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晚渡看了他一会,然后笑了,被气的。
“服侍我是吧?”殷晚渡慢悠悠的坐起来,从被窝里探出一只手,“拉我起来。”
百里微没有服侍过人,殷晚渡没有被服侍过,两个人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百里微盯着那截白细的手臂,磨了磨牙齿。
这么白,叫人无端升起一丝凌虐欲,他硬生生的压下心里莫名其妙的想法,伸手覆上了殷晚渡的手腕。
百里微的手是凉的,那一瞬间像是一条蛇缠上来一般,把殷晚渡冻了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猛的一挥手。
“算了,我自己来。”他颇不自在的说道。
他这具身体虽然脸和自己当魔尊时一样,但是身体却瘦削很多,不是病弱的瘦削,但就是让人觉得他摇摇欲坠下一秒就要倒下。
殷晚渡身上就着着一件白色的里衣,宽松的领口隐隐能见一大片雪白的肌肤,腰部的衣服一点也不服帖,虚虚的飘着,时不时贴到腰间,倒更显细腰了。
百里微见着眼前的景致,倒是后知后觉的不自在起来,偏着头,举着官服手脚僵硬的给他穿上了,才敢正眼看他。
“会不会束发?”殷晚渡问。
百里微点了点头,他刚开始在宫里也没人跟着他,银庭野蛮,也没有束发的规矩,是太子偶然见他在宫内披头散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人,叫宫人教他的。
虽然皇宫里的日子不好过,但是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束发只是最不值一提的。
殷晚渡大爷似的坐到了铜镜前,明显就是要百里微来了。
百里微挽起殷晚渡的发丝,垂着眸子专注手中的动作,不曾让殷晚渡不舒服一分。
往日的发髻都是陈管家帮忙梳的,他看着铜镜中认真给自己梳头发的百里微,心里竟升起一丝虚荣。
银庭的王子,容貌惊人的美人,正给自己挽发。
这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他这么想着,百里微已经帮他梳好了发,工工整整,每根发丝都安安分分的落在自己位置上。
他很满意,但是不能说出口。
早朝的时间非常早,就算殷晚渡就住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也需要天不亮就奔着皇宫去,更别提他还没有置办马车。
于是他只匆匆在巷口买了俩包子,打算边走边吃。
他在京城的名声大的很,现如今不仅是因为他是状元郎,更因为昨日的乌龙事件。
包子铺老板看着他笑的暧昧:“殷大人可真是有福气啊,四王子竟是痴心的送您上朝?”
周围围着买包子的人也暧昧的看着他。
殷晚渡头皮发麻,只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果然百里微站在不远处,深情款款的看着他。
演上瘾了?
他顿时一头黑线,心中默念了几句莫生气,狠狠地瞪了一眼百里微,便迅速脱离了人群。
陈管家怎么还没把马车买过来!
……
“殷兄殷兄!”
下朝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殷晚渡扭头一看,果然是苏见风,只见他骑着高头大马到了殷晚渡身前。
殷晚渡:“城区不是禁马吗?”
苏见风挠了挠头,道:“你别说啊,这是御林军的马,我帮我哥们顶差呢,等会我们去富贵居吃饭,你也一起来啊。”
殷晚渡想了一下,今天确实是没什么事了,与其回去面对那个让人烦躁的小反派,还不如去喝酒快活。
“会不会不方便?”
“哪里!”苏见风拍拍胸脯,“都是我哥们,不会不方便的。”
他眼睛咕噜转了一圈,道:“你要不把四王子也叫上吧,人多热闹。”
殷晚渡觉得他这目的有些过于明显了,不由得失笑道:“那倒是我蹭他的光了。”
苏见风不好意思的挠头,“爷爷之前不让我打听他的事情,我一直很好奇来着,上次一见,果然是个奇人。”
连他喜欢公主都能一语道破!
简直神了!
若是殷晚渡知道这人在想什么,肯定是要骂的,就苏见风那藏不住事的样子,想要别人不知道他喜欢明敏才是难的。
殷晚渡点头应下了,“我去喊他,不过他不一定来就是。”
就这几日看的,百里微那别扭的性子,真不一定会应邀。
殷晚渡回了府便径直去了百里微住的偏院,这偏院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听涛园,院边种着一株观景松树,殷晚渡刚刚敲响门扉,便听见内里突然晃动的松叶拍打声。
他听力不错,不至于听岔,若是没有猜错……
他猛的双手推开院门,一副有些无语的画面就出现在他眼前。
百里微正站在松树最大的树杈上,怀里抱着那只不知道从哪来的大橘猫撸。
见殷晚渡进来了,百里微薄怒道:“我可还没让你进来!”
殷晚渡一双眼睛看着他,似乎要透过这人的皮肉看到内心深处去。
百里微有些心虚的别开眼睛,他怎么知道今天殷晚渡下班这么早!他正和影谈话呢,结果这人就敲门了,要是他早开门一秒,说不定自己就露馅了。
不过虽然没被抓到,但还是给百里微敲了个警钟,之后可不能这样了。
不过也就心虚那么一会,他立刻又毫不畏惧的瞪回殷晚渡,“我说话你没听见吗?”
殷晚渡别开眼睛,向他走了过去,“抓猫?”
“对啊。”
殷晚渡看着他怀里的橘猫神色不明,百里微立刻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我告诉你,这是我要养的,你少打它主意。”
闻言殷晚渡有些戏谑的看着他,嘲道:“我又不是小孩,我不爱玩这个。”
意思是百里微是小孩,自己不和他一般见识。
虽然刚才这些都是装出来的,目的似乎也是达到了,殷晚渡好像没有怀疑什么,但是百里微心里还是一阵不自在,这还是他第一次扮演一个任性小孩。
听殷晚渡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自己长辈。
“你也就比我大三岁。”他忍不住反驳道。
殷晚渡:“三岁也是大,我日后还会是你老师。”
他可谨记皇帝给自己的任务。
“苏见风富贵居请客喝酒,去不去。”他倚靠在门栏上道。
“就我们三个?”百里微利索的从树上一跃而下,看上去很熟练了。
殷晚渡想了一下,道:“御林军的谢应也去,还有一些同僚。”
百里微立刻把大橘放到了藤椅上:“我去。”
“这么痛快?”殷晚渡打心眼里疑惑。
百里微脸一撇,道:“只要没公主我都去。”
两人便一同去了富贵居。
富贵居是全京城最大的酒楼,也矗立在全京城最繁华的街段,他们到时,苏见风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
见他们从人群里挤出来,苏见风立刻挥了挥手,“殷兄,这儿呢。”
他领着两人上了楼,包厢里正热闹,传出喧哗的说话声。
苏见风进去之后立刻拍了拍手,大声道:“这两位是殷大人和四王子,你们应当也都认识,都是我朋友,大家喝的开心啊。”
都是御林军的同僚,几个大男人都是自来熟,很热情的就开始招呼两人喝起酒来,殷晚渡还好,酒量不算差,倒是百里微受不住这热情,几杯灌下去脸已经开始红了,不过依旧严肃的板着一张脸。
他一边喝酒一边侧目观察殷晚渡,发现这人喝起酒来就和平时完全不是一个人一样,别人添酒多多少少会推辞,这人却是完全来者不拒,虽然话不多,但是看得出他心里是开心的。
怎么平时就是个阴沉脸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众人相谈甚欢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吵闹之声,刚开始还不大,到后面整个大厅就只剩下着声音了。
本来兴致正高的众人都是沉默了下来,就在苏见风皱了皱眉打算出去看看时,包厢门被敲响了。
一个小二在门外低声先是向他们告了罪,随后便期期艾艾的请求道:“谢大人可在?楼下有银庭人闹事,可否出手稳住场面?我家主人已经去请副统领了,只是……”
殷晚渡看向坐在自己正对面气质沉稳的男人,只见他思虑片刻,便站了起来。
“你们先喝着,我去去就回。”说罢便推开门出去了。
苏见风却是有些发怒的样子,脸都有些涨红了,道:“那张晖就是仗着自己姐姐在宫里当贵妃,谢大哥已经值了好几日的班了,这人竟然还偷……”
坐他身边的人立刻捂住了他的嘴,道:“你可少说两句吧,被有心之人听了老大要倒霉的。”
苏见风是丞相府公子,自然不怕,他们谢大哥可是草根出身,说错话是要挨罚的。
苏见风脸上依旧愤愤不平。但是终归是没有多说什么了。
殷晚渡坐一边没说话,只是又给众人加了一圈酒,惹得几个大汉受宠若惊,之前只听闻状元郎惊才绝艳,民间都快把他传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了,没想到竟然如此接地气,能不顾身份和他们一群无名小卒坐一起谈天说地。
百里微老老实实的捧着酒杯等他添酒,他近日为了矿点图和明昭的事情累得很,非常需要一个地方放松一下,反正自己喝醉了就睡,也不怕会泄露什么天机。
酒壶轮到百里微面前,殷晚渡看着他的脸色,犹豫片刻,只给他加了半杯,“喝酒伤身,你也不想长不高吧?”
其实百里微长得不矮,离殷晚渡也就两指的距离,但是由于在宫中长期营养不良,整个人比较清瘦,显得也没这么高大了,就在殷府养伤大半个月时间,殷晚渡甚至觉得比起刚看见时气色要好很多,脸上至少有了些肉。
百里微立刻黑了脸,“我正长着呢,一杯酒不碍事。”
就这几个月,他已经窜了一大截了。
不过他也没有强求,只是抱着自己的酒杯喝起来了。
过了许久谢应都没回来,看着眼前已经醉醺醺的一群人,殷晚渡犹豫片刻,站起来道:“我去看看谢兄那边如何。”
众人都神思恍惚,没管他,倒是百里微呆愣愣的抬头看他,“你这么紧张他,某不是喜欢他?”
殷晚渡俯身掐了一把他的大红脸蛋,凉凉的道:“再瞎说把你阉了。”
百里微表情依旧呆愣,听了这话却莫名打了个激灵,只觉得某处一凉,立刻扭头,正襟危坐起来。
谢应此人,与他只是点头之交而已,为人高冷沉默寡言,殷晚渡也不是喜欢去胡乱交际的人,最多算得上点头之交的同事,不过刚才与他喝完一轮酒下来,却对此人很有好感。
这好感自然不是凭空而来,而是他突然记起来,书里明昭身边最大的小弟,似乎就叫谢应,更重要的是,这谢应,最后似乎死在了百里微手中。
思至此,他目光幽幽的看了正装鹌鹑的百里微一眼,这因果,可不能粘上啊。
一边的苏见风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突然扑到了百里微身上,“四王子,我想知道……”
对于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殷晚渡并不想知道,只知道在自己出门后一秒包厢就立刻热闹起来。
他往楼下看了一眼,发现大堂早就已经恢复了秩序,好像刚才的插曲不存在一样。
他拾阶而下,路过下一层的某个包厢时,一道嘲讽尖酸的声音就传入了自己耳中,他听力不错于是听得分外清晰,连带着话语中的恶意也一并接收了。
“老大,咱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啊?谢应那小子不会告状吧?”
“你怕什么,他那种人打碎了牙都只会和着血往肚子里吞,他不敢的,在我面前装清高,看我不折腾死他我不姓张。”
“可是苏见风那小子也在,我怕……”
“怕什么,谢应死要面子活受罪,不会告诉他……”
“嘭!”
他话音还没落,包厢门便已经被一脚踹开了,殷晚渡冷冷扫视了一眼里面,然后扭了一下脚便踏了进来。
“谁啊!”内里传来恼羞成怒的声音,
包厢内只有三个人,殷晚渡一一扫过去,便锁定了罪魁祸首。
“谢应在何处?”他对着中间那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冷冷的问道,脸上似乎覆着一层冰霜。
里面三个人被他如此气势汹汹都要吓傻了,见是个如此弱不禁风的书生,被两个小弟夹着的张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