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为表演班的网课太有成效，还是那晚找来的临时演员同样演技出神入化，总之在长赢宣布合作对象之前的半个月，杭观雨总算在某人知情的情况下成功进入杭氏实习。

也总算可以明目张胆地继续当双面间.谍。

杭槿最近正忙着在最后的期限内尽量争取和长赢达成合作，对她性情大变突然来公司的事没空细想，只安排温繁帮她捏造了一个远房亲戚的身份，推进了一众实习生之中。

唯有隔着太平洋的杭语眠在得知消息后连夜打来电话质问：“不是说很快就结束吗？现在是在干嘛？把两间公司当成你们play的一环吗？”

杭观雨紧盯着屏幕上的内部资料，笑答：“放心，等我帮公司达成这次合作，一定在当天就结束。”

“认清现实放弃幻想行吗？”杭语眠无奈：“你难道不知道吗，许吟风最近已经下定决心跟万氏合作了，站在我们这边的只有许长仲父子而已，经过上次开业典礼那件事，两边这段时间更是水火不容，如今在外界前所未有的关注中，在她胜算最大的情况下，你觉得她还能有多大可能帮你？”

“还是说，你已经决定了倒戈去帮她，完全不在乎杭氏的未来？”尽管知道杭观雨不可能这么做，可正生气的杭语眠还是不可避免地问了不该说的话。

很快，幼时的某件事翻涌到面前，她顿时后悔改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杭观雨快速打断，装作没听到刚才的质问，换了更轻松的语调：“不过游戏玩了这么久，在结束之前总该留点深刻的回忆不是吗？”

她说完这句便不再继续，许久后，当杭语眠想要接点什么时，才又听到句没什么底气的轻笑：“你放心，我只是想试试她会不会为我破例而已。”

仅此而已。

这是无需猜测等待结果的问题，也是杭观雨最不想要结果的假设。

她想让杭氏赢的期待有多少，就有多少不想许吟风输的期待。

所以在此期间内她唯一能做的，仅有说服许吟风与许家父子暂时休战，再作为公司代表同意与她们合作。

*

实习生的身份并不能帮她接触到太多有关这次合作的情况，但有了这个身份，她就能有合适的立场让杭槿听取她对合约条款的建议。

“你是说，再按这份内容请许吟风来一次公司？”听完她的建议，杭槿没有急着否定，反复看了几次她扩充过的合作条款。

“当然不能只请她一人了，是以追更合作内容的借口再请长赢来一次。”

如今这个局面单请许吟风来公司并不现实，但既然她没有明确表态不会与杭氏合作，那就完全能够像上次那样，和父兄一同代表长赢来杭氏谈判。

“上次的事情你不了解吗？她间接把许维昌送进派出所，自己抢占了最好的出席机会，最近除了许长仲还为了面子和稀泥，每周组织家庭聚会以外，这对兄妹就差发登报明说断绝关系了。”杭槿摇摇头，笑女儿太天真。

许家的那些恩怨积攒到现在，很可能只差这次合作就会彻底撕破脸面。如果这次的合作能为长赢带来巨大收益，那许吟风就会由此获得董事会过半支持率，坐上那个位子只是时间问题。

这么关键的时候，许吟风没有理由会轻易妥协随父兄来杭氏，只会提早站在她们的对立面，摆明自己支持万氏，为之后董事会投票决定合作对象做预告。

“你先试试看嘛，万一许吟风同意呢？”杭观雨尽量不让杭槿看出自己的私心，“反正这次她不来的话我们就直接和许长仲他们谈，也能增加胜算，又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损失。”

对两人关系一无所知的杭槿没听出异样，反而认真权衡起利弊。

从最初和长赢谈判开始，于公于私她都更希望最终是同许吟风达成协议，可惜万氏那边开出的优厚条件太多，许吟风并没能站在她们这边。

她是个商人，就算对许吟风再多欣赏，也不可能为了帮她取胜而放弃和长赢的合作，所以目前也只能先与老许父子谈。

不过如果能有机会当面再向许吟风争取一下，她当然非常乐意。

只是，想要仅凭这几点价值并不高的条款让许吟风放弃坚持来杭氏出席会议并不容易，她没有绝对的把握。

但杭观雨的建议多少还是起到了作用，思索片刻后，她打通助理的电话：“......嗯，就用这个理由邀请长赢，时间定在周五......”

*

杭观雨的时间总能算得合适，在邀约发出后的当晚，她如愿听到许吟风的问题：“知道这次杭氏追加的合同有哪些内容吗？”

她们今晚难得没有在星悦见面，而是许吟风常住酒店的套房。

“这些都是高层的决定，我怎么能有机会接触到？”这是她第一次踏入除星悦顶层以外许吟风常来的地方，不过虽然环境陌生，生气的情绪却不需要有什么前奏。

这个房间她虽没踏进过，可却并不陌生。

毕竟之前她就是马路对面看到许吟风和陌生女人一起走进酒店的。

尽管后来证实了这两人只是在楼下谈生意，可谁又能证实许吟风从未带别人来过这里？

无数个假想画面在杭观雨眼前不断闪过，游戏中偏爱的唯一性被她带到这段名不正言不顺的关系中，连发脾气都没几分道理。

“怎么了？”正在电脑前工作的许吟风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听到这句委屈的抱怨，抬眸看向沙发上面无表情玩手机的人：“是不是杭氏的实习工作压力太大？”

杭观雨漫无目的地滑着手机屏幕，余光飘向没打算来她身边的女人身上。

“是啊，但还欠许总那么多钱，我总要抓紧时间还清才行啊。”演到这步，杭观雨不禁暗叹那个表演网课不仅超值还很有前瞻性，前几天她才刚学完如何对没有确定关系的人阴阳怪气，没想到今天就能身临其境。

“抓紧时间？”

不等她做完给网课续费的决定，就听到降了几个声调的女声。

“杭小姐是准备急着去哪儿啊？”许吟风的视线已经完全从电脑上挪走了，这会儿正两手交叠着撑在颌前。

桌上的冷色灯光渡满了两片条形镜片，折射进眼底，反衬出似笑非笑的底色。

“哪…哪都不去…”

表演课的示例对戏演员没有许吟风万分之一严肃，仅是一句疑问，就让杭观雨生出冷汗。

她连声否认，又添了几分讨好：“我只是想早点把钱还给许总...”

“然后呢？离开江城？”

再一次被迫中断，杭观雨默叹了句麻烦。

犹豫几秒后，还是放下手机走近，蹲伏在女人身边，双臂轻落在她膝盖上方的丝绸睡袍上，抬眼笑道：“我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如果不能留在杭氏，说不定就会去别的城市呀。”

她语气柔和又平缓，无形的牵引力悬在两人之间，很快便引得垂眸看她的许吟风伸手抚向毫无攻击性的眉眼。

但本该顺畅到达的目的地却被杭观雨半路截停，轻轻将女人看似柔情的威胁攥在掌心：“许总，是不想我离开吗？”

许吟风平时不常佩戴华贵的饰品，今天没有装饰的骨节修长分明，在杭观雨指尖若有若无的游走触碰下仿若温润又无情的白瓷。

“不能留在杭氏的话...”许吟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轻飘飘地说了句，眼神忽变得凛冽：“那可以留在星悦啊。”

先前任由杭观雨把玩的手指不再顺从，食指与中指反夹在她的下颌上，很快就逼出了两滴清泪。

颌骨的钝痛让杭观雨再无暇思考更多表演课所授技巧，仰视的角度让泪滴不易溢出，汇在眼眶内，将仰视的人变得模糊。

但纵然再模糊，也无法消散控制者的威严，只是在恐惧之余，杭观雨仍不忘感叹这个女人的确是造物者的恩赏。

冷漠与狠厉没有蚕食掉她丝毫的美貌，反而合体构成了最完美的神迹。

可惜。

可惜没法将她变成长久的游戏玩伴。

真是遗憾。

“许总愿意的话，我当然愿意了，只是许总在江城有这么多地方可以休息，不知道会不会很快就在星悦住烦了。”

不算明显的哭腔制约了许吟风指尖的力度，决定胜负的焦灼时刻一旦松懈，就很难再有顺理成章的胜算。

用来威胁或惩戒的双指又被杭观雨攥在了掌心，她不松不紧地握着，缓缓起身向后推去，格外轻巧地将女人的手腕贴在了椅背上。

转椅与背靠的落地窗之间间隔不宽，不过须臾，就被杭观雨一并推到了窗边。

酒店的玻璃是特殊材质，无需担心一举一动成为明日江城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余光中城市角落的各个霓虹灯点都抢夺着视线，无奈眼前人太过夺目，令杭观雨不忍错过分秒。

许吟风脱离了掌控的左手自然垂在腿上，右手则被举过了头顶。

几分钟前还乖巧伏在她身侧的杭观雨将右膝挤进座椅的空隙，附身贴在她的唇畔，悄声落下个问句：“会烦吗，许总？”

泪痕还在眼尾未干，下颌燃起的红痕也在慢慢增色，本该逆转的局面不再有常规的道理，只等对峙的另一位回答。

“我不是已经允许你走进这间套房了吗？”

答非所问的答案并不标准，却也能让杭观雨推导演绎出核心潜台词：

「只要她听话待在女人身边，就可以被她从游戏带入生活」

无奈。

她从不听话。

“那在许总允许我进入下一套新房间之前，想不想做点更有趣的事？”

吻到清甜的薄荷味之前，许吟风如是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