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在松田阵平骰出[说服]大成功后,雪见原决定要使用孤注一掷了。
他现在就像疯狂的赌徒,对面是金发黑皮的黑心荷官,身后是名为渴血症的悬崖。
没有灯光,没有音乐,没有节拍,仅能听到的只有他和对面荷官的心跳声。
而他要推出手上仅有的两枚筹码。
“show hand.”
雪见原深吸了一口气,将其中一管血液小心装好,这管将被送去雪莉那里,那边有世界级顶尖的生物实验室,如果连她都没法弄清原因,恐怕很难再找到其他人帮忙了。
他总共有两管容错,一管相信科学。
而另一管——
他用食指和拇指一起捏住盖子,缓慢却坚定地拧开瓶盖。
一圈、两圈……
浓郁的甜香味从细缝中满溢而出,很细微,却存在感极强地占据了他的所有嗅觉和味觉细胞。
雪见原的动作一顿,一时间竟然有点不敢再往下拧。
波本的血液对他的吸引力还是超出了他的预估。
只是现在这点,他都感觉到强烈的食欲开始翻滚。全部打开的话他真的能忍住不一口喝完吗?
他本来以为能不咬破蛋糕的大动脉,自制力堪比总是把自制力引以为豪的霸总,没想到在蛋糕面前还是脆的跟张纸一样。
雪见原在这一刻甚至想把盖子盖回去了。
但他的手最终还是一点、一点拧开了盖子。
“唔……”
他丢下盖子,人也瘫坐在地上,手中玻璃管中的血液却被他牢牢护住,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糟糕,这个味道、实在是有点太香了,他将近半个月里只有第一天是吃饱的,还有几天前舔了几口解馋……上次演习时教过的面对毒气的求生步骤是什么来着?
从来百毒不侵的雪见原已经快忘记当时教官怎么说的了,依稀记得有防毒面具什么的。
当时他对毒气没反应,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教官差点以为他没调整好毒气室的设置。最后还是被呛得流生理盐水的幼驯染推着完成了训练。
啊,想起来了,无论是哪种类型的毒气,最重要的都是——
远离毒气源。
雪见原看着手中的血液。
或者干掉毒气源吧。把这管全部痛痛快快地喝下去、就不用担心失控了。
他把装着血液的管子拿到嘴前,眉头颤抖,但最终还是没有喝下去。
……好,这个气味和旋律,他记住了。
雪见原抬起另一只手,殷红的血珠在他的控制下从食指指尖一颗一颗冒出,漂浮在空中、很快凝聚成了拳头大小的血球。
[所有血液归我掌控。]
当时他和边牧……萩原研二说过的话。
并非虚假,也并非夸大,就是字面意思。
属于混血吸血鬼自身的血液绕着他的指尖依依不舍地转了几圈,然而雪见原没有犹豫。
而玻璃管中,平静无波的液面无端凝出泪珠大小的血珠出来,漂浮到雪见原掌心,看着像一颗血色珍珠。
于是原本在四指间环绕的血液井然有序地围着这颗珍珠盘旋,如同绕着木星公转的卫星带。直到某一刻,比木星大上几圈的卫星猛地连成一串撞上了中央的珍珠。
“呯——”
恍惚间,雪见原耳边响起清脆的炸响声。
属于他自己的血液,开始朝着另一个人类的频率转变了。
几乎是下一秒,他的血液被剥离了名为‘雪见原’的吸血鬼和人类的双重属性,转化成了‘波本’这一人类的样子。
——即使在组织,现有的人类科技也无法做到百分百复刻血液样本,但吸血鬼不是人类。
雪见原嗅了嗅变多的蛋糕味,难得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很好,转换完的血液闻起来,和波本的血液几乎一模一样!
他迫不及待地捧起血液送入口中。
掌握人造血液技术,就此突破波本卡脖子的技术限制!以后想啵波本就啵波本嘴,想捏波本腰就捏波本腰!吸血鬼就此不再被黑心蛋糕带着旋转!
喉结滚动,掌心里的血液被他尽数咽入喉中。
一口,又一口。
雪见原脸上的欣喜逐渐淡去,浮现上来的是愈加浓厚的困惑不解,以及隐约的愤怒。
咽下口中的血液,他感觉在吃包在荷叶鸡外面的那层观音土。
香,确实香,但也只是闻着香罢了,一口下去完全没有蛋糕那种丝滑浓郁的感觉,反而有点像强行咽下了不该吃的代餐,只能勉强撑饱胃袋,却丝毫没有缓解灵魂深处的饥饿。
“为什么——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才对!”
他握紧拳头,险些捏碎玻璃管。
哪怕放到显微镜下一个一个血细胞去对,也绝对不会有差错。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再来一次。
雪见原拧紧眉头,再度重复了一次流程,不过这次没有直接喝完所有血液,而是小心地用舌尖尝了一滴。
——没有区别,还是荷叶鸡外面的那层土。而且原本的奶油混进土里,就连那滴奶油都分不出来了。
雪见原很难受。
难受他浪费了两朵蛋糕奶油在试验上,本就不多的血液又下沉一小层;难受他的实验可以说是完全失败了,他无法复刻波本的血液,原因未知。
最难受的是——
他以后又要被黑心蛋糕摆弄了!
他没能掌握人造血液技术突破波本卡脖子的技术限制,以后波本想啵他的嘴就啵他的嘴,想骑他的腰就骑他的腰,吸血鬼又要被黑心蛋糕带着团团转……
想到这样可怕的未来,他被气得胸前剧烈起伏,差点没能控制住呼吸。
可恶,好难受……好恶心、以后他还是要靠吸波本的血活下去吗?
永远只是一只趴在奶油巧克力蜂蜜蛋糕上的水蛭?
雪见原强行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一把把黑色美瞳从左眼粗暴地夹了出来,丢在地上。
不行,那样绝对不行!
他一口气取出了管中一半的血液,混入自身等比例的血液,尝试1:1混合。
一定是因为比例不对……他再试一下、再试一下……
他颤抖着手,再度挑出一滴血液舔入腹中。
——完了。
再也无法分出彼此的血液啪叽一声摔碎到地上,没了主人的控制,它们再也无法保持球状,就和雨水一样溢流开来,流到他的脚边,流进他的衣服。
雪见原表情复杂,似哭似笑地坐在地上,手上仅仅握着最后不到半管的血液。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这也不重要了。因为即使他继续增加比例,本质上来说也仍然要依赖波本保持理智。他恐怕永远也无法得到真正的自由了。
一片头晕目眩中,他的全世界逐渐只剩下手里的那半管诱人的血液,以及不断在鼻尖萦绕的甜香味。
好饿啊。
从出生以来就从未如此饥饿过。
他以后都要活在这种饥饿中吗?
雪见原神情恍惚,手却极稳地把最后的半管血液送入口中、
————
“几天没见了?”
赤井秀一叼着烟、和电话里的女友交谈:“你确认吗?桑格利亚几天没有露面了。”
“对的,这是志保告诉我的……她说桑格利亚的作息稳定地可怕,每个月固定除了那五天放假,其他时候哪怕只是几分钟都会来看看他阳光房里的番茄苗。”
“这样啊……”
同样深知幼驯染作息的赤井秀一陷入沉思:“我明白了,不过这件事我们也没法干涉,你安心和志保相处吧。”
他挂断了电话。
在他旁边一起抽烟的苏格兰显然也听到了这段对话。
他不想偷听,但莱伊的意图实在太明显。
“需要我去看看吗?”
他贴心地问。
上次的攻略桑格利亚猫计划完全失败,渣猫吃完饭不认厨师,不知道主人会不会比猫还难搞。
莱伊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波本最近在做什么吗?”
苏格兰疑惑挑眉:“波本?他不是除了偶尔来这边搜集情报,主要都在追查马洛特吗?”
“……他现在在哪?”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在自己的卧室,他的鞋还在门口。”
话音刚落,赤井秀一就掐灭了手中的烟,从阳台大步跨入客厅,走到波本门前敲门。
“咚咚咚。”
他的力度不轻,频率却足够稳定,既急切又不会让波本误会他是来找茬的。
没几下,波本黑着脸打开了门。
“有事?”
他的语气很不友好。
显然,尽管莱伊已经足够克制自己,但波本只要看到他在呼吸就认为他在和自己争夺空气想要找茬。
赤井秀一单刀直入:“你知道桑格利亚几天没去他的阳光房了吗?”
波本困惑挑眉:“他都到那个地步了,想去哪还不是他的自由。”
至少雪见原和他出来摸鱼的时候可没见有一丝一毫不自在。到了他这个地步,只要保证能完成指标,琴酒都只能在嘴上催促。
“……我的意思是。”
莱伊一字一顿:“这几天里没有人见过他,包括你我,还有雪莉。”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波本漫不经心:“又不是我绑架了他,说不定他觉得哪边舒服又去度假了呢?”
“而且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什么来找我?”
他抬起眼,锐利的紫灰色瞳孔逼视莱伊:
“你是觉得我们关系很好吗?”
他一句话直接指了三个人。莱伊和桑格利亚,桑格利亚和波本,以及莱伊和波本。
莱伊并没有被他尖锐的话逼退,或者说他已经很习惯波本这种说话风格了:
“我没有强制你的意思……”
他耸肩,眉头压低,那双祖母绿的眸子同样紧盯着波本:
“我要尽作为姐夫的义务,至于你……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去一趟。”
他意有所指。
波本咬牙。
可恶,这个男人的观察力还是如此可怕。
他和桑格利亚的关系连幼驯染都被他瞒过去了,莱伊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吗!
而站在莱伊身后的诸伏景光猫猫眼瞪大,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不是,莱伊你中意的人不是我吗?
不是说好all in苏格兰股了吗?为什么要跑路!是觉得波本更会媚那只桑格利亚猫吗?他也可以天天用猫薄荷水洗澡的!
两人都没发现苏格兰背地里天塌了。
“我明白了。”
波本放缓了语气,转身回房间披上外衣:“他上次救了我一次,不用你说,我也会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