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宁与恒琰围坐在丁宁房间的圆桌旁,恒琰修长的手指拎起妖宝阁的白玉腰牌,轻轻晃着,那背面已经归零的余额泛着冷光。
“大哥……”丁宁看着恒琰的模样,喉结滚动着开口,心里直打鼓。
“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呀?”恒琰两眼空空,望向丁宁。
“额……填饱肚子?”丁宁小心翼翼地开口。
两人并肩走出蒋家庄大门,恒琰潇洒地甩了甩左手的广袖,语气平淡:“走吧,我去给你打鱼吃,或者山上去打猎……”
“啊?可是我想吃……”丁宁皱着鼻子,满脸写着不情愿。
尝过珍馐美馔后,他哪还能接受小竹屋时的粗茶淡饭。野味虽香,可入了嘴,终究是寡淡无味的。
恒琰举着腰牌在丁宁眼前轻晃:“想吃什么?吃得起吗?我的大善人!”
正巧一个路过的镇民瞥了他们一眼,瞧见丁宁正可怜巴巴地揉着肚子,脚步顿时停住了。
“蒋少爷?怎么了?”那人抬头看了看高悬的日头,“都午时了,饿了?”
丁宁立刻摆出委屈小狗的表情,眼睛水汪汪的,猛地点头。
这一下可好,那人双手拢成喇叭状,扯着嗓子就对着街上的人群喊:“蒋少爷饿了!”
好家伙,这一嗓子像是往热油锅里泼了水,整条街都沸腾起来。眨眼间,镇民们就跟潮水似的围了过来。
“蒋少爷!今天想吃什么?要不要试试我家的卤鹅?”还是那位热情的卤煮店老板,五大三粗地模样却总是迅速地冲在最前面,满脸的横肉,嗓门大得能掀翻屋顶。
“我们家饭店出了新菜品!群英荟萃!少爷给掌掌眼!”另一个饭店的老板笑得满脸褶子,瘦瘦高高,总透着一股子精明劲儿。
“哎呀!来我们店吃!好不好吃是其次,我叫几个好姐姐来伺候你吃饭,怎么样啊,蒋少爷?”就连醉香楼的老妈子都挤了过来,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丁宁冲恒琰挑眉,小眼神里全是得意,仿佛在说 “看吧我多受欢迎”。看着此情此景,恒琰嘴角不受控地抽动着。
“这也太夸张了吧……”恒琰感叹道。
最终他们还是决定去了那家有“群英荟萃”的饭店。卤煮老板不一定有油酥辣子,但是普通饭店肯定有。当恒琰举起随身带着的油罐子晃了晃时,丁宁立马心领神会。
“少爷喝点儿什么吗?”一旁的小二搓着手,微笑着问。
“喝的?”丁宁眼睛瞪得溜圆,“有些什么?”
“我们这儿有雁北镇顶好的酒!少爷要不要尝尝?”
闻言是酒,想起那晚丁宁喝醉的糗样,恒琰赶紧出手制止:“他还小,喝不得。”
谁知小二竟转向了恒琰:“那小哥喝点儿吗?好喝的话出去给我们多美言几句!”同样满脸堆着笑。
恒琰愣了愣,来凡间这么久,除了稷安元日盛典那次,还真没尝过凡人的酒,当下便点头应了。
不一会儿,合着那盘群英荟萃,端上了许多招牌菜。满满一大桌子,尽显老板诚意。
丁宁叼着一只筷子,另一只筷子戳了戳那盘“群英荟萃”,眼神略显不解:“这是啥,萝卜开会?青萝卜片儿、白萝卜片儿、胡萝卜片儿、红萝卜片儿……”
当然,在恒琰眼里,只有那盘淋满油泼辣子的白肉,他随意地回应着丁宁:“嗯?你说啥?”
丁宁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萝卜塞进嘴里,拧紧的眉头在萝卜刺激到味蕾的那一下立即舒展开来:“哇!竟然好吃的!看似普普通通的萝卜片儿实则是经过特别腌制过的!酸辣开胃!”
他又夹起另一种萝卜片儿,越嚼越眉飞色舞起来:“每一种萝卜味道还不一样!腌制方法各有巧妙。刺激味蕾,却又都点到为止!妙啊!”
这时,老板端来了一壶酒,笑眯眯地递到恒琰面前:“这是我们店最好的酒,琥珀沙。小哥尝尝看,合不合口味。”他为恒琰酌上一杯,倒出的酒液却当真如融化的蜜蜡,在杯中漾开细碎金芒。
看着杯子里奶黄色的浊酒,恒琰端起轻轻小呷一口,也跟着眉飞色舞起来。
这酒浓烈醇厚,带着粟米的香甜,可不知加了些什么东西,还混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虽说不如盛典上的酒精致,可这股子野趣香气,倒也别具风味。
觉得对味,恒琰干脆举起酒杯,脖子一昂,喉结微动,一饮而尽。继而又自己满上一杯,对丁宁说道:“他们对你真好,吃白食都给你上最好的。”
丁宁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得意地笑:“恒琰大哥,接下来去哪儿有什么好主意吗?这边的事儿解决得差不多了,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吧!我这大好少年郎,要去看看大好河山,见见天涯海角!”
“如今兵荒马乱,哪儿来的大好河山?知道哪儿是天涯海角吗?”恒琰取出腰牌晃了晃,“挣钱才是王道,之后不会打算一直靠施舍过活吧?”
吃饱喝足,两人回蒋家庄找阿鹿。他们准备走了,剩下一些事情交代给阿鹿。这段时间的相处,丁宁觉得阿鹿是个靠谱的憨厚青年,至少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少爷!什么事,吩咐就行了”阿鹿听说丁宁找他,急急忙忙赶来丁宁房间。
恒琰瘫在床边不知道发着什么呆,丁宁坐在屋子中间的圆桌旁,见阿鹿来了,赶忙招呼他坐下。
“阿鹿哥!我们要离开镇子了?”丁宁望着坐在对面的阿鹿认真地说着,“我有事要拜托你!”
阿鹿一听,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为啥呀?这儿不好吗?”
丁宁轻轻摇摇头:“好着呢!可我想去外面看看,看看这世界到底多大!”
听到这儿,一旁的恒琰轻嗤一声,引得两人转头望去。见他没再说话,丁宁和阿鹿才接着聊。
阿鹿满脸不舍,毕竟朝夕相处两年多,感情深厚。突然说要走,放到谁身上都会有些舍不得吧。
可看着十五六岁的丁宁,正是憧憬闯荡的年纪。他当年是丁宁这般年纪时,也曾经有过做大侠的梦。事实上他是理解丁宁的。
虽然不舍,阿鹿还是应了下来:“行!少爷你说,啥事儿?”
“我希望你留住在这个庄子里!你可以把你奶奶他们接来,这里够大,应该都能住下!也可以用宅子做些营生,可以维护一下房子。我只是希望你们住在这里,帮我看着庄子,帮我打扫一下父母还有姐姐的灵堂。”
“小问题,少爷,包在我身上。”阿鹿拍着胸脯,眼里闪着光。这种托付无疑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对他的肯定,他当然应该高兴了。
交代完事情,也该启程了。
“先回主阁吧,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悬赏可接。”
恒琰见阿鹿离去,这才从床边懒洋洋地走到丁宁身旁。
“你刚刚笑什么?”显然,丁宁对恒琰刚刚的嗤笑很是不满。
恒琰虽然是九天最小的神明,可神之一念便是几千几万公里。他当然知道这方天地有多大,甚至有很多普通人这辈子都到不了的地方。
丁宁说的想去看天涯海角听起来就像是一句大话了,如同夏虫不可以语于冰,确实是有些令人发笑。
可他又怎么会和丁宁一般见识呢,丁宁想去看,他便带着丁宁去看罢。
恒琰笑而不语,这番话他当然不敢与丁宁说。说出来必定是会伤到这小小的少年的,这些事情以后带着他慢慢体会便可。
他四处打量着房间里的物件,顿时犯了难:“这次回去坐什么好呢?你看看你想坐什么?”
丁宁看出了恒琰的意图,赶忙站起来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行,这里的东西不行!这里是姐姐给我收拾出来的!我唯一的念想,一样东西都不能动!
恒琰扒拉下丁宁的手,瞥见他腕间的那只五行手环,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五行兽头像:“要不用这个?”
丁宁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说:“可以是可以……但是这个安全吗?我要是掉下去怎么办?大哥,你的匕首呢!那个能飞吗?”
他倒不是舍不得,只是真被吓怕了。这细细的手环,他实在想不出能稳妥坐在上面的方法。
之前掉下去那回,嘴上说是没事,只有自己才知道,那鬼门关走一遭的感觉有多恐怖。
恒琰交叉抱臂,皱着眉轻轻摇头:“不行,那匕首太凶,我怕途中伤到你。要不让糖人载我们!”
听到叫自己,糖人迷迷糊糊中,从丁宁怀里钻出一个脑袋来。这段时间他也学会了自如变幻身形,这时正变小了躲丁宁怀里睡大觉呢。
丁宁突然眼睛一亮,盯上了恒琰腰间装满油泼辣子的陶罐,坏笑着说:“糖人太小,还不会飞。要不大哥!你贡献一下你的罐子。” 说着,顺手把糖人的脑袋又摁了回去。
恒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把抱起陶罐:“不行,绝对不行!这等凡物,受不住我的神力,碎了怎么办!?我的辣子可就全撒了。”
他抱着自己刚刚从饭店才“化缘”来的满满一罐的辣子,一副动物护食的样子。
可最终他还是拗不过丁宁,他们最后还是坐着陶罐上路了……一路上除了恒琰为了稳住罐子不至于破碎而留下的汗珠,就是他无奈地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