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青宓一愣:“野鹿?怎么回事?”
侍女跑到跟前停下来,气喘吁吁道:“五小姐本在后山玩水,见着了几只兔子,便说要打猎,管家拿来了弓箭,只是射几次没中,还让兔子受了惊,跑到林子里去了。五小姐跟着进了林子,不让我们跟进去,结果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五小姐出来,我们担心便想进去看看,不曾想在一处小溪边找到了腿受伤的五小姐。”
晏青宓站起来,肃了肃神色:“腿受伤了?严重吗?”
侍女道:“我们把五小姐送回了房中,已经去请大夫了。”
晏相淇起身,跟着她们一同出了凉亭,去晏荣婉房中。
到了地方,在门外便听见晏荣婉委屈害怕的哭声。
“怎么办啊秋月,大夫怎么还不来?我的腿是不是要好不了了呜呜呜……”
“小姐别担心,大夫很快就来了。”
晏相淇跟在晏青宓后面进了房门,里面秋月正一声声安慰着低头哭泣的晏荣婉,见她们进来了,立马行礼:“二小姐,四小姐。”
晏荣婉闻声,抬头看向她们,目光在晏青宓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低下头继续哭。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让野鹿给撞了?”
晏荣婉垂泣不止,秋月便道:“小姐说本在林子里追兔子,不曾想竟然冲下来一头野鹿,把小姐撞倒在地,硬生生滚倒了溪边,伤了脚踝。”
晏青宓低头仔细去看她,晏荣婉身上仍穿着来时的那套衣裙,如今已经划破了好几处,还沾了不少泥土,晏荣婉的头发凌乱,手上还有几道划出来的血痕。
晏青宓秀眉轻蹙,拿开她捂着脸的手,仔细瞧她:“怎么会这么严重?脸上可有受伤?”
晏荣婉一双眼已经哭成了核桃大小,她抽噎着呜呜咽咽:“二姐,大夫怎么还不来?我腿好痛啊呜呜呜。”
晏相淇掀开她的裤脚,只见左腿的脚踝已经肿得和小腿一样粗了,甚至还有乌紫的淤青。
晏相淇动作一顿,看样子估计已经伤筋动骨了。
晏青宓惊呼,实在没想到竟会这么严重:“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大夫还有多久到?”
秋月虽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回二小姐,这庄子里没有大夫,奴婢已经着跑得快的小厮下山去请了。”
晏相淇道:“先用帕子沾冷水给她湿敷着,以防更严重。”
秋月领命立马出去了。
晏荣婉一直哭哭啼啼不停,可是大夫没来,众人只能干着急,等了快一个时辰,外面天已经黑了,好不容易寻来的大夫终于赶到了。
晏荣婉的腿果然如晏相淇所料,不仅脱臼,还伤着了里面的筋。
大夫把她的脚正骨归位,又扎了几针活血化瘀,这才上了夹板给她的脚固定住。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深夜,大夫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位小姐可得仔细养着,不要下轻易下床走动,否则落下毛病可就不好了。”
晏青宓让伺候的婢女好好记着,又着人送大夫去客房歇息,这才转身回到晏荣婉的房间。
这会子疼痛不似方才那般火辣辣的严重,脚上敷了草药凉丝丝的,加上她哭哭啼啼了一下午,现在早已经歪在枕头上睡着了。
婢女们在房内安静地收拾,晏青宓又吩咐了几句话,这才和晏相淇一起离开了。
刚来头一天就在自己的庄子里出了这样的事,晏青宓自然不虞,她叮嘱几句路上小心,便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用了早饭,她们又去了晏荣婉房里。
晏荣婉十分闷闷不乐,她本就是为了来庄子泡温泉游玩,却不曾想变成了如今这样,不仅下不了床,吃喝拉撒都得在床上。
晏青宓瞧着她的脸色,笑了笑,安慰道:“五妹妹不要再为此事恼了,我已经吩咐下去,把庄子里外附近所有的野物都驱赶走,否则咱们住在这儿也不安全。”
“底下的人已经说了,若是抓到那只野鹿,定要大卸八块好叫你解气。”
晏荣婉眼眸一闪,闷闷不乐道:“早跑了,能不能抓到都不一定呢。”
晏青宓又接着安慰了她一会儿,特意陪了她一上午解闷。
因着晏荣婉的心情不好,其他人也没提早就安排好的温泉计划,晏相淇便趁下午天气有些许暖和,带着饮玉去了汤池子。
庄子里并不是只有一处汤池,相反,因着天时地利,建了许多对应的大大小小的汤池,晏相淇随意选了个合适的,褪了衣裳进去好好泡一泡。
微烫的水浸泡全身,她不由发出一声喟叹,全身的毛孔都不由自主的舒张开来。
其实山上并不是只有这一处庄子带温泉,但毕竟地段有限,僧多粥少,能在这儿有地产的都算家世显赫、有钱有权之人。
上辈子她生产时伤了身子,哪怕每天用珍贵药材滋养着,但见效仍十分缓慢。
后来听说多泡泡温泉有助于恢复,谢景湛便私下收买了一处地产,加以修缮后,和她专门来这儿住了一段时间,日日药浴,效果确实不错。
热气从水面上袅袅升腾缥缈,晏相淇慢条斯理地撩起一些水。她在想若是阿娘能过来泡一泡,说不定对她的身子也很有效果。
只是哪是那么容易的呢?自己能来这一趟本就是因着晏青宓。
若是她也能有一处自己的庄子就好了,这样就能天天带阿娘去泡温泉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叹了一口气。钱是安身立命之本,日后若是想和阿娘过得平稳一点,需要用钱打点的地方不在少数,看来这趟回去后她得好好想个法子,多挣些傍身的本钱出来。
汤池中的热气腾腾袅袅,泡久了也不好,她觉着差不多了了,便想起身出来。
然而原本十分寂静的地方突然响起一声异响。
晏相淇眉间一敛,迅速拿过一旁的衣裳将自己裹住,转头看向声音之处:“谁!”
然而汤池中十分寂静,仿佛方才那声异响不过是她的幻觉。
晏相淇眉头轻拧,并没有因此有丝毫放松,她等了一会儿,把身上的衣裳绑好,看着方才异响的方向,无声无息走过去。
庄子里汤池许许多多,各个之间不过用一方院墙隔开,实则底下还是相通的。
若是有人在附近,那会隐蔽在何处?
周围雾气缭绕,看不真切,也正因此,她不禁心怦怦跳起来。
晏相淇走到墙边,仔细听着一墙之隔外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又响了起来,窸窸窣窣的,不像是人声。
那是为何?晏相淇秀眉轻拧,难不成庄子里进了野物?
思及至此,她索性走到另一边,把呈放衣物和物品的木案推过来,然后爬上去,稍稍撑在墙头上,想一探究竟。
她并不担心会是另一边有人在泡温泉,因为这庄子里不过就晏青宓、晏荣婉和她可以明目张胆地进来,虽说也有下人私底下悄悄享受一番的事发生,但既然知道她在这儿,他们就绝不会这么大胆子故意往她旁边凑。
晏相淇安静地爬上去站稳,然后稍稍探头看过去。
然而待她看清,却是不禁一愣。
墙另一边并不是什么汤池,而是一处小花园。
花园里,一个半大的孩子在底下钻来钻去,身上裹满了泥土。
孩子似乎十分警觉,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下一瞬便抬起头看过来。
脏兮兮的脸上是一双略显警觉的眼睛,晏相淇与他对视上,也因此看清了他的动作。
原来他方才并不是在钻来钻去,而是猫着身子伸手去摘那些盛开的花放到嘴里吃。
……
“这是谁的孩子?”
晏青宓一脸肃容,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站着的一排人。
她对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疑惑的表情。
“回二小姐,这孩子……我们属实没见过啊。”
晏青宓秀眉紧蹙:“那这孩子从哪儿跑来的?”
其余人支支吾吾,管家上前一步,蹲下来看着坐在一旁抓着手里的糕点吃得正香的男童,问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爹娘是谁?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呢?”
然而男童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吃糕点。
管家面有尴尬之色,他起身,缓和着语气商量:“小姐,这孩子似乎饿坏了,眼下也问不出什么,不如等他吃饱了再问。”
晏青宓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她看了看一旁坐着的晏相淇,回头一一审视面前低着头的下人:“母亲平日里事务繁忙,抽不出身亲自过来督查,你们便如此松懈。先是让附近的野鹿伤了五小姐,今日竟又叫四小姐沐浴时发现一个孩童,你们可知罪?”
下人们皆一震,纷纷下跪求饶:“是奴婢们的错,请二小姐息怒!”
这整齐的声响吓得男童一震,一时呆呆地望着他们,忘了手上的动作。
晏相淇注意到,便开口道:“二姐姐,不如等孩子吃完问出信息,再责罚他们不迟。”
晏青宓便暂时压下怒气,坐了回去。
管家时刻关注着那孩子呢,又等了一会儿,见他动作慢下来,立刻上前,缓和着语气,慈祥地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
男童看了他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确定他有没有危险。过了一会儿,他嘴一撇,声音带了哭腔:“是爹爹叫我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