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那分明不是晏四小姐!”
忽然,人群中有人厉声开口。
所有人下意识朝声音看去,见是一个身着浅软烟罗衣的长相清秀的女子。
“杨小姐,这客房本就是晏四小姐休息的屋子……”有人忍不住出口。
杨惜不待她说完,立马冷静反驳:“这的确是晏四小姐休息的客房,可这榻上女子却不是她。”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杨惜穿过一屋子的人群,走到卫南珊身边:“卫小姐,麻烦你跟我进去仔细再看一眼,方才我绝对没有瞧错,里面的人不是晏相淇。”
所有人皆倒吸一口冷气,如此……的场面,还要再进去瞧瞧?
卫南珊看着她冷静坚定的脸庞,眉头狠狠皱了皱,想了想,还是点头:“既然你如此坚定,那便再进去看一眼罢。”
两人便走向里间,重新掀开帘幕。
其他人见她们走进去,实在控制不住心中好奇,也偷偷半捂着眼,忍不住上前几步,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瞧。
垂帘被重新掀开,里间榻上女子的脸露了出来,只见是一张陌生的脸。
确实不是晏相淇。
卫南珊虽然不认识眼前女子,可她头上所梳发饰却是府里丫鬟的发饰,她顿时脸色铁青无比,喝声:“这到底是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府里丫鬟和小厮……厮混起来了?
卫南珊的贴身侍女却是认出来了:“这……这不是红叶吗?”
卫南珊脸色奇臭无比,猛地转身离开里间,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出来。
“去给我把他们俩弄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婢女和下人鬼混在了一起……这,当着主人的面,她们也不好说些什么呀。
“这婢女为何身上会穿着晏四小姐的衣裳?”杨惜却是冷静地开口。
众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啊?好端端的,婢女为何穿着晏相淇的衣裳,这是为何?
“我也想知道,她为何会穿着我的衣裳。”
忽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众人听见这声音皆是一愣,不约而同地朝门外看去,只见不知何时,穿着一身婢女衣裳的晏相淇竟然出现在院子里。
这……这是……?
晏青宓看见晏相淇好端端的突然出现在这里,整个人一僵,死死地盯着她。
“你……”
晏相淇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笑:“长姐怎么这幅表情,看见我出现在这里很惊讶么?”
晏青宓对上她幽深的双眸,只觉这双眸子像是漩涡要将她吸进去。
她浑身一震,蓦地后退一步,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方过了一会儿,她才像是反应过来,重新理了理表情,抬头道:“你…方才可真是……吓死我们了,四妹妹究竟去哪儿了,怎么……穿着这样一身衣裳?”
一旁的晏荣婉也呆愣地看着她,像是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晏相淇唇一弯,越过她们俩,朝屋里的众人走去:“我也想知道,为何我的衣裳莫名其妙会跑去别人身上。”
卫南珊听了这话蹙眉:“晏四小姐这话的意思是……你身上这身衣裳不是自己穿上去的?”
晏相淇:“倒也不全是。我本来在这屋里睡得好好的,忽然却听到外面一阵嘈杂之声,我身边的侍女不在身边,屋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便想起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可谁知原本放在一旁的外袍却不见踪迹,是何人拿的?为了什么?我俱一概不知,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衣裳忽然不知所踪,岂能大意?我便只好起身,瞧见外面没有人,出去好不容易寻到一个丫鬟,让她肯借我一身外袍先穿着,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再回来时便瞧见这院子里竟聚了这么多人。”
说到这儿,晏相淇转头看向卫南珊:“卫小姐,这是何意?”
卫南珊脸色十分难看,这是何意?她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杨惜率先反应过来:“所以晏四小姐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拿走她的衣裳,却不曾想晏四小姐提前醒来,察觉出不对劲离开了这儿。那人找不着人,只好把衣裳穿到了一个婢女身上,想假扮成晏四小姐,然后……”
然后什么?
杨惜的话不用说完,众人也都反应过来了,不就是想让她们像方才那样,以为晏相淇竟然和外男私会么?
卫南珊对上晏相淇的双眼,只觉心中情绪如涛水般翻涌,今日晏相淇在永宁伯府先是因为食物突然晕倒,随后又出了这等事,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只怕永宁伯府的名声就此毁于一旦。
可眼下的情形,怎么看都是她永宁伯府最有嫌疑,众人嘴上虽没有说什么,可在方才晏相淇一番话出口之后,看她的眼神顿时变了。
卫南珊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气,克制着冷静道:“请大家放心,这事我卫府没有参与过半分,此事我一定会查出真相来,给大家一个交代,绝对不会让晏四小姐在永宁伯府有任何名誉受损,为了晏四小姐的声誉,也请大家对今日之事多多保密。”
晏相淇细细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那便有劳卫小姐了。”
“不过,晏四小姐既然身体不适,为何把所有伺候的婢女都遣走了,连贴身侍女也不在身边?”卫南珊话峰突然一转,看她的眼神中有些许探究。
一般人听了这话,都会认为卫南珊是怀疑自己也有嫌疑,但晏相淇没有丝毫祸水上身的慌乱,她笑了笑:“卫小姐这是在怀疑我自导自演?”
卫南珊:“我并非此意,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关乎晏四小姐的名誉,也关乎卫府的名声,我实在不敢大意,不能放过丝毫蹊跷之处。”
晏相淇微笑:“我明白卫小姐的担忧,但若真是我主动将侍女都支开,自导自演这么一出戏,图的是什么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是啊,不顾一切把自己的名誉毁掉,谁会吃饱了撑着做这事?这完全就说不通啊。
卫南珊深吸口气,这事她也知道没有道理,可今天发生的太过蹊跷古怪,她找不到漏洞和出错,怀疑和猜想也无法得到证实。
“如此,是我太过紧张了,还请晏四小姐切莫放在心上。”
这时,有人注意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的男人,细一定睛,忍不住惊呼一声:“虞,虞大人?”
所有人的目光皆朝虞舟渐望过去,心中不免疑惑,虞学士为何也会出现在这儿?难道也是过来看热闹的?
虞舟渐抬手略施一礼,像是看清了众人眼中的疑惑,主动开口道:“我从卫兄书房过来,正巧碰上晏小姐,便与她同行。”
众人听了这话,原本对晏相淇说的话或许还有些半信半疑,这下顿时疑惑消散了个干干净净。虞舟渐因为前两年中状元的事名声大噪,所有人对他都有所耳闻,都知道他的为人品行,见晏相淇是与他过来的,顿时也都相信了晏相淇的话。
卫南珊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笑容道:“今日实在是我的疏忽,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时间不早了,还请大家回到宴席上。”
众人这才纷纷离开了拥挤的院子。
晏相淇看着众人接二连三地离开,又看着晏青宓魂不守舍的模样,只觉心中好笑。
她走在末尾,与人群有一段距离。
过了一会儿,晏相淇突然开口:“今日多谢虞大人多次替我解围,否则单凭我一张嘴,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他们。”
从方才过来本打算去花林,却“意外”和她来了这儿,目睹了这么一场乌龙,虞舟渐看起来却神色如常,似乎对她今日各种奇怪的经历都不甚在意,只是笑了笑:“我本就与晏姑娘一同过来,自然是说些我知道的。”
晏相淇闻言也笑起来:“方才在那边待那么久,倒是没有注意到虞大人的身影。”
虞舟渐一只手背在身后,嗓音温润:“我只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隔着玉兰林,晏姑娘见不到也情有可原。”
晏相淇这便知道他在男女宾客汇合在一起之前就离开了。
两人走了一会儿,晏相淇接着问他:“方才听虞大人和卫大人似乎在谈江南水灾的事?”
虞舟渐点点头:“早春那边下了近一个月的暴雨,洪水冲垮了很多堤坝和农田,百姓损失严重,朝廷近来正在选派官员过去协调治水安民。”
晏相淇转头看他:“卫大人似乎……想让虞大人去。”
虞舟渐无奈失笑:“卫兄太高看我,总觉得我能胜任此事,只不过我从前从未接触过,万不可大意。”
你的确能胜任此事,晏相淇在心里默默地说。
上辈子虞舟渐和好几位官员一同南下,治水任务完成得几乎挑不出毛病来,受了皇帝好一番赞扬,后来再有水灾出现,治理官员几乎都要拿此事作参考依据。
“虞大人心系百姓不敢大意,所以不免有些担忧,不过治水是众多人一同协作治理,虞大人不如放宽心,给自己一个机会。”
虞舟渐听见这话,脚步停下来,看向她:“恕我直言,晏姑娘似乎很放心我去做这件事?”
晏相淇笑了笑,抬头看他:“其实江南水灾的事我也有耳闻,这次水灾损失严重,牵连的地方远不止江南,连我家常年合作的成衣铺子也为此损失严重。治水一事于国于民都是关乎生计的大事,的确不可懈怠。”
“但方才卫大人说得对,没有谁生下来就会某件事,我相信以虞大人的能力,一定会认真对待此事,所以才想告诉你,放手去做。”
虞舟渐看了她一会儿,方转头继续走:“多谢晏姑娘这份信任。”
晏相淇也不知他是否把自己这话听进去了,想到反正上辈子虞舟渐去了的,他听没听进去倒也无所谓。
然而虞舟渐话锋却突然一转,道:“说起来,上次在诗会上,我还没来得及拜读晏姑娘的诗作,你就匆忙离开了。”
啊?
诗作?
虞舟渐对上她有些懵的脸,眼中惑色流露出来:“晏姑娘已经忘了吗?”
晏相淇眼珠一转,这才想起来那天在他面前胡诌的一通话。
她无语地闭了闭眼,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来:“啊……上次走得太匆忙,一时忘了给你,回去后还遗憾了好久呢。不过真是不巧啊,我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儿碰到虞大人,所以没有带。”
虞舟渐眼睛弯了弯:“无妨,我近来正好比较清闲,晏姑娘回去后派个跑腿的送到我府上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