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失落、惊喜、担忧尽皆褪去,寒凌瑶遥望着慕容泽,平静说道,“自始至终,我都很清楚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从未觉得他会为了我牺牲自己。今日他人已至,郡主也该履行约定放我走,至于你与他的恩怨你大可自己向他讨。”
感受到来自对面的目光,对眼望去,她的眼神如一潭平静的湖水,不似往日的热烈飞扬,也没有任何的哀怨害怕。慕容泽的心不由的被她所牵动。
作为她名义上的的夫君,她深知自己的举动和言语有多伤人,尤其是面对一个钟情于自己的女子。
但眼前的形势,由不得她不得不这么做。
慕容泽又一次开口提醒道,“要么放了她,要么就杀了她。清染妹妹,本王没时间陪你玩。”
既非他心尖上的人,杀她又伤不了慕容泽半分。
“你可以走了,你该庆幸他没有那么在乎你。”说着,燕清染拿开了架在寒凌瑶脖子上的刀,拍拍手,屋内冲出了几十名士兵,个个武艺高强,把门口堵的严严实实。
燕清染走了过来,一改平日的冰冷,拔出慕容泽手里的剑指向他,用少女软糯的声音道,“三皇子哥哥,你的西王妃本郡主放了。但今日,你是无论如何都走不了。”
一切皆在意料之中,既然做好了独身赴约的准备,就知道她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自己。
当剑离慕容泽的咽喉只有一寸时,慕容泽身子向右侧迈出一步,双指夹住了剑尖,勾唇笑道,“清染妹妹这么热情相邀,那本王就留下来陪清染妹妹叙叙旧。”说着,还不忘眼神扫向寒凌瑶所在的地方,“你还愣着做什么,清染妹妹既然放你走了,还不快走,难不成要留下来与本王同生死。”
寒凌瑶回想着燕清染的话语,看着慕容泽的举动,她心里渐渐明朗,不由的暗暗猜测,他这是在救她?
她心里虽担忧着,但此刻她无比清醒,她不会武功,绝不能拖他后腿。她要赶紧离开搬救兵救他。
绝不能让燕清染看穿,寒凌瑶回道,“谁要陪你死,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着,便朝屋外走去。
在即将踏出房门的那刻,燕清染瞬间又反悔道,“慢着。本郡主是答应放你走,但走不走的掉,还要看你的造化。”
她燕清染并没有那么好忽悠。眼前的人若真的不在乎她的性命,又何须冒险前来?他当真是为了做给外人看?有些事,她还需亲自验证一番。
但凡他所在乎的人,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寒凌瑶转身问道,“你想怎么样?”
燕清染看了一眼慕容泽,笑得诡谲,转头便对寒凌瑶道,“这样吧,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我给你十息的时间逃跑,十息过后,我便朝你射出三箭,不论生死,三箭过后,你自由了。”
燕清染作为将门虎女,箭术自然不弱。她这哪是真心的想放人,这分明是在考验自己对寒凌瑶的态度。
虽说是如此,她也不能再拿寒凌瑶的命去冒险。
思及,还未待寒凌瑶开口,慕容泽一个飞步闪现到燕清染身后,夺过她手中的剑,反手将剑抵住她的脖颈,“都给本王闪开,放她走。谁敢拦她,本王就杀了你们的郡主。”
说着,挟持着她一步步领她向前走去,“走。”
此刻,她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寒凌瑶紧紧跟在慕容泽的身后,心中涌出一股莫名强烈的安全感。任是有千军万马,有他在,她也不怕。
两旁的侍卫纷纷退出一条路来,眼见到了屋外,慕容泽朝远处吹了一声哨声,她的坐骑“青卢”便从远处飞奔而来。
“你心急了?差点就被你们给骗过了,你以为拿我的命作要挟,我就会放你们走吗?”燕清染此时开口道。
“弓箭手准备,他们谁若是想走,给我一律射杀,不必管本郡主的性命。”
慕容泽看向燕清染,问道,“以前那个天真善良的清染妹妹何时变得这么偏执蛮横?你这么做你也会死的。”
燕清染少女般的脸颊露出不属于同龄人的心性,仇恨的种子在心中咆哮,“那还不是拜你所赐,我管不了那么多,能替我姐姐报仇,我的命何惜?”
慕容泽眼观八路,附在燕清染的耳边低语道,“你姐姐的死本王是有责任,但是你不想知道真正害死你姐姐的人是谁吗?放她走,本王告诉你真相。”
燕清染心中虽因慕容泽的话有所动摇,但言语上依旧不依不饶,“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吗?我凭什么相信你,从头到尾骗我姐姐的人难道不就是你吗?死到临头了,你还想杜撰什么谎话。”
慕容泽道,“用你姐姐生前最爱的凤尾琴换她走如何?”
“我若不同意呢?”
“那便将你姐姐最爱的凤尾琴一并毁去。”说着,左手取下身后的包袱拎在燕清染的眼前。
那把琴姐姐生前最为爱惜,每日必回抚上一回,姐姐走后她还找了许久,何时到了他手上?
燕清染虽心有不甘,却拿他没办法,咬牙切齿的看向慕容泽,“你够狠的,放她走。”
见她松口,慕容泽立马眼神示意,朝寒凌瑶道,“上马。”
寒凌瑶毫不迟疑的跃然上马,朝慕容泽伸手道,“你也快上来。”
慕容泽并未有所行动,只道,“你先走,山下有人接应。”
寒凌瑶不相信的摇摇头,问道,“你不跟我一起走吗,你要怎么脱身?你若不走,我也不走,大不了一起死。”
慕容泽心知她一个人走,尚有一丝胜算。若自己跟她一起走,燕清染绝不会善罢甘休。
见她犹豫,慕容泽不由的吼道,“赶紧走,你留下只会拖累本王,本王自有办法。”
她二人互为对方着想的行为深深刺激着燕清染,此刻她意识到寒凌瑶在慕容泽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他今日能死命护住寒凌瑶,当年为什么不护住她姐姐呢?想到这,她替她姐姐越发的不值。
如果说他对寒凌瑶毫无感情,薄情寡义,她尚可放她一条生路。现如今,看来是做戏给她看了,那今日寒凌瑶必须死,她没有资格代替她姐姐站在他身旁。
眼看寒凌瑶就要毫发无损的驾马远去,燕清染的眼神顿时变得可怕毒辣,不动声色间朝身后的侍卫使了眼神。
猝不及防间,一支利箭从身后朝马背上的寒凌瑶射去,眼见就要正中她,千钧一发时,慕容泽不及思考丢下手中的剑和琴,使出轻功飞身而去,徒手接下那枚离寒凌瑶不足一步之遥的利箭。
看着并未伤到寒凌瑶,此刻燕清染脱离了慕容泽的桎梏,也稳稳拿到了凤尾琴,眼神越发的阴狠,不管不顾的大喊道,“放箭,给我射杀她们。”
利箭擦过她的掌心,鲜血正缓缓滴落。须臾间,几十支箭又从身后接连射来。眼看她们要难逃一劫,慕容泽再也顾不上其他,强行驱动周身内力接下几十支迎面而来的箭。
全身内力形成一个巨大的磁场,把射来的飞箭一一吸附。随着飞箭落地的那一刻,慕容泽因强行驱动内力,牵动体内反噬,猛然吐了一口血,身子随即撑不住。
身后的寒凌瑶瞳孔放大,无比震惊的看着慕容泽,周身上下止不住的担忧害怕,随即调转马头,朝慕容泽伸出左手,“快上马”。
慕容泽也不再犹豫,借助外力直跃马上,右手从后方环住寒凌瑶的腰身,左手拉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腹,掌控着方向,“驾”。
燕清染眼见二人要离开,完全丧失理智,疯狂的叫嚣,“放箭,继续给我放箭,别放跑她们。”
无数利箭朝他们继续射去,马背上的慕容泽尽可能的躲避射来的飞箭,但密密麻麻的飞箭总让人防不胜防,几支飞箭朝她后背射来,出乎意料的并无刺穿她的身体,幸亏她提前穿了萧楚陌给的金丝软甲,此物果然名不虚传。
既如此,她便不再刻意避着,慕容泽带着寒凌瑶一路狂奔。
“一群废物,给我追。”燕清染气急败坏,眼睁睁看着她们在她眼皮子底下逃走。
数十匹马呼啸而过,在后面紧追不舍。
通往山下的路上都有燕清染的人在把守,此刻她们二人若是贸然下山,加之身上的伤势,已经毫无气力与他们缠斗,势必会被燕清染的人生擒。眼下只有再熬上几个时辰,等手下将士从北面悬崖攀岩上来,方可杀出一条生机。
前方是一片树林,常年瘴气弥漫,传闻进去的人无一生还。若是不进密林,迟早也会被燕清染的人追上。
刚才动用了内力,她已然感觉的到身上反噬之症即将要发作,瘴气之毒压根对她不起作用。眼下身上还带了一颗百毒丸,若是寒凌瑶中毒,亦能化解。
如此,为甩开身后追兵,慕容泽毫不犹豫的纵马进入了密林。有密林作为掩护,尚能拖延一阵。
在茂林中又跑了一阵,慕容泽身上所遭的反噬不出所料的一阵一阵的爆发,全身骨头仿佛被万千毒虫在啃咬,五脏六腑如烈火般燃烧,痛的她额头直冒冷汗。
手臂越来越无力,缰绳渐渐的握不住,身子不由的前倾靠在寒凌瑶的身后。
寒凌瑶渐渐发觉身后的人不对劲,不由的转过头来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仅有的理智告诉她,她必须尽快找个地方压制一□□内的反噬。
“林子这么大,我们找个地方躲躲。”慕容泽虚弱的说道。
二人下了马,慕容泽把马赶向另一个方向。
用马蹄印还能迷惑他们一阵。
做完这一切,慕容泽从腰间取出一枚药丸吞了下去。此药丸是风涟雪临走前所配,虽说不能压制反噬,但多多少少会有所缓解。
现在的她已经完全使不出内力,加之反噬在身,脸色极其苍白虚弱。
寒凌瑶定定望着她,鼻子遽然一酸,她突然扑到她怀里,双手紧紧搂住她的腰,连连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我还差点误会你不要我了……”
慕容泽看着她无助且自责的模样,心头一软,缓缓垂眸,抬手抚上她单薄的脊背,声音低沉道:“救你是本王作为你夫君的义务,放心吧,本王没事。”
伏在她怀里的寒凌瑶微仰起脸庞,轻声道:“今日无论是谁担着殿下王妃的名号,你都会舍命救她,对吗?”
她的身份固然占据绝大部分,但仅是这样吗?还是说因为玉佩之事冤枉了她而动了恻隐之心,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内心翻涌。
望着她那白的几近透明的脸庞仿佛一触即碎。慕容泽脸色不明,抬手用指尖轻轻拭去她眼角垂悬的泪,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对。”
她点头,心间发涩。她懂,她都懂。
转头一想,泽哥哥为救她如今都这样了,是她太贪心了,还妄想其他。
于是她不再纠结,扶着慕容泽,问道,“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让我帮我看看吧?”
慕容泽道,“瘴气之毒只能拖延他们一阵,这里不安全,先去找个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