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可连见普罗走过来,小声地用气声惊呼:“我的老天,你可算回来了!”
“他呢?”
“在仪器室呢,大家都不敢进去。”
普罗头都大了,“我就这么走了算了。”
“别呀!这个氛围太要命了,他是你的男朋友,你得负起责任来!”
普罗叹了口气,干巴巴地说:“我好想大叫。”
耿可连把他推到仪器室门口,普罗探头觑了一眼。虽然很多台仪器都在运行,但里面只有施严试一个人。
这确实是他造成的,他应该承担这个结果,他认命地迈步进去,空气里中除了□□的气味,还充斥着饱和的不安和孤独。
“哈?”施严试不安?施严试孤独?普罗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又确认了一次。
施严试听见动静,回头的那一瞬间,普罗千真万确感受到了真切的喜悦,像小时候见到玩伴一样。
普罗走近了些,施严试在见到他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
施严试虽然紧锁眉头,却没有斥责他,举起手里的圆底烧瓶,夸奖道:“你昨天成膜成得很好,很薄,很均匀。”
普罗没有看那个薄膜,而是直直地望进施严试的眼睛,“如果你想让我陪陪你,就直接告诉我,你现在这样,会让我误以为你想控制我。”
“哈?你在说什么鬼话,我让你陪我干嘛?我就是想控制你。”
“……”普罗伸出右手,把指尖抵在他的太阳穴上,施严试的情绪更加清晰的呈现在他的面前,他在害羞,“你是不是忘记我的特异功能了?”
施严试一把打开他的手指,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冒犯,“别这样嗅探我的情感!”
普罗摊手,“我没故意嗅探,我没办法控制。”
施严试瞪着他,紧紧攥着那个烧瓶的瓶口,橡胶手套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
普罗忽然想起来徒书贯对他儿子的形容,“既脆弱又逞强,既独立又任性”,拿来形容施严试也非常贴切。
他觉得还是不要继续刺激施严试了,毕竟他昨天晚上也熬了夜,但今天还坚持在实验室奋斗了一整天,退后了几步,举起双手,“好了,我感受不到你了,我去穿实验服,然后我会跟你一起做实验。”
施严试忽然叫住他,“等一下。”
“嗯?”
“我有一个东西给你。”
“什么?”
施严试脱掉实验服扔在水浴锅旁边。
普罗警告性地指着它,“施老师,知法犯法!”
施严试气愤地把它拿去挂好,普罗先去休息室里喝了口水。
“戴上这个。”施严试从置物架上取下一个盒子,把里头的东西掏出来递给普罗。
“手环?干嘛的?”普罗放下杯子。
“随时随地接收我的消息。”
“啊?你有病吧?!“普罗坚决不接。
施严试也强硬地和他对峙着。
休息室的门突然开了,郝奇探身进来,看了一眼普罗,松了口气,普罗看起来还好,没有受到迫害。接着他给施严试宣布了一个坏消息:“大朋友,你的办公室一时半会儿批不下来。”
施严试的脸阴沉下来,“一时半会儿是多长时间?我还要把我的椅子梭在墙上多久?”
“你先坐在我办公室吧,就是加张桌子的事儿。”
“我才不要跟你坐在一起!”
郝奇既没普罗的好脾气,又没有学位证握在施严试手上,还没有感情基础,立马哼了一声扭头走了,“爱来不来!”
施严试眼中燃起危险的火苗,得给这家伙点儿颜色瞧瞧,他抱起两个胳膊,“我改主意了。”
郝奇头也不回,“爱改不改!”
施严试看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怒火中烧,一脚把休息室的门踢上,差点拍到郝奇的后脑勺。
普罗发怵地看着他俩较劲,“哎呀……你干嘛对郝老师这么恶劣啊?”
“我怀疑——”施严试抿紧了双唇。
“你怀疑?”普罗疑惑地等他说下半句。
施严试摇摇头,又拿起桌上的手环,执着地递给普罗。
普罗没有推开,反而走到施严试的跟前,毫无畏惧地直视他的双眼,“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施严试同样强硬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但普罗寸步不让。这让施严试很震撼,普罗的性格可能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强悍,在不要紧的时候他可以百依百顺,但他决不能忍受任人摆布。
施严试让步了,别开脸看向别处,“得不到你的回复会让我非常焦虑。”
“那这就可以接受了。”普罗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接过手环,拷在了手腕上。
施严试很不自在,把包装盒递给他,“这是说明书。”
“谢谢,它可以打电话吗?”
“可以,它还能放歌。”
“哇哦,小天才电话手表。”
“不!是专供我的24h传呼机。”
普□□瘪地“哦”了一声,“我不想回复的时候,还是不会回复。”
“……”施严试很想拿学位证威胁他,但他这会儿不想更剑拔弩张了。
“我来把脂质体做完,你搬办公室吧。”普罗一边设置手环,一边建议道。
施严试不悦地问:“你巴不得我走?”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干嘛非得在这儿挤着呢?显得你这么不尊贵,施老师。”
“也是。”施严试站起身,把他的椅子折起来,最后一次梭在了墙角。
他的东西很少,摞一摞,一趟就搬过去了,普罗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桌子。
施严试刚走,两个课题组的学生们都如同倦鸟归林一样地回到休息室喝水、吃小蛋糕、喝酸奶、换鞋子、拿羽毛球拍……
普罗哭笑不得,问大师姐:“这些天是因为施老师在,大家才不待在这里吗?”
大师姐不敢得罪施严试,“不是的,是因为……”
她是一个很耿直的人,一时半会儿也编不出好的理由。
普罗摇摇头,“没事,我跟他不是一伙的,他是老师,我是学生,我跟你们才是一伙的。”
大师姐本来就看普罗平时很随和,像那种人缘很好又不乱讲话的老好人,立刻直抒胸臆:“天爷哦,施老师好像一个真空泵,他往这一坐,空气都给抽没了,进来一会儿就要上不来气儿!”
普罗被她的比喻逗笑了。
大师姐问:“你平时都咋跟他处的啊?”
普罗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这话他也没办法回答,可能全凭责任感吧,施严试对他很负责,所以他回报给施严试同等的责任心。
大师姐抄起乒乓球拍,“不过郝老师脾气也不咋好,就看他俩鸡兔同笼,谁拗得过谁吧。”
是的,两个阎王脾气此时正头对头、脸对脸坐着,郝奇什么姿势都觉得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猛地站了起来,“我要在中间加个隔板!”
施严试眼皮都没抬,阴阳怪气地说:“别啊,这样你就没办法监视我了。”
“监视你?”郝奇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我干嘛要监视你?神经病啊!”
突然之间,施严试抬起眼睛,同时向郝奇一挥手,一道青色的闪光霎时间向郝奇袭去。
郝奇随便一摆手,就把那道光刃握在手里,他朝施严试挑衅地挑了挑眉毛,把那道光捏爆了,青色的火花瞬间在狭小的办公室炸开,像切片里散碎的荧光素一样,不一会儿就都淬灭了。
施严试一拍桌子,“你果然不是人类!”
郝奇双手向门窗一招,门“咔嚓”一声自动落锁,遮光卷帘“唰”的一下垂下来,“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谨慎了,不要捎带着我一起被处罚。”
“你是什么?”
“我的名字难道还不够通俗易懂吗?”
施严试有点心虚了,如果他所言为真,那他就是最古老的那批精怪之一,相比之下,自己的年纪和力量都相形见绌。
“是的,小子,你猜得不错。”
“我爸派你来看着我的?”
“哈?你爸?你爸是谁?我管你爸是谁!”
施严试怀疑地上下打量着郝奇,光说他上身穿的那件新潮的皮衣,就不像是他爸会结交的朋友。
郝奇抱起胳膊来仔细回想,“哦——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你爸是谁了。”
施严试怀疑地看着他。
郝奇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意,“他是个好人,就是太闷了,开会的时候见过几面,我不喜欢他。”
“啊?他人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郝奇迷惑地盯着他,“你干嘛要替他说话啊?我以为你也不喜欢他呢。”
施严试欲盖弥彰地重申:“我世界第一不喜欢他!”
“噫——”郝奇咧开嘴,好像吃到了一个烂掉的坚果,“我怎么这么倒霉,碰见这么一个爸宝男。”
“我不是爸宝男!”
“我才不管你爸宝妈宝歪哔巴卜噼啪哔哩砰砰卟卟,乖乖的别给我找事儿就行。”
“哈?你在说些什么?”施严试决定从他的目的入手验证真伪,“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我一个老朋友说这里会发生很有意思的事,我很好奇。”
“什么朋友?”
“不是你爸!还说不是爸宝男,啥事儿都想到你爸身上!”郝奇反问施严试,“那你为什么到这里来?追小男友?躲你家大人?”
“什么我家大人,我又不是儿童了!”
郝奇难得正经起来,“我说,普罗那孩子你得小心对待。”
“嗯?”
“虽然对我来讲,你也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但普罗的情况更糟糕一点,你得明白,他几乎没有任何社会阅历,没见过真正的坏人,心智还不成熟,而且,他是个人类。人类很脆弱,人类会死,不论你伤害了他的身体还是伤害了他的心灵,他都会死。现在我是他的老师,我起码要保证他不会死掉。”
施严试不爽地皱起眉头,“我现在是我的学生,用不着你来负责。”
此时普罗正在精密天平前屏住呼吸称出一毫克的荧光素,并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完全不会想到在不远处的办公室,会有两个天才老师争论他到底是谁的学生。
郝奇不想跟施严试辩论下去了,自顾自地戴起机车手套,拿起头盔,准备出门。
施严试就这么被他晾在那里,“喂!你去哪里?”
“去吃小龙虾。”
“啊?基金申请马上就要交了哎!”
郝奇理所应当地问:“你不是在写吗?”
施严试把鼠标一拍,“凭什么?你去吃夜宵,我在赶夜工!”
郝奇耸耸肩,“你乐意就行呗。”
“我不乐意!”
“那你也一起来吃呗。”
施严试赌气把笔记本电脑一合,“制度规定,一起用餐时级别最高的人出钱,这顿你请。”
郝奇吃了一惊,“啊?你真要跟我去啊?”
“对,今天不吃你一顿,我干活干的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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