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到达马场,囯述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
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一袭青衣的男子,散着发,手中拿着一把折扇。阳光正好,映在那男子的脸上,显得他眉目温柔,温文尔雅。
男子唇角的笑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有风过,拂起了他的几缕发丝。
若隔近些,可以看见他扇面上题的字:城府开清旭,松筠起碧浔。
顾七先下了马车,囯述笑盈盈地朝他走了过来,青衣男子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
“顾大哥,你太慢了。”,囯述笑着说。
“路上有些事耽搁了。”,顾七道。
随后,傅岓就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囯述一惊,心道:“嗯?有些事?”
她看看傅岓,又看看顾七,顾七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倒是傅岓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噢~原来是这样。”,囯述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戏谑的意味。
傅岓一脸懵,走到了顾七身后,问道:“她干嘛这样看我?”
顾七不语。
囯述看着两人笑了笑,也不再开玩笑,而是望着傅岓,问:“这位是?”
傅岓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他身边的人先开了口:“傅岓,我的属下。”
囯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噢”,随后她拉过了那个青衣男子,介绍道:“这是方浔,我的军师,很厉害的。”
方浔从容地向顾七行了礼,唤了声:“郡王殿下。”
他的声音像春日里的阳光落进水里,在人的心底荡漾开来,温柔得恰到好处。
顾七望着他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不一会儿,几人进了马场。
马场内热闹非凡,汇集了平朝达官贵族的公子、小姐,凑在一起聊天的聊天,跑马的跑马,下棋的下棋,声音有些嘈杂。
顾七他们进来的时候,周围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朝他们望了过来。
有人低声议论:“哎,那就是当初被送走的郡王啊?”
“谁啊?谁啊?那个穿黑衣的?还是那个白衣的?”
还有一些女声传过来:“快看!快看!好俊俏的公子!”
隔得远,顾七也只听到了一些。
一片嘈杂中,一位身着金黄色华服的公子朝他们走了过来。
来人身形挺拔,头发束得一丝不苟。
待人走近,囯述和方浔躬身行了礼,唤道:“太子殿下。”
平朝的太子,也就是顾七的大哥,顾玄翎。顾七本对这位大哥的印象并不深,倒是归京途中对这位“太子殿下”有了新的认识。
其实,整个平朝,除了囯述,其他人在顾七这里要么没印象,要么都不是什么好印象。
顾玄翎看了看囯述,随即便把目光移到了顾七身上,打量了一会儿。
傅岓望着这位太子殿下,过于雍容华贵,他再看顾七的眼神,估计这人不是什么善茬。
或许两人有仇?傅岓这样想着。
“南筠?”,顾玄翎望着顾七,皱了皱眉。
一旁的傅岓听了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向顾七,是在叫顾七吗?他心中疑惑。
然后,他就看到某人颇为从容淡定地朝这位太子殿下行了礼,低声唤了句:“大哥。”
所以真名是叫顾南筠?傅岓又默默地想。
顾玄翎应了一声,过了片刻,他又接着问眼前的人:“回来可还习惯?”
“习惯。”,顾七淡声答道。
顾玄翎点点头:“那便好,父皇还担心……”,然而他后话还没出口,却话峰一转,说道:“没什么,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几人落了座,傅岓、程沐和段扬站在了顾七身后。
顾七回头看了一眼傅岓,像是欲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傅岓被他看得不自在。
马场上都是年轻人,年纪相仿,轻蹄快马,饮酒作赋。
傅岓看着马场上策马的公子、小姐,正值风华年少,不由地生出了几分羡慕。
好奇怪,明明他也正处于这个年纪。
顾七回头时恰好看见了傅岓的这副神情,他知道傅岓在难过。
“想骑吗?”,他破天荒的轻声问了句。
傅岓没说话,倒是旁边的程沐早就按耐不住了,一听自家主上开了口,还以为是在问他们三人,立马嚷嚷道:“想!想!想!”
段扬没说话,他知道自家主上问的是傅岓。
傅岓看了一眼顾七,勾了勾唇角,笑着摇了摇头,轻轻的说了句:“不想。”
程沐一听,脸立马就垮了下去,带着期盼的眼神望着傅岓,哀嚎道:“傅大哥~”
顾七许是被扰烦了,又或许是找个台阶给自己下,听了程沐的话,淡淡的说了句:“想去便去。”
程沐便屁颠屁颠的蹦着走了。
顾七也收回了目光,没再看傅岓。
哎,不对啊……他刚才……是在邀请我吗?不知为何,傅岓的脑子里突然迟钝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离谱吗?
更离谱的是!他拒绝了!
他居然拒绝了顾七!
傅岓:“……”
就在这时,囯述走了过来。
“顾大哥,比比吗?”,她笑着问顾七。
顾七迟迟没有应话,傅岓以为他会拒绝的,毕竟这人确实病怏怏的。
谁知,他却听到那人笑着说了句:“比。”
傅岓:“……”
“傅岓?”,囯述随即又抬眸看了他,意在询问他的意见。
傅岓看了一眼顾七,想也没想,立马答应了囯述:“比!”
顾七听到他的回答,回头,目光落在了他受伤的那只手上。
傅岓心虚地收了收手。
囯述恰好看见傅岓收回去的手,笑了笑,说:“忘了那日不小心伤到你了,实在不好意思。”,说完,她双手抱拳,躬了躬身行了一礼对傅岓表示歉意。
本来就是小伤,傅岓也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忙道:“将军客气,小伤而已,早就无碍了,还是将军的箭法好。”
囯述也不再客气,她道:“那敢情好,省得我呀,愧疚得都不敢见顾大哥了。”,她目光瞥了瞥顾七。
傅岓:“……”
这跟顾七有什么关系?
囯述又笑着问:“那你能骑马吗?”
傅岓笑了笑,说:“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其实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模样,朗如明月。
哪怕几年后,囯述再看见傅岓的笑容时,也依旧是这么认为的。
几人并立在马场的起跑线上,除了他们三人,还有太子,几位皇子,以及一些世家公子。
击鼓声响起,囯述朝顾七笑道:“顾大哥,我先走了。”,说完,她便策马跑了出去。
顾七还没动,傅岓有样学样,故意也笑着对顾七说了句:“那顾大哥,我也先走咯。”
顾七当然听得出来,那人就是故意逗他的。
转眼,傅岓便一溜烟儿跑了,顾七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头笑了笑。
他勒了勒缰绳,策马追了上去。
很快,大家也都陆陆续续出发了。
比赛规则为绕着马场外的山林跑一圈,谁先回到原地就获胜。
获胜者可以得到一块极为珍贵的白玉玉佩,据说那样的白玉全天下不出十块,晶莹剔透,色泽通透,还是太子特赏来做赌注的。
傅岓想,值钱,那可太值钱了!
他倒也不是什么争强好胜的人,只是觉得那玉佩跟某个人很相配而已。
没跑一会儿,傅岓就一马当先了,他拉开了与其他人的距离。
本以为顾七会赶上来的,结果许久也没看到身影,看来这位主上的骑术不怎么样嘛,傅岓心道。
行至密林深处,傅岓提高了警惕。
没猜错的话,这种地方一般都——
果然——
狂风卷过,卷起了满地的枯枝落叶,一群不知从哪里出来的蒙面黑衣杀手,直冲他而来!
傅岓武功自是不差,侧身躲过了第一个黑衣人的快刀。随即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也拿着刀像他砍了过来!刀刀都透着狠戾!招招都冲着他的要害而去!
傅岓一个翻身,下了马!他掏出袖中的短刃,身形敏捷,躲过所有人的攻击!
他持着刀,绕到一人身后,一只手捂住那人的口鼻,一把短刃抵在他的脖颈上,一瞬间短刃迸出森寒的光芒,血花四溅!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林间全是倒下的人,傅岓身上的白衣,经过一番打斗下来后,也被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他手心的伤口也裂开了,将手上的纱布染成了红色,发丝有些凌乱,被风轻轻的吹起。
有一瞬间,让人觉得他杀红了眼。
傅岓不甚在意地用脚踢了踢他旁边的人,把人翻了个身,他又蹲下来,扯开了那人的面纱。
他瞥到了那人用的刀,上面刻了一个“南”字。
奇怪,南朝的人?还未来得及细想,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意识到已经有人追上来了,傅岓捡了把刀,翻身上马,走了。
其实在他身后的人是顾七。
顾七看着满地躺的人,皱了皱眉头,确定没有傅岓的身影后,他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再之后到的人,基本上都见到的同一情景,皆是急忙赶去追人。
等顾七回到起点时,傅岓早就到了。
他牵着马,立在终点,像在等人。
见顾七来的时候,他望着顾七笑了一下,一双明眸在阳光下像夜晚的萤火。
可惜那一身白衣染了血。
看到这一幕,顾七的眸光不禁沉了沉。半晌,他才敛了眼底的波澜,骑着马缓缓朝傅岓的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