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男人身形摇摇欲坠,花夕梦忙扶住对方急道:“你怎么样?伤还没好,出来作甚?”
慕青轩强撑着虚软的身体,冲姑娘摇摇头,微微笑道:“放心吧,又不是纸灯笼,一戳就破。方才醒了,见你不在,这才出来寻你。”
花夕梦搀扶男人于院中石桌旁坐下,随手将那盘菜放在桌上。
慕青轩看着面前的菜,又看看飘出浓烟的厨房问道:“都是你做的?”
男人话里的意思姑娘自然晓得,她面上不自然地笑笑,攀升朵红云:“先别管其他的,尝尝看。”
姑娘将那盘饭菜往男人的方向一推,像极了从双颊里取了坚果来献宝的花栗鼠。
慕青轩望着进进出出的方柏书问道:“不用去帮帮忙吗?”
“有锦辰在,别担心。”花夕梦道。
男人微微扯动嘴角,暗中打定主意绝不让姑娘下厨,即便是对方坚持,他也一定要在对旁边跟着。
方柏书动作倒是够快,于酒肆营业之前整理好后厨。只是许佳与沐西回来时奇怪道:“这是什么味道?”
方柏书没答话,只朝一旁看去。沐西顺着方柏书的目光望去,不远处正坐着花夕梦和慕青轩。
“是掌柜的?”沐西疑惑道。
方柏书点点头道:“长华山上有条后加的山规,厨房重地,花夕梦禁止入内。”
远处花夕梦一门心思都在慕青轩身上,自然不知几人说了些什么。是偶觉鼻间有些微痒,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可是病了?”男人担心道。
“无妨,许是什么人想我了也说不定。”
“那可不行,我的姑娘只能我想。”男人道。
花夕梦眼眸飘忽不定,低声道:“快些尝尝看,吃东西也堵不住你的嘴。”
男人拧了一双眉道:“我伤还没好,疼。”
一句话将花夕梦噎的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本欲取青菜喂给对方,谁知刚抬起手,却被一个身影抢先夺去了筷子。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那只手的主人已然取了一块排骨走,紧接着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阿梦,这是你做的?”
花夕梦深吸一口气,按下心头那股火。抬头朝看去,却见面前那人刚刚将那排骨送入口中,姑娘面色当即冷了下来。
小风一吹,那人身子一抖,也不知被吓的还是被冻的,苦了一张脸道:“你这是放了多少盐?”
那人看着她不善的面色,口中的排骨是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沐西,味道如何?”花夕梦冷声道。
“好吃……好吃!”沐西急道。
花夕梦看对方的神色怎会不知那人在睁眼说瞎话。看来这排骨虽说看起来诱人的很,味道却差强人意。
然她并不打算拆穿对方,反而咬牙切齿道:“好吃就多吃些,这一盘都是你的。”
沐西摆摆手推拒着,一张脸苦成了苦瓜,指着慕青轩道:“不用了不用了,这是阿梦你做给他的吧,剩下这些都是他的!”
说着沐西一溜烟就跑走了,唯恐慢了一点被人抓到。
花夕梦怒火中烧,一拍桌子,起身欲追,对面男人却提箸取了根青菜。
姑娘急切道:“别!”然而已然来不及,男人已将那根菜送入口中。
那人尚无血色的面上青青紫紫,红红绿绿,却偏一声不吭地将其咽了下去。
花夕梦眼疾手快地在男人要吃下一口之前,把盘子一扯干笑道:“别吃了。”
“挺好的。”男人缓了缓稍显紊乱的呼吸道。
“不好就是不好,”花夕梦抬声道,“许佳,把这盘菜给北恒送去,喂狗。”
说着也不由慕青轩反对,扯着男人起身道:“回屋,上药。”
慕青轩眼见那盘菜被许佳取走,有些放松,亦有些可惜。放松于那盘菜有去处,不会浪费。可惜于姑娘第一次为他所做,却无法享用。
男人好笑地摇摇头跟在姑娘身后,回了屋。
天色阴寒,花夕梦微合了窗户,给炉中添了把火。
再转过身来时,那人已老老实实坐在床边,看着她忙碌过后朝自己走过来。
白色里衣褪去,男人上半身厚厚缠着一圈圈白布,后背伤处渗出殷红,似火般烧痛花夕梦眼眸。
姑娘心里钝钝的疼,似乎被什么重物狠狠敲上去。抬起手欲拆开绷带,这才发现双手竟不由自主地发抖。
待布条全部褪去,伤处虽说已有些许愈合,却仍然狰狞可怖。
姑娘取了药膏轻声道:“会有些疼,忍一下。”
见慕青轩默不作声地点点头,花夕梦这才着手上药。药膏刚刚碰上伤口,花夕梦便觉男人身子微微一震,却偏生听不到一丝声响。
花夕梦手上动作一顿,轻声道:“疼的话,不用憋着。”
“无碍,一些皮肉伤罢了。”男人咬牙道。
花夕梦没再说什么,只是手上动作却是明显轻慢了下来。待上过药,姑娘竟出了一身汗,半分不觉得冷。
重新帮男人缠好绷带,穿好外衣,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屋外天色将将放晴,日头攀升,懒洋洋照在屋内二人身上,似乎给两人镀了层金。
敲门声响起,花夕梦起身开门,却见门外站了一排人。方柏书,沐西,许佳都来了。
“掌柜的,听锦辰说慕青轩受伤了,可有什么大碍?我们可能进去看看?”沐西抢先一步问道。
“你们都知道了。”花夕梦道。
“院中都是浓烟,我们几个想不知道也不可能呀。”沐西道。
姑娘面色微红,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你们是没事情做了?”
花夕梦说着,实际上是不想几人进去打扰。
“阿梦,让他们进来吧。”屋内男人的声音传来。
姑娘往旁边一侧身,将几人迎了进来,取了几把椅子放于屋内。
慕青轩靠床而坐,面上还带些重伤初愈的虚弱。
“轩如何了?”方柏书问道,“可有好些了?”
“无妨,只是这皮肉伤罢了,几日便好。”慕青轩道,“只是这几日酒肆之事需得麻烦大家了。”
“这又何妨,包在我们身上。”沐西一拍胸膛说道。
“人也见到了,他现在需要静养,大家各自忙自己的吧。”花夕梦撵人道。
待几人离开,屋内有重新安静了下来。见男人有些疲惫,花夕梦叮嘱对方好生休息,先行忙碌去了。
出得房门,便见张千尹朝自己跑来。
小姑娘虽是刚来酒肆,经过这几日的调养,身子已然好了大半,脸色也红润了些许。
花夕梦见她如此,心中暗自欢喜,姑娘蹲下身子接住小姑娘差点要绊倒自己的身子,柔声道:“急什么?小心些。”
“阿梦姐姐,你看。”张千尹说着将藏在背后的手往身前一伸,手心上正躺着白色的一卷纸。
花夕梦如果白纸缓缓展开来看,那纸上正画着枝梅花,在雪中肆意绽放。笔下虽然尚且有些稚嫩,却似有生命一般。
“这是你自己画的?”花夕梦道。
“前几日锦辰哥哥带我和哥哥出去玩,正巧见了几枝梅花,回来之后我才画的。”小姑娘点点头道,有些等待夸奖的样子。
“你喜欢丹青?”姑娘问道。
“喜欢!”小姑娘重重点头道。
“我带你去学习丹青可好?”花夕梦问道。
“真的吗?”小姑娘道。
“自然是真的,你可愿意?”花夕梦又问。
“当然愿意!”小姑娘高兴地蹦起来,不住拍手道,“谢谢阿梦姐姐!”
“乖,待明日我便给你寻个好的夫子,教你丹青。”花夕梦摸摸小姑娘发顶柔声道。
如此小姑娘笑得更加开心:“开好啦!可以学习丹青啦!我要去告诉哥哥去!”
小姑娘说着转身便朝楼下跑去。
花夕梦唇角弯起一丝浅浅的笑意,脚步轻快地朝楼下走去。
望望屋外的日头,天已放晴。楼下客人坐满了酒肆,方柏书正在后厨忙碌,前厅有许佳和沐西照料,倒也有条不紊,省心了很多。
花夕梦如今的心情便似天气一般美好。姑娘有事要寻方柏书,也没管对方如今身在何处,迈开步子便想踏进厨房。却被许佳瞧见,一把拉开了去。
“干什么!阿梦你去厨房做什么?”许佳紧紧拽着她不撒手,就怕下一秒她便跑进厨房。
“我找锦辰有事。”花夕梦道。
“等等!锦辰正在忙,等下他忙完你再找他,”许佳急道,“锦辰一早嘱咐过,不能让你进厨房。”
花夕梦一张脸青青红红,好不精彩。姑娘微微叹口气,先行离去,到底没有走进厨房。
她如今不适合进厨房此事她心里知晓,然被人禁止入内,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她又无法说些什么,毕竟方柏书所做之事并无甚不妥,她若进了厨房,想来就不是浓烟滚滚这么容易了。
花夕梦返回前厅柜台,翻开账本细细查看。说起来,她已有些时日未曾翻看账本。这段时期以来,酒肆账目都是方柏书负责,账本上清晰明确地标注着近日的收支。
姑娘满意地点点头,她这酒肆众人平时虽打打闹闹,关键时刻却总能顶上去,也着实难为几人了。
待两个时辰过去,方柏书才从厨房里脱身。
花夕梦叫住对方道:“锦辰可知道这皇城中何人最善丹青?”
方柏辰略一思索道:“想来是城东李家二爷,是皇家御用的画师。只是那人初来皇城不足三月,鲜少出门,无人知晓他的喜好。”
花夕梦口中道:“李家二爷吗?”
“阿梦要做什么?”方柏书问。
“不是我,是千尹,小小年纪便与丹青一道颇有天赋,那孩子也喜欢丹青,因此便想给她寻个老师。”
“此事似乎是有些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