那会是谁?

是旅馆的老板和老板娘?还是说,旅馆里真的有什么别的东西?

一切的猜测都不了了之,他们再次回到了旅馆里。第二天晚上,林深起夜去卫生间的时候,发现李浩然悄无声息地出了门。他本来以为李浩然也是出门上厕所的,却又发现了李浩然根本没有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而是转身就去了楼上的三楼。

林深心里划过一丝疑云,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等来到了月光能照耀到的地方,林深才发现,李浩然不是空着手出来的,他手里还拎着一根布条。三楼是老板和老板娘住的地方,李浩然拿着这种东西上去,他是想做什么?

联想到白天里李浩然的种种言论以及对老板的敌意和恐惧,一个猜测在林深的脑子里油然而生——

他不会是想趁着夜晚,去谋杀老板吧?

疯了吧?

林深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赵小川因不知道什么意外而死后,李浩然就是他的下一个截杀目标。但是在众人的眼底下想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人是很困难的一件事,眼下李浩然主动离开他们其余人所在的区域,只身一人来到了这个根本没有人敢造访的三楼,不就是给他的抹除掉李浩然的机会吗?

机会难得,他要怎么做,才能悄无声息地杀死李浩然?

林深的大脑飞速运转,为了避免发出脚步声,他脱了拖鞋,光脚在地板上行走着,不远不近地跟在李浩然身后。李浩然走到月光下,不知道是终于从半梦半醒的状态清醒过来了,还是那如同摆设一样的大脑终于开始运作转动,开始思考自己这个举动完全是在送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林深没给他多少思考时间,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时间都弥足珍贵,稍有不慎他便可能满盘皆输。林深无声无息地快步走上前,手臂从后方穿过李浩然的脖颈,猛地用力卡住了他。他的动作角度很讲究,避开了气管,避免李浩然因窒息而发出咳嗽声,又准确地压住了血管。

林深的动作很快,半秒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他留,一手捂住李浩然的嘴避免他发出声音,另一只手臂死死地绞住他的脖颈,等到李浩然全身无力、身体瘫软,呼吸也越来越细微后,林深才松了手。

这时李浩然还只是陷入了昏迷,还没有被他绞死。林深捡起李浩然松手掉落的布条,大脑一片烦乱。他本是想用布条把李浩然给绞死,又觉得麻烦,各方面都很麻烦。走廊的窗外雷声大作,一道闪电劈过,电光与月光混合在一起,顿时将林深发白的面孔照得雪亮。

林深的眼珠缓缓转动,看向了那扇黝黑的窗,以及窗外浓郁的夜色。几秒后,他开始有了动作。他把昏迷过去的李浩然一步一步地拖到窗边,一手推开窗户,细密的雨丝顿时扑面而来。他费了点力气,把李浩然抬到窗沿上,然后轻轻一推,李浩然的身躯便顿时从窗口翻了出去。

等到了白天后,如果有人能细心一点,或者有人有心有胆去查看一下李浩然的尸体,就会发现李浩然的脖颈间有着明显的勒痕。然而天亮后,众人沉浸在某种恐慌中,根本没人敢走出这个旅馆的大门,走出去翻看李浩然的尸体。

第三天白天过后,周正言和唐秋白又先后死在了他的手上。杀死这五个人,林深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

现在的时间是第三天的傍晚,此时雨已经完全停了,天边的薄云被夕阳熔铸成半透明的琥珀,被夕阳镀上一圈锐利的金边。风裹挟着雨后泥土的气息掠过屋顶与窗棂,远处传来一声声归鸟的啼叫声。最后一缕阳光沉入云霭,天边的霞色便如泼墨一般晕染开来。

林深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了旅店屋顶的天台上,翻到了破旧生锈的栏杆外,大半个身子都垂在外面,只有一只手抓着吱呀作响的废弃栏杆,支撑着他身体全部的重量。

他抬眼望去,暴雨过后的空气里浮动着一道道破碎的虹光,地上残留的水洼倒映着漫天霞色,日光从天际坠落,在水洼中碎成万千片跳动的火焰。孟倦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旅馆外,此时正站在那条泥泞的石子路的尽头,披着漫天霞光,微微仰着头,自下而上安静地望着他。

他穿着学生时代最常穿的那套日常制服,干净,清澈,不染尘埃,在满目破碎的霞色与虹光中,孟倦站在那里,漂亮得一如往昔。

林深于是垂下视线,也安静地和他对视。不知怎的,林深忽地就想起了,在孟倦从楼上一跃而下的前一秒,孟倦最后看向他的那一眼。那天的雨实在是下得太大了,朦胧厚重的雨幕将天地的一切都阻隔开来,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他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看不到。

而眼下雨已经停了,林深看着站在楼下的孟倦,心里没来由地想,那天孟倦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应该也是这样的神情吧。

他又想起刚刚才发生的事,孟倦写了满满一页纸的“我想见你”,力透纸背,字字泣血。

他其实一直也想见他。

一直都想,非常、非常、非常地想念。

最后一缕霞光被暮色吞噬,人间漫长的黑夜在此刻降临。林深松开手,身体自然垂落,从屋顶掉了下来。

我很想念你。

我来见你了。

*

【滴——当前任务进度:100%】

任务圆满完成的提示音适时响起。这时的整个旅馆内都静悄悄的,静得近乎死寂,与那六个人刚闯入的时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祁枝很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叹什么。他没有对这个世界的一切人、发生的和他后来洞悉的一切事做出任何评价,只是道:“任务完成了,走吧。”

平心而论,这个世界比前两个世界要轻松得多——毕竟根本不怎么需要他们动手,这些人会自己死。

可他还是觉得心力交瘁。这是一种从精神和心理上由内向外渗透出的疲惫与心累,祁枝自己都说不上是哪里累,反正就是很疲倦。

走过第三个世界,祁枝有些能够理解从事世界树内容工作的人的心理了。他们在小世界里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会见识到各种各样或浓烈或平淡的感情,会见识到各种复杂难懂的人性,会见到最纯净高洁的品德,也会见识最卑劣下流的,人类的劣根性。

这里一切都会存在,一切都在发生着。但世界树的人往往只是这些小世界里最无足轻重的过客,他们来了又走,他们过路匆匆,他们对这些世界最为深刻的影响就是参与进来,创造或旁观了一段故事。他又想起在世界树空间里听到的那些有人永远留在了小世界里的传言,留下——真的有人会抛弃自己原有的一切,宁愿永远当一个格格不入的过客,也要执意留下吗?

传送通道还没有打开,他们还可以在这个世界再滞留片刻。这里已经是遍地的尸体,相比于几个小时前,空气中的血腥气变淡了不少。祁枝脑海中缓慢地复盘着林深的杀人顺序和手段,复盘到某一点时,又忍不住皱了皱眉。

林深的杀人手法和动机已经被摸得很透彻了,但还是有一个人的死是没办法解释的——

祁枝靠在椅背上,他想问,就直接问了:“你为什么要杀赵小川?”

宋肆酒侧了一下头:“任务不是要杀死所有人吗?我顺手帮了他一下,也省了他绞尽脑汁想作案手法了。这样不好吗?”

确实没问题,或者可以说,这个世界的任务非常好完成。林深杀死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共用了三天两夜,这个时间已经很短了,但是,他们也可以让任务完成得更快。

任务要求是杀死所有人,配合他们的工具人性质,祁枝合理怀疑完整的任务要求应该是“协助主角杀死所有人”。世界树并没有禁止他们直接动手杀人,宋肆酒也印证了这一点,赵小川就是他亲手杀的。

所以,最快的通关方法,就是在那六个人到达旅馆的第一天,就直接出手把他们全杀了。当然这样会错过不少隐藏剧情,最后结算的数值也一定不会很好看。所以祁枝又问了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只杀赵小川?”

宋肆酒可以把刚才祁枝给他找好的理由说出来,说为了让故事完整度更完善,为了获得更高的世界评级,为了获得更高的结算数值。所以他想稍微帮助林深一下,但又不能把所有人全都杀了,至于为什么是赵小川,没有理由,杀谁都无所谓,随手挑的。他甚至可以反问他,如果他杀的不是赵小川,而是别的什么人,那他还会问这个问题吗?

宋肆酒则没有说出任何一条理由,只是说:“因为我想。”

这话乍一听上去,倒是有些懒得回答的敷衍意味了。祁枝也没追问,只是笑了一下,这笑容稍纵即逝。他不继续问了,宋肆酒反而又开始追着他:“你怎么不接着问了?”

“……”祁枝道,“那你为什么想?”

“你觉得为什么?”

祁枝心想我觉得我真是没空陪你闹了。

祁枝没接他的话,冰蓝色的传送通道缓缓打开,他们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回去后,除非开启下一个世界的任务,不然按常理来说,他就又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宋肆酒。

祁枝突然觉得不公平,很不公平。只有他遗忘了一切过往,不记得自己生前的一切,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他曾经见过谁,爱谁恨谁,为谁而死因谁而活,他都一概不知。他只能不断地猜测,努力想要去回忆,从那一闪而过的梦中抓住一些破碎的片段。

并且他身边的人都在瞒着他,都到了这种时候了,宋肆酒还在跟他打哑谜。为什么?他在想什么?

祁枝心里闷闷的,又不能表现出来。传送通道一瞬出现又一瞬消失,眨眼间,他就回到了世界树空间。回到世界树的第一秒,第三个世界的结算信息就一条一条地跳了出来。

【滴——001-15-3760号小世界成功回收,接下来将进行世界线结算——】

【任务完成度:100%】

【剧情探索度:94%】

【故事完整度:97%】

【人设(主角)补全度:89%】

【世界评级:A。已归档。】

【正在根据评级进行数值结算中……】

【恭喜宿主,此次回收的感能值(AEI)为81942,结算到宿主账户的灵值点(SVP)为24583】

【祝宿主任务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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