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岁的容貌和十九岁的到底还是存在区别,自从回到十年前,沈彻闻一直称病闭门谢客,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在这个时空里,十年后的一切都尚未发生,在十九岁的自己没有调查出头绪前,沈彻闻并不打算贸然行动。
于是沈彻闻每天的日常就变成了在王府里躲懒,看点闲书,折腾折腾沈天星,入夜偷跑去二皇子府招惹周贺丹。
十八岁的周贺丹看似对沈彻闻的到来气定神闲,实际上还是太嫩,沈彻闻多撩几句便红着脸要恼,皮笑肉不笑地送客。
周贺丹最近吐得厉害,沈彻闻觉得他大概率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只不过不愿意接受现实,沈彻闻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给他带点梅子蜜饯糖葫芦之类开胃的小点心。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太子派了个心腹到沈彻闻府上。
“殿下说,明天东宫明面上会派王爷出京公干,实则在东宫给王爷安排了个身份,让属下给王爷易容,明日王爷就过去。”
沈彻闻知道是太子等不及了,于是询问道:“殿下打算让我去东宫做什么?”
“殿下说,让您先领个暗卫身份,后续的他自有安排。这是身份腰牌,王爷收好,明日拿着腰牌进东宫就是了。”
暗卫?
太子为国之储君,陛下特下旨在东宫设暗卫,以护其周全。
沈彻闻这才想起来,来人貌似就是东宫暗卫之一,太子称其为甲巳。暗卫代号中有“甲”字的皆为统领,是太子心腹中的心腹。
沈彻闻接过甲巳递来的腰牌,上面刻着“庚辰”字样。
庚辰……沈彻闻拇指摩挲着腰牌上的凹陷刻痕,将这两个字反复琢磨了一下。
给自己的腰牌并非“甲”字代号,说明太子不是要自己作为心腹在京中暗中行动,那么太子究竟想做什么?
“太子究竟什么打算?”沈彻闻问。
甲巳从见到沈彻闻后一直规规矩矩地低着头,脸上看不出神情,毫无情绪地说道:“具体王爷需得问殿下,属下不敢妄自揣度殿下的意思。”
沈彻闻收下腰牌,说道:“告诉殿下,我明日朝他复命,之后去见一趟瑶贵人。至于易容,就不劳烦你来了。”
甲巳应声告辞。
半个时辰后,周贺丹看着翻墙进自己屋里的沈彻闻和沈天星,脸上堪称完美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了。
“王爷,你平日一个人过来我也不说什么了。”周贺丹紧闭房门后说道,“这样拖家带口的来,恐怕不太合适吧?”
沈彻闻一边指挥沈天星替周贺丹关好窗子,一边说:“还不是十九岁的我不争气,没把你娶回府上,所以我才得一直偷往二殿下府里跑。”
周贺丹无奈道:“所以王爷今日过来,又有何贵干?”
“太子非要让我易容,我怕易容后你认不出,也怕换张脸不合你的心意,所以专门带天星过来,你看着他改我的脸。”
周贺丹:……
沈天星利落地拍了拍斜跨在身上的木箱,告诉周贺丹他们是有备而来。
“太子让王爷易容,想来是有什么重要差事交给王爷,王爷告诉我,恐怕不合适吧?”有别人在,周贺丹自然而然又重新变回了人畜无害的温婉模样。
“你我夫夫一体,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一说。”沈彻闻说道。
周贺丹脸上挂着的微笑突兀地消失,没什么表情地看向沈彻闻,似乎有一瞬间的茫然。
但很快他的脸上重新挂回了笑意,并且比之前要更加灿烂一些。
“王爷长什么样子不都是王爷?”周贺丹说。
“那不一样。”沈彻闻碰了碰自己的脸说,“无论如何,我总得长张合你心意的脸。”
说罢,沈彻闻也不去继续询问周贺丹的意见,大咧咧地坐定,指挥沈天星开始操作起来。
易容过程中沈彻闻把十年后调查的进展告知了周贺丹。
“在未来的我已经确认了二殿下被人毒杀,但十年后时局混乱,也不能全然确认下毒之人的身份,无法大张旗鼓找到懂得用毒制药之人。”
谈论起正事,周贺丹终于不再像刚刚那般弯弯绕绕,认真问道:“王爷的意思是,要在十年后找人确认二殿下所中何毒?”
“没错。”沈彻闻说,“明日你同我一起进宫,去问瑶贵人。”
“瑶贵人?”
“瑶贵人是四皇子生母,入宫前曾是南疆圣女。江湖传说中,昔年有起死回生之能的巫医谷就地属南疆。
“巫医谷因战火灭门后,谷内大多数医药典籍均已湮灭,但仍有小部分医书被南疆王族木氏收藏。
“瑶贵人正是现任南疆王的义女,自幼颇通医毒,各类珍奇毒物如数家珍。只不过她十年后已不在人世,只能现在由我们找她帮忙。”
周贺丹眉头略略蹙起,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沈彻闻紧接着说:“为免二殿下烦忧,此事你知我知,我们找到解药后,有你在二殿下身边时刻留心,足够防范有人投毒。还有,我来自十年后这件事,务必不要告知任何人。”
“好。”周贺丹答应道。类似的话沈彻闻之前就说过,如今又说一遍,是不是根本不信任自己?
沈天星这边手速很快,往沈彻闻脸上贴了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眨眼的工夫沈彻闻就变得两模两样起来。
“向之,你喜欢什么眼睛形状,上挑的还是下垂的?”沈彻闻比划着,“桃花眼?笑眼?嘴唇呢,薄一些还是厚一些?”
周贺丹敷衍着说都好,询问意见时一律点头,到最后也没给出个针对性建议,最终的成品变成了沈天星看着来的自由创作。
沈彻闻对着铜镜略嫌弃:“我觉得是没原本帅。”
沈天星无奈道:“王爷要去东宫做暗卫,又不是去做面首,容貌太过亮眼不利于隐藏……”话没说完,就被沈彻闻赏了记爆栗。
周贺丹坐在一旁看着,全程笑而不语。
沈彻闻无奈摇头,一个眼神把沈天星支出屋子,问道:“向之,我今晚是不是哪里没做好,让你不开心了?”
周贺丹心思细腻敏感,沈彻闻到底是武将出身,做事再缜密也总有疏漏。如今他和周贺丹并没有敞开心扉两情相悦,一言一行都可能让周贺丹误解。
周贺丹看着沈彻闻,嘴角微微勾起,刚想开口,沈彻闻突然竖起食指堵在了他的唇边:“不许说没有。”
周贺丹神色陡然阴郁下来,低声说道:“明明嘱咐过我一遍的事情,为什么要再说第二遍,是觉得信不过我吗?”
“不是。”弄清楚了夫人因为什么生气,沈彻闻松了口气,笑着说,“纯属我记性不好,忘了说过了。”
周贺丹没说话,静静看着沈彻闻。
“真的,心肝,你忘了,我都二十九了,记性不好是应该的。”沈彻闻拼命描补,蹲在地上像条大狗一样往周贺丹膝上贴。
他当然不是忘了,而是确实担心周贺丹把一切告诉二皇子。
周贺丹见他紧张兮兮的模样,终于信了沈彻闻的话,再次露出笑颜。
眼见着夜色已深,沈彻闻带着沈天星告辞,隔日天刚擦亮,又独自回来。
沈彻闻悄无声息地坐在床边看周贺丹。
周贺丹睡得不怎么安稳,时不时翻身,眉头还皱着。沈彻闻怕惊醒了他,也不敢伸手帮他抚平眉心。
有什么好忧心的呢?睡也睡不好。
难道是在担心二皇子的生死安危?
想到这里,沈彻闻又是忍不住一阵醋意。
他没办法抹去乐书音在周贺丹心里的痕迹,事实上,如果没有乐书音,自己根本不可能与周贺丹相识。
沈彻闻只能努力在周贺丹心里盖过乐书音的地位。
他努力了很多年,非常成功,现在十九岁的自己不争气,他不介意帮帮自己。
终究是被人盯着,周贺丹很快就醒了过来。
晨起照例是一股恶心涌来。
周贺丹已经习惯,拉出提前备好的恭桶,俯身张口,让秽物顺着流出。
沈彻闻眼疾手快,给他端来提前倒好的温水漱口,随即拿出怀里备着的梅子一并递了过去。
周贺丹漱完口接过梅子,刚想道谢,看清身边人陌生的容貌后眼中流露出狠意,但旋即想起沈彻闻易了容,眼前的不是其他人,再次放松了下来。
沈彻闻看着周贺丹,欲言又止。但周贺丹自欺欺人,他只能顺应。
“既然要出去,不然我带你去街上用早膳?你素来喜欢吃馄饨,永桂街上有家老字号的馄饨铺子,不如去尝尝看?”沈彻闻怕周贺丹胃口不佳,于是提议道。
周贺丹笑笑:“这会不行,王爷忘了,我是二殿下门客,离府总得禀报一声。”
沈彻闻确实是忘了,总想着周贺丹是西平王妃,当今太傅,这世上没他去不得的地方。
馄饨到底还是没吃上,周贺丹过去主院,二皇子留他一起用了早膳,只扔了沈彻闻一个人躲在房里闷闷不乐。
“你说去跟老二禀报,但出去了足足有两炷香。”沈彻闻吃味说道。
周贺丹不知为何,眼圈泛着红,面带歉意地从袖中掏出一包糕点,递到了沈彻闻面前。
“是我不好。”周贺丹说,“我带了些点心给你,这可是二殿下专门让鹤云斋做的,王爷尝尝看?”
“你哭过?”沈彻闻问。
周贺丹拿指背蹭了下眼眶,否认道:“没有,最近总困得厉害,进门前打了个哈欠而已。”
沈彻闻接过点心,发现是几块荷花糕。
“荷花糕?我怎么不记得二殿下喜欢这个。”沈彻闻捏着做成荷花形状的精致点心,放入了口中。
味道不错,清甜中带着一股莲子特有的淡淡苦涩,并不腻人。
周贺丹神色变了变,垂眸说道:“鹤云斋一早送来的,一年只有一次,王爷快点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