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距离祁漫塔格有些距离,唐栋和林书浅只好带人抄了小路,快马加鞭,深夜便赶到了主城中。
城里虽算不得繁华,但对在祁漫塔格许久的众人来说,倒也成了个大都市。唐栋翻身下马,身子却顿时僵了一下,大腿根处由于长期骑马摩擦的深重,让他步子一顿,有些迈不出这一步去。
林书浅注意到他有些异样的动作,赶过来问道:“你怎么了?”
唐栋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他面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林书浅却敏锐的发觉他波澜不惊的面容下透露出的古怪。她的眼睛向下瞟去,心里明了,憋着笑将他搀扶住。唐栋见她动作,难得一见的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可也没再逞强,知趣的将身体一部分重量靠在林书浅身上,众人加快了速度赶往白萧几人找到的落脚点里。
一进院子,林书浅立刻松了手,给他留了些面子。这屋子内院有个门槛,平时看着不高,此时在唐栋眼里却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他戴着墨镜的眼睛似乎直视着前方,可实际上却已经偷偷瞟向脚下。
白萧几人都站在屋内,他进退两难,只好忍痛迈开一大步,唐栋双手插在兜里,右脚在空中停住,顿了一下才迈进了屋里。
屋内几人有些疑惑,王灵灵更是不知死活的说道:“唐处长,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我帮你看一看吧!”
林书浅听到这话默默的低下了头,白萧和常安脸上皆是一副担忧的表情,苏茯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说灵灵啊,这可不兴看呐!”
王灵灵没有听懂她的话,挠挠头说道:“我可是医生!以前跟着我们团长在战场上,断腿断胳膊的都见过,有啥不兴见的?”
苏茯咯咯咯的笑着,这下连白萧也反应过来了,她一张俊脸羞的通红,连忙拉过王灵灵,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苏茯笑的捂住了肚子,唐栋摘了墨镜,脸上毫无表情:“你很闲吗?”
苏茯被他这话一噎,呛得咳嗽起来,林书浅心底也憋着笑,可她面上忍住,还是帮她解了围:“你们几个休整一下,明天早上汇报情况,快去吧!”
众人风尘仆仆的赶了一天路,此时夜已经黑的浓重,大家也便没再啰嗦,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林书浅叫住王灵灵:“灵灵,你身上有碘酒和纱布吗?”
王灵灵点点头:“有的林参,我这就给你拿。”
她立刻将东西拿了出来,林书浅谢过她:“快去休息吧。”
王灵灵嗯了一声,飞快的点了点头,转身回了房里,林书浅敲开唐栋的屋门,却见他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铅笔,桌面上赫然是整个喀什的地形图。她将东西放在他桌子上:“给你。”
唐栋点了点头,林书浅刚要迈出房门,他开口道:“等等,你过来看看。”
林书浅扭过身去,唐栋头也不抬,指着地图道:“喀什能招待这个专家小组的旅店一个共只有三个:大长生、德罗坊、天足楼。我们的重点盯防也要放在这三处地方。”
林书浅已经很困乏了,可唐栋的话又让她强行打起精神来:“东瀛人在喀什的力量比我们强不了多少,更何况这次他们要就地检测,一定少不了实验仪器和大量随行人员,安保工作难度会更大。。而专家小组的人尚不清楚我们已经到达,生活作风必定不会有所收敛,只要我们能找到一个机会,肯定能够一击必杀。”
唐栋嗯了一声:“明天早上去看看情况。”
林书浅将药放到他手里:“早点休息吧,别忘了上药。”
唐栋点点头,露出点笑来:“晚安。”
第二日一大早,当林书浅开了屋门的时候,便见到唐栋已经坐在院子里看地图了。苏茯打着哈欠妖娆的迈出院子来,白萧几人紧随其后。
见众人都醒过来,唐栋开门见山道:“白萧,说说情况吧。”
白萧点点头:“专家小组的成员比我们先到喀什,他们的作风极其奢靡,不仅经常混迹在三大酒楼,还屡次出现在风月场所。而且出手大方,东瀛人并不敢拦着他们。”
唐栋放下手中铅笔:“风月场所?”
白萧点点头:“整个喀什城只有一家烟柳巷,他们几乎是夜夜光顾,成了那里的常客。”
唐栋心中生出个计划来,又问道:“东瀛人的兵力部署和他们的住址呢?”
白萧回道:“至少有一百多个便衣,他们住在大长生,那里几乎被包围了起来,很难下手。”
林书浅坐在唐栋对面,将地图看了又看,拿着铅笔圈画道:“大长生到烟柳巷的距离很近,在路上下手不是个好办法。他们人数太多了,即使在烟柳巷恐怕也很难找到机会。”
唐栋没说话,眼神却看向苏茯。苏茯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他是在看自己,不解的问道:“看我干嘛,难不成我能干掉那一百个东瀛兵啊?”
唐栋摇摇头:“苏茯,找个机会扮成那里的姑娘,搞清楚那几个专家的情况。”
苏茯轻嗤了一声,却还是站起身来转了圈头发:“嗯~这可是我的强项,你们就瞧好吧~”
白萧却说道:“处长,专家小组一共有五个人,保卫势必十分森严,即使能够杀了他们并顺利脱身,恐怕东瀛人也会把怒火烧到喀什的老百姓身上,到时候,整个烟柳巷和大长生难免血流成河。”
林书浅点点头:“我们得把这些东瀛兵清理干净,不然会给老百姓带来大麻烦。”
唐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在院子中来回踱步:“还是先让苏茯去探探吧。”
这天夜里,苏茯穿着好看的旗袍,妖娆的扭着屁股从烟柳巷一角出来,正进门的池田看见这一幕,眼镜下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死死的盯着,奸笑声从他嘴里传来,他嘟囔着东语对保护的特务们说道:“你们过去,把那个花姑娘,送到我房里来。”
特务头子开口道:“先生,这样实在是太危险了,请您三思!”
池田一脸不悦的给了他一巴掌,那特务头子心中气急,可又不敢反抗,只好安排人手,把苏茯带到了他的屋子里。
苏茯一路佯装着害怕,特务们打开包厢的房门,将她丢了进去,苏茯一抬头,赫然坐着五个笑眯眯的,看着十分猥琐的中年男子。他们个个戴着眼镜,中间坐着最肥胖的那人更是挥挥手,用蹩脚的华文说道:“花姑娘,你滴,快快滴过来!”
苏茯还在做戏,翻了个白眼本不欲搭理他,可身后特务腰间故意展露出的手枪给了她表演的空间。她连忙恐惧着上前,一下子坐在池田腿上:“长官叫人家过来,怎么还那么粗暴呀~”
温香软玉入怀,池田被她哄得心花怒放,连忙招招手,让几个特务滚了出去。这一夜对池田五人来说是“明月楼台箫鼓夜,梨花院落秋千索。”他们被苏茯灌得酩酊大醉,瘫倒在桌
可不远处的唐栋如今却是度日如年。他虽自负,可苏茯毕竟是刘逸诚当妹妹爱护的手下,他不想折损了她,让刘逸诚心中不痛快,故而此刻也是忐忑不安。可他不能显露出分毫,唐栋清楚,他是这支队伍的领头人,也是他们军心所在,倘若他先乱了阵脚,队伍必定会成为一盘散沙。
就这么捱到深夜,苏茯终于偷偷摸摸的溜了回来:“唐处长,烟柳巷恐怕很难动手,对方的戒备太森严,周围全是便衣。不过我发现,那些专家对保护的人十分不屑,两方之间也不是没有矛盾。”
唐栋坐在椅子上点点头:“大长生呢?”
白萧回道:“大长生的戒备更加森严,还是流动岗哨,没有一个可以切入的死角,对楼的制高点也被他们占了,不好下手。”
林书浅收了地图,两个拇指对在一起:“我们得想个办法,吸引东瀛人的注意,让他们分兵别的地方。”
苏茯叹了口气:“哪有这么容易,我们根本没有筹码能让他们自己把心思从几个专家身上拿下来。”
唐栋心中已经有个想法成型,他呵呵的笑了一声,金口一开说道:“筹码当然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几人有些疑惑,林书浅却反应了过来,她眉头皱起:“你想以自己为饵?”
唐栋点点头:“离喀什不远的距离有个摩特部落,这部落现在的老大是格鲁王爷,前不久刚刚拿到人民政府的委任书,转头就上了东瀛人的贼船。现在他是两头讨好,两边都不敢得罪。戴老板早早便要行动处解决掉此人,如果我此时出马游说,让王爷回头是岸,东瀛人得了这个消息,是一定不会舍得放弃军统唐栋这条大鱼的。”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十分惊讶,林书浅更是直接站起身来:“不行,这么做太危险了!”
唐栋笑了笑:“与虎谋皮,哪一天不是刀尖上舔血?不给他们足够的诱饵,东瀛人是不会分兵的,摩特部落里有几个东瀛探子,恐怕我到了没有多久,他们立刻便会接到消息,加上那位负责安保的特务头子对几个飞扬跋扈的专家很是不服气,眼前就有这么一个让他扬眉吐气的机会,狂妄的东瀛人是不会放弃的。”
林书浅将手握成了拳头:“你简直是胡闹!以身入局,稍有不慎就会令你死无葬身之地。堂堂军统局情报处长,怎么能以身犯险!”
唐栋又是一笑,仿佛毫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一般:“为了完成任务,一切我都在所不惜。眼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好办法,只能是我这条大鱼亲自游到他的小水池子里,方得一线生机。”
林书浅慢慢的坐在椅子上,她此刻才真正理解了兄长所说唐栋“疯子”的原因,他面色依旧沉稳如水,好像决定的不是他自己的生死一般。冷静的发疯,令人毛骨悚然。
唐栋没有理会明显不认同的众人,继续说道:“只要东瀛人一动,你们立刻就动起来,后面的一切都听从林参谋的安排,不仅要解决掉专家,也要把实验仪器销毁干净。你们的任务并不比我轻松,我会尽量为你们吸引火力,任务完成以后,立刻撤离喀什,一路往南撤去,不要回头,也不用管我。”
王灵灵一想到唐栋接下来可能要面临的情况,不自觉掉下眼泪来,苏茯赶忙把她搂在怀里,安慰哭泣的小姑娘。
林书浅还在挣扎着:“还会有别的办法的,你必须理智一点!”
唐栋看向她,此时上位者的气度才算显露出一点:“你的任务是执行,不是反驳。”
林书浅有些无语,可眼下她又没有更好的打算,只得接受了他的安排。唐栋说走就走,带着四个军统特工,迅速的离开了。
林书浅看着剩下的六名特工和四个女军人,做出了最后的安排:“苏茯,你继续混迹在烟柳巷里,放松他们的警惕,和王灵灵配合,把几个专家解决掉。常安,你占据有利地形,一旦有落网之鱼,立刻补枪。任务完成以后,由白萧带着两个同志在东瀛援兵从大长生赶往烟柳巷的必经之路安放炸弹,你们几个人汇合,尽量把东瀛人拖住。我会带着剩下的四名特工趁机摸进大长生,把仪器销毁。”
几人点点头,林书浅接着说道:“烟柳巷的作战全部由白萧负责,我们只有完成任务,方才不算辜负了九死一生的唐云先。”
另一边的唐栋马不停蹄赶赴摩特部落,第二天一早,格鲁王爷带着蓝色的哈达在部落正门迎接他的到来:“格鲁特神保佑来自远方的使者,先生里面请!”
唐栋双手摆在身前,微微躬身回礼,接过一杯马奶酒,轻轻点在身前,而后一饮而尽。格鲁见此十分开心,这位唐先生表示出了足够的尊重。
两人饮酒吃肉,一番欢谈。格鲁身后眯着小眼的巴尔特却眼神闪烁,满脸奸相。唐栋不动声色的喝着酒,他要的就是这人通风报信,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离开了。
这天下午,巴尔特风尘仆仆赶去喀什,找到了坐在大长生里的特务头子:“龟田中佐,人民政府今天早上派了一个特派员,听说是军统的高官,要来游说我们家王爷,您看是不是……”
龟田闻此心中先是一紧,生怕那位特派员是为了稀土而来,而后得知他的意图,这才放下心来:“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巴尔特摇摇头:“不知道,他们都喊他先生,我们家王爷喊他唐先生。”
龟田作为特务头子自然不是盖的,他小眼珠子一转:“你说他是军统的高层?”
巴尔特点点头:“肯定没错,他叫戴笠戴老板。”
龟田点点头:“唐栋,唐云先!”
他脸上的兴奋快要止不住:“他带了多少人?”
巴尔特想了一会说道:“不多,一共就四个人,听说他这次是过来劝说格鲁王爷的,生怕被强大的东瀛军知道,因此格外低调,先前我们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