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知韫带着温竹走出民俗街,拐进小巷,走进了一家面馆。
店面不大,却颇有几分烟火气息,空气中弥漫着调料的咸香味。
黎知韫熟练地点了一碗鱼丸面,然后把菜单递给温竹:“你想吃什么?”
温竹低头看了眼菜单,发现上面列的全是家常面食,种类简单。
她松了口气,要是太正式的餐厅,反而很奇怪。
她抬眼看了看黎知韫,对方神色自然,显然是熟客。犹豫片刻,她也向服务员跟着点了一碗鱼丸面。
服务员应声离去后,黎知韫替温竹倒了一杯热茶,茶水翻滚着浅色的雾气,她的声音随之传来:“你不喜欢刚刚那个女演员,是吗?”
温竹正要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抬眸看她,有些讶异地问:“这么明显吗?”
黎知韫挑眉,嘴角带着点揶揄的笑意:“看来你把我当瞎子。”
当时温竹的反应简直就差直接把不喜欢写在脸上了。
黎知韫目光意味深长:“是因为她现在是裴岫白的绯闻对象?”
温竹微微一愣,手中的茶杯差点没捏稳,抬头看向黎知韫,眸色中带着些讶然。
似是没想到黎知韫这样的人也对八卦感兴趣。
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头:“不是。”
她的声音有些轻,但带着一丝冷意,“是因为她曾经让我在很冷的天去水池里找一条项链。”
明明是姜心心自己的失误,可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如何补救,而是哭。
要是姜心心真的不想让温竹被怪罪,她有的是方法可以找人把项链捞上来,而不是一味地说裴岫白说对不起,不要怪温秘书。
姜心心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久,温竹从不认为这个圈子里真的有单纯懵懂的人。
恰好这时,面馆的小哥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鱼丸面上桌。
温竹垂眸,看着白瓷碗中漂浮的洁白鱼丸,脑海里却浮现出那天裴岫白皱眉不耐的神情。
她抽出一双筷子,轻轻碰了碰碗沿,低声道:“那天的水,很冷。”
冷得让她现在还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真正从那个水池里走出来。
黎知韫其实对于别人的情绪察觉并不是很擅长,又或者说,别人的情绪对她来说,完全不重要。
但这一瞬,她敏锐地察觉到,温竹现在很沮丧。
她想了想,放下筷子,沉默几秒,煞有其事地看向温竹:“我今天早上刚看了个笑话,一个围棋问高手,‘为什么我下棋总是输?’”
“啊?”温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以为黎知韫是在认真和自己讨论。
还是和围棋有关,要是答不对,黎小姐会不会生气?
压力一下子给到温竹,她感觉自己脑子从没转得这么快过:“或许……是因为他太紧张了?”
“这也不失为一种思路。”黎知韫神色颇为认真,“但那位高手的回答是‘因为你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比如别人都用黑白棋子,你却非要用红绿色的,说是看着喜庆。’”
温竹:“……”
谁懂啊,家人们。
这一刻,温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自己听得懂普通话。
要是黎知韫用港城话说这个冷笑话,她还可以装作听不懂,跟着哈哈笑两声捧个场。
难道从没有教过大小姐怎么说冷笑话吗?
绝对不是用现在这样正经严肃的表情啊!
“哈哈,”温竹笑了两声,“这样啊……很有意思,很有意思。”
这一次轮到黎知韫愣住了,她问:“是我这个冷笑话不好笑吗?”
温竹就知道自己刚刚笑得不够真诚,急忙找补,“没有啊,怎么会呢,很好笑啊,您怎么会这么觉得?”
黎知韫看她的眼神愈发幽深,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因为之前有人跟我说过,当一个人反复强调自己的态度的时候,她内心很有可能不是这么认为的。”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温竹指尖一颤,某些零碎的画面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只是一瞬,她甚至来不及去抓住。
“冒昧问一句,这话是谁——”
温竹话还没说完,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几乎是这个铃声一响起,她就意识到是谁打来的。
她给裴岫白设定了专属的铃声,就是为了不让自己错过任何她的电话。
这几天忙着搬家出差,忘记修改铃声了。
注意到温竹盯着手机明显出神的模样,黎知韫望过去,看着那个叫做“岫白”的备注,下颌紧绷了几分。
她指尖不自觉地在桌上敲了两下,然后说:“不接电话吗?”
如果是熟悉黎知韫的人,一定能看出来,这是她现在心情变差的表现。
“我……”温竹现在不是很想接,不想听到裴岫白任何声音。
可只要她还在玉裴一天,这就是她工作内容中的一项。
“抱歉,”纠结再三,温竹还是拿起手机,朝着黎知韫歉然一笑,“我领导找我,我出去接个电话。”
说完,她抓起手机就往外走。
到了店外,夜晚微凉的清风扑打在脸上,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
温竹深吸一口气,用非常公式化的语气接通了电话:“裴总。”
“温竹,你到底有什么毛病?”裴岫白的声音像是从雷雨中劈下的一道惊雷,毫无征兆地炸响,“为什么要去欺负心心?”
温竹一怔,还未来得及反应,裴岫白暴怒的声音继续传来:“我让你去桐城是去工作的,不是让你去以权谋私欺负人的!心心还年轻,温柔又善良,你居然为了你那点可笑又卑劣的嫉妒心,让剧组的人欺负她?”
“温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过分了?你良心就不会痛吗?”
她的指责一刀一刀剜进来,温竹静静地听着。
没有反驳,也没有激动。
只是轻声问道:“裴总,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却没想到电话那边的裴岫白听到这话后,怒火更盛:“你还装!心心刚刚在桐城拍戏,被剧组的人推到湖里去了!她在桐城一切都好好的,偏偏你一去桐城,心心就出事!你又向来是个小心眼的,你敢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不是你雇人去报复她的?”
“温竹,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的人了?”
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几近咆哮,语气已经带上了掩饰不住的失望,似乎已经认定了温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毒女人。
“我警告你,心心现在刚被送去医院,你最好祈祷她没事。不然……我一定让你也再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