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3日上午九时,江澜接到电报,她略微扫过一眼,叫来林书浅说道:“九江沦陷了,松浦的106师团应该会开始攻击长江南岸。”
林书浅眉头紧锁,又慢慢放开,她接过电报说道:“马当已经守得够久了,军统的两位处长神兵天降,各军都有所耳闻,守长江的九战区本来或许早早就要对上东瀛人,被军统这样一紧,反倒是有了更久的准备时间。”
江澜一听她说起军统,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尔后赶忙岔开话题道:“东瀛人一定会选择多线作战,不仅九战区,往后恐怕我等也无法幸免了。”
林书浅点点头,看着江澜桌上的地图:“长江南北岸,大别山一带,这么绵长的战线。它东瀛不过弹丸之地,如此大规模的城池作战,我倒想看看,他们还能撑得了多久!”
江澜很欣赏林书浅这份锐气,她感慨起来:“东瀛以为武汉便是我国最后的坚守了,倘若武汉和广州一丢,那么政府一定要投降作罢,殊不知其想法千错万错。”
林书浅赞同起她的话来:“东瀛人太小瞧我们民族的决心了,任何城市之得失,都不会影响抗战全局,我们五千年的历史,也断然不会葬送于它区区四岛之地!”
林书浅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握成拳头砸在桌子上,她的气势锐不可当,江澜看着她的侧脸,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七月底,江澜接到命令,五十九军于潢川一带布防,整个独立团立即拔营出发。
潢川位于河南省中南部,南依大别山,北临淮河,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守卫武汉的屏障。
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五十九军来守潢川,无疑是对张自忠能力的信任。江澜在深山老林里展开地图,略一沉吟,立刻叫来林书浅:“我们从大别山南麓绕至侧翼接应主力部队,叫上你弟弟他们,一起撤走。”
林书浅点点头,立刻去做了,她心中清楚江澜的好意,把弟弟带在身边,才能更好的保护他。
两支部队一前一后,以游击队作为前锋侦查部队,独立团作为主力部队,快速向大别山深处推进。
第二日夜,正当部队继续向前推进时,前方突然传来命令,全军停止前进,原地隐蔽。江澜五感此时已经散开到最大程度,她比侦察兵更先发现了东瀛人的踪迹,她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嘴唇,这无疑是个好机会!
果然,不稍片刻,林书群便赶到了江澜所在,他声音微小却难掩激动的向江林二人说道:“前方发现东瀛小股部队,极有可能是突击任务,我们完全可以将他们端掉。”
江澜和林书浅对视一眼,后者开口道:“是要将他们端掉,但绝不是现在,既然他们想出奇兵,便不可能只有区区这数百人。我们不妨将计就计,与宋将军一道,让富金山成为他们的葬身之地。”
她语气中的肃杀之意令林书群汗毛突的竖起,江澜点点头:“几百人太过反常,几千人倒是有些可能,只怕是东瀛人打算分兵进攻了。”
两人自顾自的说着,林书群有点不满起来,他直勾勾看着江澜:“这么好的机会不要,你就不怕放虎归山吗?”
听着他这话,江澜也不恼,她抬眼看向这个年轻的军人:“就算不听我的,也听听你姐姐的,她总比你老道。”
林书群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点了点头,领了命令重新往前去了。江澜却没空照顾他的情绪,她叫来几位传令兵,对他们说道:“你们几个,迅速知会宋将军南麓现在的情况,请他从富金山高地派兵向西、南两方看看,东瀛人是否意图分兵合围!”
趁着夜色,几个士兵迅速去了。林书浅这才问出心中的疑问来:“为什么不直接给宋将军发报,而是派士兵过去呢?”
江澜一愣,这才想起来,身为一线的将领,她的做法倒是有些谨慎过头了,她挠了挠头:“我是怕电报被东瀛人截获,前功尽弃了不说,我们还有被反包围的风险,人力虽然慢了些,但却胜在稳妥有余,只等他们将我的部署带到,或许独立团又能打个不大不小的胜仗。”
林书浅听了她的解释,不得不感叹起来:小弟林书群倘若有江澜一半谨慎,也不至于如此冒失……
此时丛林中夜色浓重,周遭树吖都挂了些漆黑,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远处的蟋蟀和近些的树叶还在细声低语,独立团和游击队纷纷屏息凝神,生怕惹了东瀛兵的警惕。
而不远处,宋浠濂坐在71军前敌指挥部中,听着几个士兵的话,他皱了皱眉头:“哦,江澜?”
宋浠濂站了起来,似乎对这个名字还有些印象:“你部可是荩忱手下?”
士兵点了点头:“长官,俺们是五十九军三十八师,正是张将军手下。”
宋浠濂这才放下警惕,他看着士兵干涸的嘴唇,连忙派人端来了水杯,士兵咕咚咕咚喝了水,又开口说道:“长官,俺们团长说,东瀛人要动手,不可能只有几百号人,估计是分兵出动了,36师不好打,东瀛人就想从守军阵地之间穿插,然后合兵从后头打上来。”
听了士兵这话,宋浠濂眉眼一紧,坏了!他立刻叫来侦察兵:“你们几个,快去南边看看,注意隐蔽!”
他一边派人去侦查敌情,一边赶紧重新进行兵力部署,就这么又过了半个时辰,几个侦察兵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军长,确有三股东瀛部队,每股大约七八百人,他们不擅夜战,故而移动速度十分缓慢。”
听了他们这话,宋浠濂猛拍桌子,又站定说道:“果然如此!替我谢过你们江团长,日后战事结束,我亲自向荩忱道谢!”
士兵迅速应下,又说道:“长官,俺们团长还说,北边这部分俺们独立团负责消灭,只是怕打草惊蛇,其他小股部队不好应对,这才希望咱们能同时动手,予以打击。”
宋浠濂颇为欣赏的点点头:“不愧是黄埔的高材生,荩忱的手下!一定替我谢过你们江团长,半个时辰后,我们同时动手!”
几个士兵领了命令离开了,参谋长却向宋浠濂说道:“军长,一个团手下不过几千个人,她哪里来的自信能够全歼了这股东瀛兵?我反倒担心这独立团被人家反过来打残了,我们不好向张将军交代啊!”
宋浠濂摆摆手:“她是自信还是自大,就看这一哆嗦了,至于荩忱那里,容后再议。”
士兵们将宋浠濂的话带到,江澜立刻传令全团:打起精神来,給东瀛人一点颜色看看!
这天丑时三刻,正是夜最深的时候,东瀛人夜里防守惯是薄弱,江澜此次占尽先机,是定要打出些东西来的。
她集合了几个营长,又叫来林书群,做了最后的部署安排:特务营左右开赴两路,负责侧翼包抄,赤党的游击队绕后攻击,封锁东瀛人撤退路线,全团机枪架到一营最前线,不用省子弹,务必全歼了这伙东瀛人!
眼见着时候快要来了,林书浅又挑选了一百号壮硕的大头兵,让他们准备好手s榴s弹,她笑的有些发坏:先给他们点礼花尝尝。
过了一会儿,这百号士兵们纷纷开始拧开了手s榴s弹盖子,用力一拉弦索,在手中数了五秒钟后,纷纷丢了出去,顿时前方一片火海,声浪冲天。
两翼特务营和前方两个营看到手s榴s弹丢下后,汤普森和捷克式一齐开火,还在浅眠中的东瀛兵多数还没来得及拿起武器,就已经死在了炮火里,剩下几百号人已经发现了前方和两翼火力全开,便纷纷想从后方突围。
四百多人虽然被包了饺子,但战斗力依然惊人,他们做着最后的挣扎,向新四军发起了猛烈攻击。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典寅已经带着另外两个营支援到了赤党那里,死死封锁住了他们的退路。
这些东瀛兵见逃生无望,开始不要命的以命换命。林书浅害怕小弟出了意外,一马当先从前方杀了进去,江澜在后头眼皮直跳,便也只好跟着她杀进去。
谁料想后方的新四军正好向东瀛人那里扔了颗手s榴s弹,江澜忍不住大骂一声,赶紧拉着林书浅一起卧倒,几秒钟后,“轰”的一声,巨大的音浪震得二人有些发麻。
可谁知游击队这手s榴s弹是雷声大,雨点小,看着有些唬人,真炸了开来,效果是出奇的差。江澜冲林书浅喊到:“得亏他们装备不好,炸了咱俩一身土,要是东瀛人的货,我们现在已经飞上天了!”
林书浅吃了一大口土,后背军装成了黑乎乎一片,她拉起江澜:“别贫了!打完了再跟这小子算账!”
江澜哈哈一笑,转身站了起来,身前保护着一圈的士兵,眼见团长和参谋长没甚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江林二人拿起刺刀也冲进了人堆,东瀛兵被打的节节败退,江澜却猛的发现,前头一个身着军装的年轻人似乎有些眼熟,他满身的血污令江澜有些不敢辨认,她急忙喊了林书浅:“那是你弟弟吗?”
巡着江澜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林书浅定睛一看,果真是书群!她点点头,却被东瀛人所困,过去不得。
着急忙慌的林书浅被江澜看在心里,她便一路砍杀,直直奔他而去,林书群此时艰难异常,他一个人挡下了三四个东瀛人的攻击,手中大刀砍的缺了一角,虎口也被震得发麻。
东瀛人的刺刀已经落在了他的头顶,林书群只好用大刀向上顶住,又一人的刺刀便立刻冲他腹部刺去,正是这时,江澜手中大刀被她用力甩飞出去,将那手握刺刀的东瀛兵刺了个对穿。
林书群心中松了口气,另外几个东瀛兵见那人如此惨状,又回头来冲江澜而去。可他们哪里会是她的对手,江澜掏出手s枪来,砰砰砰的冲他们开枪,林书群也配合着在背后继续补刀。
终于解决了这几个士兵,林书群还想拿着那破刀继续砍杀,却被江澜一把拉了回来,她恶狠狠的拍向他的脑瓜子:“你没脑子?!也不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滚后边去,帮你姐姐!”
说罢一脚将林书群踢开,林书群被几个人民军士兵掩护着离开了,他知道自己早就没了力气,只是再硬撑着,也不与江澜顶嘴了,转头去找了自己姐姐。
林书浅此时也在苦撑,她有些小瞧了这些敌军士兵的意志,林书群的到来也让她省了不小的麻烦,几人配合着攻击起东瀛人来,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将这七八百号人彻底歼灭。
江澜直到最后一刻依旧在砍杀着,林书群在她身后看着如同钟馗一般的江澜,深刻的清楚自己太过小瞧了她。这样的武力与体力,绝不是自己能够比拟的,他心中默默感叹道。
此战由于是夜晚先手攻击,江澜所部伤亡并不大,以几百人的代价全歼这股部队,完全在她的可接受范围内。
两方士兵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林书群这才擦了擦血污,看向自己姐姐,盯着她看了几秒,他突然哈哈笑出声来,林书浅有些不解,谁知下一秒,这个欠揍的弟弟说道:“姐,你现在跟个花猫是的,脸上黑乎乎一片!”
他边说边笑着,江澜闻此却挑了下眉头,他不说或许还好,如今一提起来,林书浅身上这些黑乎乎的灰迹,不正是林书群手下扔的炸弹吗!
江澜站在一旁等着看好戏,果不其然,林书浅一听弟弟这话,左手使力拧上他的左耳朵:“你还好意思说,一颗手s榴s弹哗啦哗啦的就冲我和江团长来了,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手下不杀之恩呐?”
林书群听见姐姐如此说法,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她和江澜皆是尘土满身,他赶紧求饶着说道:“哎呦哎呦我的好姐姐,耳朵要给您捏掉了,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弟这一回,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吗!”
林书浅左转了一圈,右转了一圈,疼的林书群龇牙咧嘴,这才松了手来,后者赶紧捂着自己那可怜的耳朵揉捏去了。
此战从深夜打到清晨,天渐渐亮了起来,空中只剩下繁星点点,两方人马打扫完战场,直奔潢川而去。
众人虽是激战一夜,可却如同江澜所说“打了个不大不小的胜仗”,此刻皆是神清气爽,器宇轩昂。
江林二人骑在马上并肩而行,清风徐来,拂面扫过,中和了七月的炎热。林书浅忽然感叹的说道:“时间过的真快呐!突然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你穿的破破烂烂,顶着个鸡窝头,脸上也是不干不净的。”
江澜一脸黑线:“唉唉唉,好了好了,这段往事就不要再说了!”
林书浅轻轻笑出声来,江澜脑海中却开始回忆起来,她不自觉的开口道:“我记得那时候张将军开会经过,领了一干参谋下了车,我一眼便看到了你。”
林书浅转头看她:“哦?”
江澜眼中含笑:“惊鸿一瞥~”
她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就在想啊,我怎么就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