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后还是下馆子去了，顺带一提，王林请的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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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婉看看自己荷包里的某位落魄杀手全部身家，又看了看他刚刚付出去的钱，疑惑道：“你的钱不是都给我了吗，哪来的钱请客吃饭？”

“当了块玉佩。”他轻描淡写的说着。

说得轻易，李慕婉却瞬间想起了那块玉佩——他当时给出了身上全副银钱，看到玉佩时却犹豫了会。

李慕婉悄悄看了他一眼，等吃完饭后借口想到处逛逛，绕路又去将那块玉佩赎了回来。

当总是低价，赎回来却是翻倍。

她捧着玉佩走在街上，有些心疼自己的一千两。

湖中心正在放烟火，李慕婉被这绚烂景象吸引，站住看了一会。

然而烟花转瞬即逝，璀璨之后便只剩下余烬。

她看了看玉佩，心想，算了。

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钱还可以回来，玉佩这样被寄予了情感的物件被当出去，可就不知道还能不能赎回来了。

她叹了口气，抬头看到灯火阑珊处，他站在那里。

夜里的风很大，他安静的看着李慕婉，眸中倒映出这一城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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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李慕婉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忍不住问道。

“找来的。”他的视线从玉佩上一扫而过，专注的盯着她，平静道：“一路上问了很多人，他们说你去了当铺，出来又到了这。”

问了很多人。

李慕婉咀嚼着这句话，忍不住想他到底问了多少人才找到自己的。

反正肯定不少就是了。

她想了想，将玉佩递给他：“我赎回来了，以后重要的东西不许再轻易当出去。”

王林拿过玉佩，闻言挑眉看她：“你知道这对我很重要？”

“我猜的。”她理直气壮道：“你不是喜欢带这些的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并没有把玉佩挂在腰间，那大概是放在身上了，而像你干这行的特地将一块玉佩放在怀里，连还我恩情的时候，宁愿把身上几千两的银子和那点铜钱都给我，看着玉佩却犹豫，想来这个玉佩肯定很重要啊。”

她分析的头头是道，王林看着她心里却酸酸软软，无奈得想笑。

他摇摇头，没说她的分析对或者不对，只是将玉佩放到她手里，握紧：“送你了。”

“啊？”李慕婉没反应过来，搞不懂好好一块玉佩怎么就送自己了，心说不是很重要吗。

“若是你没有将它赎回来，它就是不重要的，”王林低声唤了一句她的名字，无奈的笑：“婉儿，可你将它赎了回来，它便再次珍贵起来。”

越说越糊涂。

王林垂眼看她道：“这块玉佩是我幼时家里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以前很重要。”

“我重伤就是因为这个，”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后还是继续道：“靠着玉佩我找到了我的家人，但他们已经有了新的孩子，担心我回来会让他们的孩子难过，就拒绝认我，将我赶了出去。”

“而那个孩子觉得我是回来抢他家产的，在我离开时派了杀手想要置我于死地。”

李慕婉愣在原地，无措的抓着他的手。

王林想到什么，便解释道：“当时这个玉佩没给你其实是因为心里还在纠结，我想将它还回去，告诉我不稀罕，也不会跟他抢任何东西。”

“现在呢？”李慕婉紧张盯着他，问。

“之后碰到你，我就觉得无所谓了。”他笑了笑，继续道：“原本想当了玉佩养活你的，却没想到你将它赎了回来。”

“啊，原来是这样吗？”

李慕婉攥着玉佩，突然觉得自己像拿着一颗烫手山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想说要不拿去退了吧，免得王林看着心烦，可他却轻轻反握着她的手。

李慕婉的手握着玉佩，他的手很大，裹着她的手。

他道：“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幼时他们待我的好也并不是假的，如今的不好，却也只是不愿意认我。”

现在这个玉佩对王林来说没有那么珍贵，却也不让他那么怨恨，但它切切实实的寄存着幼时那个家庭圆满的他，一样是他的一部分。

而且……是她将它赎了回来。

王林想将它送给李慕婉，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了想只道：“总归是陪伴了我许久的，我不恨了，送给你只当还恩吧。”

他都这么说了，李慕婉不再拒绝。

更何况，她也是真的很想要啊。

2

鉴于李慕婉在厨艺上的失败，她仍然不死心，后面又尝试了几次，做出来的菜都不如人意。

而陪着她一起研究食谱的王林反倒在这一道上小有天赋，也不是说多么好吃，只能说相较于李慕婉的无法入口，他做的还是能吃的。

李慕婉托着下巴看他，彻底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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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初二月，他将玉佩当出去的钱留给她，又零零碎碎的凑了些银子，留下张纸条离开了。

他说承蒙这段时间的关照，留下些银钱，让她照顾好自己。

李慕婉盯着那张纸条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琢磨出他的言外之意，捏着纸条坐在院子里等到了晚上，也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回来。

真的走了啊。

她恍然想。

临走前他把玉佩系在她腰间，李慕婉坐在院子里等他时才发现。

那天夜里她看着天上的星星，想，早知道他会这么快离开，她就多说点话了。

这里太孤单了，没有人会理她。

3

他走后李慕婉又开始琢磨做饭。

王林离开前曾帮她把屋子修缮了一番，忙活了好几天后，他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桃花树苗，两人一起栽种在院子里。

李慕婉喜欢对着桃花树苗说话，有时候觉得自己做的饭太难吃的就悄悄将饭菜埋在树底下，美曰其名给它也吃一点。

隔年桃花树苗长成了棵小树，她便经常在小树下铺块旧布卧着看书，有次看着看着睡过去，醒来时睁眼看到桃树枝头坠着的花苞。

她愣了会，想起桃树种下之时，她蹲在树前问不知何时能开花。

他将她拉起，道：“应当很快。”

直到此刻，李慕婉才对他离开的一年有了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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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婉不常出寺庙，但偶尔也会下山采买。

来寺庙的香客们有时会在山林间瞧见她——惊鸿一瞥，以为天人。

只是一瞥之间却也为寺庙吸引来了更多的人，不过她住的小屋虽然在寺庙边上，却也隔了一段距离，加上她长久没去庙里，寺里的和尚以为她早就饿死了，听此传闻也没往她那里想。

后来一次从山下回来。

正值桃花盛开，她远远的就看见一人站在小院里，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仿佛某种预感。

李慕婉步子放快了些，推开栏门又停下来。

风吹落桃花，掠过她眼前。

恰似故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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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在犹豫，那人却转过身。

“你回来了？”李慕婉揪着衣角，朝他走了一步，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晃。

“嗯。”王林垂眼看了眼玉佩，看向她时眸光温柔，轻笑道：“我来还恩。”

4

救命之恩，数日照料。

王林私心以为，此等恩情，只有以身相许才能报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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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那夜，李慕婉问他之前去向。

王林替她卸去钗环，闻言轻声道：“我去了却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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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那段日子，他先去斩了那个弟弟一臂，将他的所作所为告知其父母。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只是斩他一臂已算留情。

后又去杀手楼中抹去了自己名字，虽说此事有些难，最后却也做到了。

成功离开那里后，王林就立马来找她了。

山下桃花早已凋谢，他听闻有人曾在寺庙处见过九天神女。

几乎是下意识的，王林想起婉儿。

她还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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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那棵桃花树前，看着满树桃花飘落，回头时只望见她。

如今前尘尽了，余生便只当予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