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奇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嘟囔着重复了好几遍“表白养父事件”。
施严试丢脸地问:“你也知道这个?”
“越是敏感的问题越不能遮遮掩掩的,拿到明面上讨论一番,可能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施严试把脸撇开,“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普罗板着他的肩膀,“不要什么都讲‘解决’和‘道理’,你得让别人理解你的感受。”
“不要!我没什么感受。”
“不,你想让他知道对不对?”
“我没有!”
普罗歪嘴一笑,“我可以帮你——”
他用力用五指扣住施严试的手,施严试反应过来,立刻甩开了他。
但普罗已经游览过他的情绪世界了,“大概是——”
施严试捂住普罗的嘴,叹了口气,“我自己说。”
徒书贯转头对郝奇说:“不要嬉皮笑脸的。”
他认真地看着施严试,专注地倾听着他即将吐露的心声。
他隆重的态度让施严试更加羞耻,低着头不敢面对他的视线,“我感觉你把我的……感情当成是一种耻辱,你宁愿向一大群跟我们没关系的人描述当前的状况,也不愿意面对我,跟我聊一聊,就好像我是一个不值得平等对话的儿童,我觉得……很受伤害。”
徒书贯看他一向神气的养子这副备受打击的神情,“对不起……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我只是太……太过度反应了,我是你精生路上第一个领路人,我压力很大,非常害怕给你什么错误的引导。”
郝奇附和他道:“是啊,不论他心里怎么想,从伦理上考虑,他就是不能答应你啊,你可以说他没主意,也可以说他是个懦夫,还可以说他是个老古董——”
“咳哼——”徒书贯尴尬地提醒他,“我本人在这儿呢。”
“等下,我这是欲扬先抑——”郝奇突然猛抽了施严试一巴掌,“你TM不是刚刚才制止我看孔雀,在我慷慨陈词的时候看个头啊!”
“额——现在有五只孔雀同时开屏,而且不停地360度旋转,全方位向我展示。它们的行为非常有意思,会把没开屏的同性认成异性,错误地对着同性这样窣窣窣窣地抖尾巴。”施严试在空中抖动着两只手。
郝奇又给了他一下子,“好了,别看了!我要扬了——你不得不承认老徒绝对是个道德高标、正人君子,不然谁敢把那么多精怪幼崽送到他这儿养,所以你不能强人所难,不能强迫他丢弃自己的道德包袱。”
施严试点点头,“我也很抱歉,我不该无视你对我的付出,轻易地要跟你断绝关系。”
徒书贯轻柔地抬起他的头,“我认为在你拥有足够多的情感经历之后,你可能会发现,你对我的那种感情,或许跟你一开始想的并不相同。”(后面会考)
好了,一个经典的家庭矛盾调解节目的结尾,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互相道歉,温情相拥,郝奇拍拍手,“好着呢好着呢,你们慢慢寻找答案吧,下一个话题。”
施严试想了想,“还有什么议题?”
普罗长呼一口气,“我们俩——”
施严试默契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平静地接了下去,“嗯……是到了结构性调整的时候。”(回收伏笔-第32章)
郝奇没明白,“结构性调整?调整什么结构啊?1和0的结构吗?谁是1啊?”
普罗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说:“我们要分手了。”
他瞥了徒书贯一眼,施严试瞥了郝奇一眼,徒书贯和郝奇对视了一眼,普罗和施严试对视了一眼,都感觉怪怪的。
徒书贯有些慌了,整个人被负罪感钉死在原地,“是因为我吗?”
郝奇心虚地挠挠肋骨,他的参与也不容忽视。
普罗摇摇头,“不,大家不赞同师生恋是有道理的,我现在……很难……”
施严试难过地替他说出来:“很难不害怕我,很难不怨恨我,很难不在背后骂我。”
特别是普罗这种学术柴犬(犟种)和施严试这种沙皇导师(超雄),在多次思想交锋后,两人的恋人关系就只剩责任感来维持了。
“倒也没有这么严重……”
小船在原地慢慢打转,整群孔雀都在交替开屏,普罗忍不住看向它们蓝到泛出荧光的羽毛,像蒲扇一样竖起的尾巴上规律排布着带黑眼珠的眼睛。
施严试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瞥了一眼,无可奈何地看看手表:“我宣布,组会暂停,大家一起观赏十分钟孔雀开屏。”
徒书贯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我以为这是一场严肃的谈话呢。”
他默默调整了木船的朝向,大家都从善如流地看向岸上的雄性孔雀。
他们的观赏时间绝对超过了十分钟,一直看到饲养员像赶鸡一样把孔雀们赶回网棚,孔雀们纷纷收起硕大的尾巴,沉重地拖在身后,走一步伸一下脖子,一个接一个顺从地走进网门,站在假树的枝杈上,发出像猫大叫一样的声音。
郝奇打了个哈欠。
“组会继续!”施严试立刻用手拨着水,让船转向另一边,远离孔雀的打扰。
郝奇依次看向三人,“还有其他议题吗?要问就问,不问就错过了。”
他敲了一下船桨,“没问题,一次。”
三人交叉对视了一眼,他看他看他看他。
郝奇又敲了一下船桨,“没问题,两次。”
施严试咬紧了牙关。
郝奇再敲了一下船桨,“没问题,三——”
“等一下!”施严试打断他。
“请讲。”
“我想知道……”施严试嗫嚅着,他看向普罗,希望普罗替他完形填空,但普罗不说,“算了。”
徒书贯平静的声音响起来,“你想知道我到底怎样看待你?”
郝奇阴阳怪气地锐评:“知子莫若父啊。”
施严试别开视野,点点头,问了一句:“可以吗?”
“这……”徒书贯又在犹豫不决了。
郝奇心里咯噔一下子,万一徒书贯真喜欢施严试,那施严试岂不是一定会等着他回心转意。郝奇指着徒书贯开玩笑,“算了算了,他得想一百年。”
普罗平托起双手,“一百年后可就没有我这个情感交流器了,现在就做决定。”
施严试坚定地握住了他的左手,不论结果合不合他的心意,他都要知道。
三人一齐看向徒书贯。
徒书贯艰难地攥着手指。
施严试保证:“没关系,我都可以接受。”
“那好吧。”徒书贯长呼一口气,握住了普罗的右手。
“嘿嘿,我也来插一手。”郝奇撸起袖子。
施严试啪的一下把他的手打掉,“无关人士,请勿进入。”
普罗先进行免责发言:“说实话,我从来没正儿八经地使用我的超能力,我不确定中间会不会有损耗。”
施严试意有所指地看看徒书贯,“没事,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强。”
普罗闭上眼睛,试图像一个抄写员一样,把徒书贯的情绪抄送给施严试。
他哭笑不得地睁开双眼,捏了捏徒书贯的手,“徒老师,你别紧张,把其他情绪都淹没了。”
徒书贯使劲儿地深呼吸,“我在努力,我在努力……”
郝奇紧张极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施严试的脸,那张期待的面孔上渐渐浮现出一种释然的神情。
“咋了?咋了咋了?咋了咋了咋了?救命,我快要好奇致死了!”
普罗松开两人的手,一睁开眼,三人被吓了一跳,普罗就像鬼上身了似的,神情酷似徒书贯,他看着眼前的场景,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定了定神,用力甩甩头,“我以后绝对不能进行此类操作了,真的很容易迷失自我。”(后面会考)
郝奇连忙问他:“快,快给我个提示!”
普罗摇摇头,“这是别人的秘密,我没有传播的权利。”
“不不不,你不是告诉我,就只是简单提示。”
施严试指着郝奇的鼻子威胁他,“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什么样的情景下,你知道真相的时候,就是我跟你决一死战的时候。”
徒书贯按下他的手腕,“不要指别人的脸。”
郝奇怪叫一声,“哈?原来你教过他这个,他整天这对着我的脸比比划划!”
施严试理直气壮地说:“什么都教过,我就是纯粹的素质差。”
郝奇气得直哼哧。
普罗还在恍惚之中,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才摆脱了徒书贯的情绪,变回他自己。
他简单回想了一下,做出本次组会总结:“不知道我有没有理解对,现在郝老师跟施老师变回尴尬的领导下属关系;施老师跟我变回尴尬的师生关系;徒老师跟施老师变回尴尬的父子关系;郝老师和徒老师变回尴尬的连坐关系。”
三人交错着对视。
施严试点头:“我觉得是这样。”
郝奇摊了摊手,“这场严肃对话既有进展又没进展的样子。”
徒书贯没说话,他深深地看了普罗一眼,他们四个人的排列组合还差一对,他和普罗,好像只剩了尴尬,没有留下任何关系。
施严试看了看手表,催促大家:“啊,陈老师要下班了,我今天要交材料。”
郝奇伸了个懒腰,“今天好累哦,我要回去睡一觉。”
施严试忿忿地肘击他,郝奇在受到重创之前砰的一下消失了。
普罗问:“我能跟你们一起砰的一下回去吗?”
徒书贯为难地说:“这可能不行,你一旦进入到我们的世界,就会被检测到。按照规定我们要先提出申请,通过之后你才能准许进入。”
普罗失落地说:“那好吧,你们砰的一下走吧,我坐公交回去。”
施严试虽然着急走,但又觉得他好可怜,“这……”
最后兜底的总是徒书贯,他建议道:“没事,你去忙吧。游客中心有流动图书角,我把车开过来送普罗回去。”
普罗惊讶地问:“啊?你以前都是从图书馆里把车开出来?”
“是的。”
徒书贯办事谁都放心,施严试一看自己不用操心了,火急火燎地要回去交表:“那我走喽?”
徒书贯点点头:“去吧。”
施严试也凭空消失了。
又只剩下了徒书贯和普罗,像两个弃儿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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