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系统：“这是什么？”

“哦，这是个没什么用的东西，”系统说，“使用后能化成五个小时的人形，一旦使用不能暂停。使用时不能向人类透露你的真实身份，不能让人知道你就是这条萨摩耶。”

听起来好像确实没什么用，就算有用他现在也买不起。

许久，外面不知何时微微亮起天光，透在印满哆啦A梦的窗帘上，一片朦胧。

赵辞镜一夜没睡，十分精神，甚至已经兴致勃勃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打算去厨房做早餐。

萨摩耶已经撑不住了，在狗窝里睡成了萨摩猪，白色肚皮一起一伏。

赵辞镜其实不太会做饭，但他此刻跃跃欲试。

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起床给妈做一顿大餐。

厨房里乒里乓啷响，是赵辞镜从冰箱里翻出昨晚的剩饭、米面、猪肉、辣椒、鸡蛋、姜蒜，还有他们家的豆浆机。

打算给妈做一碗炒饭、一碗汤面加一个溏心蛋、一份小笼包、一笼蒸饺和一碗豆浆，丝毫没考虑她吃不吃得下。

甚至如果不是受限于食材，其实他此刻更想做的是佛跳墙、龙井虾仁和松鼠鳜鱼。

想法很美好，赵辞镜抄起袖子就干。

姜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切成这么奇怪的形状，被扔进大火爆炒的蛋炒饭里，最后一起糊成一坨黑色的不明物质。

溏心蛋在大火中粘了锅，加入水和面后又被投放了过量的盐，导致不得不全都被倒进垃圾桶。

接连两次失败后，赵辞镜一脸严肃地鼓捣着豆浆机，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它身上。

身后传来声音，周女士不知何时醒了：“儿啊，一大清早的在干嘛？”

话音刚落，一阵震耳欲聋的嗡鸣声突然在耳边炸响，豆浆机里豆渣旋转飞跃，伴随着滋滋的声音，就像有人在用指甲刮墙壁，令人浑身不适。

周女士被炸懵了，低头看儿子，只见他按下了豆浆机的按钮，然而一滴水都没放！

“……”

她赶紧上前把开关关了，那折磨人才终于消停。

“打豆浆要放水的你知不知道，”她哭笑不得，“豆子也要提前一天泡好。不放水干打的话，机器会坏的。”

“……噢。”赵辞镜低声道。

他有点失落，也对自己生气，因为瞎忙了一个早上，却啥也没弄好。

不过好在至少蒸饺子和小笼包不需要技术，所以它们还完好地存在于蒸锅里，不至于什么都吃不上。

吃完饭，周女士出门去工作。

赵辞镜回到房间，习以为常地从书桌上拿起药品，倒出碳酸锂和德巴金的大白药片，和水咽下。

严格服药是疾病控制中极其重要的一环，许多患者的复发就是因为私自断药。

在这一点上赵辞镜的依从性很高，除非偶尔忘记，否则都会按时吃药。

其实这很难得，尤其是在轻躁期，因为会有不少双相患者因沉溺于轻躁的欣快感而拒绝服药，像他这样循规蹈矩的不算多见。

不过即使是主动服药，但不管吃了多少次，他还是很难接受这些药的口感——实在是噎嗓子，尤其是碳酸锂，咽下去后还会反上来堵在喉咙口，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最后好不容易落进胃里，又会有反胃头晕等诸多副作用。

而且会抑制某些东西。

情绪起伏不再激烈的同时，药物似乎也让大脑整个都迟缓了，就好像和世界隔了厚厚的纱，对一切都无动于衷。

让人麻木如行尸走肉，对赵辞镜来说是件比各种副作用更加难以忍受的事情。

德巴金的盖子很难抠，碳酸锂有种难以形容的鱼腥味，要是一时没吞下去粘在舌根上，味道简直直冲天灵盖。

利培酮更是卧龙凤雏，它的口服液有种酸辣刺激的汽油味，在整个口腔里动次打次，让人感觉如沐加油站的春风。

大约开发药品的人们为了防止过量服药，也是用心良苦。

他们成功了，让人不想多吃一点。

吃药环节结束后，赵辞镜往自己嘴里塞了块糖，权当奖励。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斜照在地板淡绿色的瓷砖上。

也在狗窝里依旧昏睡的萨摩耶身上落下光亮，在那一身洁白绒软的毛发尖尖上撒下金边，看起来柔软似泛着珠光的绸缎。

赵辞镜在狗窝边的书桌旁坐下，翻了翻书包里学校发下来的暑假作业，从里面抽出一张物理试卷，打开笔盖写了起来。

动能、力学、牛顿一堆定律，时间在笔尖的摩擦和金属小球的碰撞里游走。轻躁期大脑的运行就像被加了无数润滑油，思维前所未有的顺畅，他很快就写完了一张。

赵辞镜把写完的物理试卷折了几下，放在一边，又抽出一张英语试卷。

亲爱的李华……

腿忽然被什么蹭了一下，睡得迷迷糊糊的萨摩耶不知何时靠了过来，攀上了赵辞镜的膝盖，在上面找了个合适的姿势盘身团下。

继续睡。

萨摩耶的四肢和尾巴向下耷拉着，柔软温热的肚皮贴着赵辞镜的腿，能直接感受到它的身体随着呼吸起伏。

赵辞镜连呼吸都停下来，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腿上茂盛的白毛。

半晌，终于忍不住用手指碰了一下它前爪上的毛，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把狗子弄醒。

碰完后观察两秒，萨摩耶依旧沉睡着。

赵辞镜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像小孩子成功干了坏事没被发现后的窃喜，唇边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一样，幸福又充盈。

他真是太喜欢它了。

可惜，男朋友好像不太喜欢……

大白狗实在是累了，它昨晚很晚没睡，今早又被豆浆机吵醒，现在又睡着了，困得眼皮都睁不开，瘫在赵辞镜的腿上像个大爷。

但大型犬的体重不轻，很快就把他的腿压麻。

赵辞镜有点想把它抱下去，又担心把它吵醒，只好忍着腿麻一动不动。

继续写英语作业。

亲爱的李华……

“砰砰砰”。

外面有人在敲门，声音有点大，萨摩耶骤然惊醒，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

见它醒了，赵辞镜轻轻把它抱下来，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两个提着工具的工人，说是周女士请来帮忙在赵辞镜房间的窗户上安防盗网的。

周女士大概昨晚也是被吓到了，今天就要消除这个安全隐患。

赵辞镜把他们请进来，萨摩耶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走，身后尾巴摇来摇去的。

其实凌尘也感觉很苦恼，他不想尾巴总在摇，但它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赵辞镜一出现在萨摩耶的视线里，尾巴就自动摇起来了。

赵辞镜盯着它的尾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工人叔叔看见家里的小狗，友好地摸了摸它的头：“小狗真可爱，叫什么名字呀？”

“……嗯？”赵辞镜回过神来，想了两秒，“它叫摇摇。”

它的尾巴总是一刻不停地在摇摆，那就叫摇摇吧。

“摇摇，你好呀。”工人叔叔打了个招呼，“那我们去工作啦。”

“好。”

工人们在房间里工作，赵辞镜不好进去，就带着摇摇在小饭桌上开始写数学作业。

他把萨摩耶抱在自己腿上，凌尘视野高了些，能看见赵辞镜做题做得飞快，连他都只能勉强跟上。

而且答案基本都是正确的，想必即使不是在轻躁期，平时成绩也相当好。

毕竟轻躁只是起到一个buff的作用，并不能把一个笨蛋变成学霸。

房间外没有空调，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

凉风把萨摩耶长长的毛吹起，赵辞镜右手握笔刷题，左手把狗身上翘起的毛抚平。

赵辞镜刷了些试卷，房间里的工人装完了防盗网，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中午，楼下林奶奶又带了饭上来和他一起吃。

小饭桌上摆了两碗菜，赵辞镜原本想给狗饭盆也添点狗粮，却发现里面还是满满当当的。

“你昨天一点都没吃啊？”

萨摩耶不语，硬是爬到板凳上想蹭桌上的饭吃，被赵辞镜按着脖子敲了几下脑袋。

“吃人类的食物会掉毛的，”他说，“你想变成小秃狗吗？”

“哎呀没事啦，小狗吃一点盐也没关系的，不要吃太多就行了，我们小时候乡下吃剩饭的土狗也能活很久。”林奶奶笑道。

赵辞镜想想觉得有道理，主要是这狗再不吃点东西，怕是真的要饿死，于是夹了点肉，放清水里洗了洗，放在小碗里，递到萨摩耶嘴边。

狗看了他一眼，才纡尊降贵地开口，低头把肉叼了进去。

“……你还挺挑食的。”

·

下午，赵辞镜带着萨摩耶出门遛狗。

其实在出门前，凌尘就觉得燥得慌了，萨摩耶是中大型犬，精力充沛，不把过剩的精力发泄完容易拆家。

要不是还有身为人类的理智，他差点就想去啃沙发皮。

走出门，室外阳光明媚——或者说毒辣，但并不影响一人一犬的兴奋。

接触到外界空气的一瞬间，凌尘只觉得浑身浑身毛孔都舒张了，整只狗都要发起抖。满脑子只想像人类先祖一样一边尖锐爆鸣，一边从一根树藤荡到另一根树藤。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发现自己天真了。

从没想过一个人的精力能比一只大狗还充足，在赵辞镜徒步两小时把他溜去九公里外的宠物店后，萨摩耶彻底认清现实。

赵辞镜拽着狗绳，跟拔河一样，拖着后面就差蔫儿成一坨的死狗。

“加油，马上就快到了，”赵辞镜鼓励道，“坚持住，摇摇，你可以的！”

“……”狗子抬头看着他，大大的眼睛流露出人性化的绝望。

天啊，怎么会有人在盛夏的太阳下走这么久都不会累啊。

甚至看着状态都和刚出门时没什么区别。

好在宠物店确实不远了，两分钟后，赵辞镜推开店门。

令人舒爽的空调冷气扑面而来，凌尘简直感动得想落泪。

售货员迎上前，问：“先生您好，请问需要些什么？”

“嗯……”赵辞镜想了想，“我家狗狗好像有点挑食，不太爱吃xx牌狗粮，你这里有其他狗粮推荐吗？”

“有的哦。”售货员笑吟吟的，给他推荐了几款卖得好的狗粮，一边推销一边偷偷看赵辞镜，觉得这个小帅哥还挺帅的，性格也挺温和的感觉。

就是他那狗好像不怎么精神，一进店就一直趴着，灰头土脸连毛发都失去了光泽，也不知是不是生病了。

“您喜欢哪一款？”

赵辞镜纠结了两秒：“全都拿两包吧。”

“好的，”售货员小姐姐问，“还需要别的吗？”

“稍等。”

赵辞镜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微信余额，见还剩一些钱，才松了口气：“你这里有什么？”

——自从他某次躁期发作，用拼xx往家里订了三头奶牛说要创业，为了喂它们又买了一堆草料，险些在楼顶.弄出一个农场后，周女士就再也没有在他情绪不稳定时给他太多钱。

当时的赵辞镜信誓旦旦：“给我半年时间，我要让全鱼尾市的人都喝上最新鲜、最好喝的牛奶。”

躁期会增强人的消费欲，也会让人变得过于自信，自信到甚至丧失一部分判断事实的能力。

所以许多双相患者负债累累，一方面是过高的购物欲容易让人超前消费，另一方面是他们躁期时总容易创一些奇怪的业。

“城市里人口这么密集，现代人又这么喜欢喝牛奶，居然没有人在城市里饲养奶牛”，这是当时赵辞镜的想法，并且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大商机。明明是这么奇怪的想法，而他在那样的状态下没察觉出丝毫问题。

这个商机毫无疑问地破产了，幸亏没有花出去太多钱，赵辞镜从此失去了手头有大额现金的权利。

现在他妈断了他的银行卡，还没收他的身份证防止贷款，每天只给他微信里发两百块钱。

不过好在前段时间没什么花销，手里的钱买狗粮之类的还是够的。

“我们这有卖自动喂水器、鱼油之类的，您可以看一下，还有卖一些狗狗的丰容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