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如初，还原成不久前规整摆放在饭桌边的模样。

他跨过断裂的木制地板，半蹲在卡卡西面前。

浑身浴血的木叶忍者半睁着眼帘没有说话。

旗木卡卡西倚靠在墙边，左手手掌以及手腕处深深没入两柄苦无，忍具穿透骨骼将人钉死在墙壁中，血液顺着手腕往下蜿蜒，淹没在小臂处挽起的深色袖口中。

右手是更为惨烈的鲜血淋漓，卡卡西自成功开发出千鸟之后再也没有经历过忍术失控，持久的剧痛令右臂变得僵硬麻木，几乎失去了知觉。

强行打断忍术让施展千鸟的右臂变得血肉模糊，隐隐可见白骨，满级居高临下端详了没多久，又克制不住的起身朝卡卡西靠近，他小心翼翼将卡卡西的伤手捧在掌心，为被血渍侵染的指尖涂指甲油。

飞溅而上的血液顺着满级脸颊缓慢滴落，他专心致志的在半凝固的血里重新覆上一层漆黑的光面。

旗木卡卡西首次与不再留手的世界中心交战，一场令人心生绝望的对决，是猎手闲情逸致下对狩猎目标的猫鼠游戏，否则他能在开场结束战斗，但满级没有。

没有再问卡卡西‘我能不能坐你腿上？’的玩家跨坐在败者腰腹间，脚边是被打翻的几瓶指甲油，粘稠的黑色液体如同淤泥般在地板上缓慢流淌，开裂的玻璃碎片被盈盈月色映得发出一点锋利的冷光。

“以前在国主府，你也是这种表情。”满级凑上前小心吹了吹未干的指甲油，困惑又为难的一笑：“我不想让你受伤的，卡卡西，你反抗得太厉害了。别生气了，你看，我也被你们别天神过。”

旗木卡卡西只传来虚弱的呼吸声，失神的双眸停在虚空之处，看上去似乎失去了意识，但满级知道没有。

他把人囚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与卡卡西把他圈在椅背间也没什么区别。

窗栏处投来的浅淡月光也被满级全然遮挡，阴影落在手背处，痛感没有及时回调，直到此刻他才有时间关注自己的伤势。卡卡西发现无法阻止别天神的施展后第一时间选择了自尽，满级有所预料的情况下也没想过对方会如此决绝。

满级眼疾手快之下的阻拦只够递上手掌，原本手牵手的掌心，此刻抚在对方肌肤上传递来的也仅有彻骨冰凉。

“对不起。”满级态度很好地朝他赔罪，低声哄道：“卡卡西，这次你就让让我吧。”

说完也不等卡卡西反应，谨小慎微的凑得更近，亲了亲对方的眼尾。

满级上次这样吻卡卡西就在不久前，对方无奈的退让了，现在仅换来旗木卡卡西不自觉的皱眉，他也没有更多力气动弹了，出血量大到卡卡西头晕目眩，伤势更是不容乐观。

负伤的身体都不及卡卡西此刻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理智强撑着想判断别天神是否施展成功，别天神的内容是什么？仅是爱他还是要求他叛离木叶？

理智依旧在稳定运转，思考起村子对满级的估算还是太过掉以轻心，应该更加戒备、再三防范才对；如今木已成舟，至少要将自己中了别天神的消息传递出去；满级主导此事是否与带土有关，‘晓’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经常被卡卡西压抑和忽视的角落里，孤独的花种吸收到了足够的养分，在别天神的加持下迅速的抽枝发芽，平常无关痛痒的问题陡然变得重要起来。

卡卡西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帘，去看紧抱住自己一动不动的满级，克制不住的思考——满级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绝望的？

他的心口不一藏在哪次不以为然的笑容里？

他是从什么时候起认定了自己再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了？

未点灯的房内，满级的双眼被月色映得黑亮发光，他还是那样嚣张又张扬的笑。

“卡卡西。”把脑袋埋在进他怀里的人传出瓮声瓮气的动静，旗木卡卡西头像下方高悬的别天神buff图标让玩家高悬的心落到了实处。

满级微微垂着眼帘，不敢抬眼去看孤注一掷得来的‘属于自己的卡卡西’，害怕别天神出了疏漏，再度迎上一双冰冷抵触的眼瞳。

两柄苦无落地。

他动作僵硬的抱着偷来的‘拥有’，脸上的神情比月色还要冷淡。卡卡西第一次看见这种情绪出现在满级身上，一点没有掩饰的疲惫与倦怠浮现在那双始终如火焰燃烧般明艳的黑眸。

满级不再喋喋不休的讲话，安静得不像他自己了。

旗木卡卡西的心陡然活过来了。

他无法自控地回抱怀里的人，或者说，忍者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凭空消失了。他无比想看见那双眼睛恢复神采，这股强烈的念头掌控了旗木卡卡西，感性被全权调动起来的感觉令他感到一点新奇和忌惮。

“抱歉了，卡卡西，之前答应你会一直活下来，陪着你。”满级对他说：“计划出现了一点问题，可问题也是你造成的，不过已经没关系了，也算走上了正轨……说起来，如果你想朔茂大叔了，我也可以让你们见面……”

他凭空掏出罐头，埋头开罐打算填补卡卡西对战时掉落的血条。

满级很容易摆脱负面情绪，一点爱就能支撑他走得很远，这并非独自生长在险恶环境能培养出的勇气和自信。

卡卡西没有再拒绝递来嘴边的勺子：“你的家人一定很宠溺你。”

满级喂药的动作一顿。

‘没有……时间了，您不能凭借……强行维持……’

‘他的……意识……您确定要接入……’

‘……对患者压力太大了，可能对身体健康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害，请您一定要考虑清楚……’

似梦似醒的浑噩状态里，仅有火机咔哒的脆响清晰明了，浓烈的消毒水味混杂了百合的馥郁香气，满级按例数起心跳声判断时间的流逝，等了四百下也没嗅见烟草味，说明对方没在病房里点烟。

‘就这么干。’吐出这句话的人态度平淡且不容置疑，语调沉稳而笃定，没有一点亲人病危的惊慌。

满级很想像以前那样歪过脑袋，把额头靠在那双手边，可他无法做到。

‘……可是……死亡危机……’

对方嗤笑一声，读心似的把手掌搭上满级额间，屈指抚开垂落在满级眉梢的发丝。他嘴里大概叼着那根没有点燃的烟，吐词没有之前清晰：‘小混蛋，好好玩。’

他说：‘找一个喜欢的世界，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