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柳月来到学校，一进教室就看见二凤和几个同学在交头接耳。几人见柳月进来，很快就不再言语。

二凤趾高气昂地问道：

“柳月，你昨天什么时候回家的？”

柳月放下书包，翻了个白眼：“你管我什么时候回家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锁的门，不干好事，小心遭报应。”

二凤不服：“你血口喷人，你说是我们锁的门，你亲眼看见了？你有证据吗？你要是知道，你指出来，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呢，谁锁了你了？要是指不出来就是诬蔑，等会儿我告老师。”

其他同学也附和道：“对呀，对呀，你说谁把你锁教室里了？”

中间趴在桌上睡觉的严青山被教室里的哄闹声吵醒，十分不悦地起身，高声喝道：

“安静~，安静~，都给我闭嘴，闭嘴，谁再吵我给他扔出去。”

顷刻间，吵闹的教室鸦雀无声，大家齐齐看向严青山。

严青山不屑地看了看这些同学，大声嘲讽起来：

“你们还有脸吵吵嚷嚷，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有人偷偷锁了门。你们什么身份，也配锁门？我告诉你们，以后谁要是再敢碰教室门锁，我就不开门了，等老师来上课我再告诉老师我没有锁门，所以没带钥匙，让老师把那个偷偷锁门的家伙揪出来狠狠责罚。都给我记住了，别再碰门锁，听到没有？”

所有同学都知道新来的严青山是雷老师的亲戚，自然不敢顶撞他，心里再不服气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默默回到自己座位上安静坐着。

严青山转头朝柳月挑眉一笑，彷佛在说，你看，我厉害吧！

柳月嘴角上扬，礼貌地回了他一个微笑。

往后的一段时间里，柳月放学后每天都在教室写作业，严青山则每天都要先去舅舅的办公室吃点东西再来锁门。柳月怕耽误严青山的回家时间，也不敢在教室待太久，快速写完作业就匆匆回家了。

直到有一天，柳月比往日提前写完作业，早早收拾东西走出教室门，发现严青山正坐在操场旁边的大柳树下折纸飞机，她才明白青山说要先去雷老师办公室吃东西都是假的，这只是为了让她安心在教室写作业找的借口。

柳月走到青山面前：“青山，你在这儿干什么？”

青山被吓一机灵，立即把手里的纸飞机往身后躲，又觉得这样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尴尬地笑了笑，站起身问：

“你...怎么在这儿？今天这么早就写完作业了？真真...真快啊，学霸就是不一样。”

“今天语文老师没有布置作业。你上课睡着了，所以不知道吧？”

“嘿嘿，语文老师今天还挺仁慈。”青山咧着嘴，尴尬的笑容想收也收不住。

“你之前每天都在这里玩，等着我离开？”

“没有，怎么可能，就今天在这儿玩，真的，我今天不饿，就没去雷老师办公室，你不信......”

“谢谢你，严青山！”

柳月真挚的谢意打断了严青山瞎扯的话语，这仿佛是他第一次被人这么真诚的感谢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柳月望着青山害羞的模样，继续道：“以后你就不要再借口吃东西等我了......”

“那不行，以后你继续写你的作业，我想干什么是我自己的事，你也不用因为这事感到惭愧，千大万大学习最大嘛。”没等柳月说完，青山就正气凛然地打断了她。

柳月笑道：“对呀，学习最大，所以以后你就不要在外面浪费时间了，和我一起在教室写完作业再回家吧。”

“......”青山语塞，“我才不写呢。”

转眼间，半个学期已经过去，学校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同学们来到学校领取自己的成绩报告单。

柳月看着自己的成绩单，语文数学都接近满分，班级排名第一，她满意地笑了笑，可是几秒后，脸上的笑容化作云烟，只剩忧愁——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来学校了，往后的日子再也没有老师、没有同学、没有背不完的课文和写不完的作业……

柳月看着往日里总是欺负她的那些同学，这一刻竟觉得这些讨厌的脸蛋也有几分可爱，心里对他们萌生出不舍之情。

老师发完成绩单，布置完寒假作业后又说了很多假期安全事宜，加起来怕是足足有几页纸那么长。好些同学都耐不住性子听老师念叨，躲在桌子下和同桌偷偷吐槽。柳月却听得十分认真，像是平时上课一样，统统记在脑子里。

老师一宣布放学，教室里喧哗声一阵响起，大家兴冲冲、三五成群地离开教室，互道着“明年再见”。

只有柳月慢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小心翼翼地将成绩单折起来放进灰布书包。

严青山走到柳月身旁，问道：“你不是考了第一名吗，怎么还满脸不高不兴的，像是考了倒数第一似的？”

柳月轻叹道：“对呀，也不知道怎么了，特别舍不得离开学校，要是能一直不放假就好了。”

严青山无语地瞅着柳月：“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都要过年了，难道你还想边过年边上课不成？再说，你喜欢学习也不能盼着不放假呀，小心你梦想成真连累了我们这些不想上学的。”

柳月提起书包：“放心，我是不会连累你们的。”

两人一同走出教室。

操场上，严青山面对柳月，倒退着走，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下午我就要和我舅舅一起回老家了，这个假期我们可能都见不着面，你要开开心心过年，然后咱们开学见，最好你能给我准备一个新年礼物，等开学的时候再给我。当然，我也会给你准备的。”

柳月顿住脚步，心里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犹豫片刻，她还是开了口：“可能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啊？为什么？你要转学了吗？”严青山不可置信，问道。

“不是转学…是辍学。”柳月一口解释完，随即又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安慰青山，“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忘记你的，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青山了解柳月家的情况，他知道柳月比谁都想上学，但现实残酷，挽留的语言多说一句都是在刺痛她的心。

他刚严肃下来的脸很快又放轻松：“没关系，反正你家离学校不远，以后每天下午放学后你就来学校找我，我把当天学的东西全部教给你，你这么聪明肯定两个小时就能把我们一天的课学完了。”

柳月会心一笑，不管青山是不是真的会教她学习，她都发自内心的感激他。此时此刻，寒风令她感到刺骨，命运令她感到无情，前路令她感到恐惧和迷惘，家人、同学令她感到陌生，只有青山，令她感到无比温暖。

柳月眼角湿润，但依然露出甜美的笑容，学着青山的模样玩笑般说：

“那你上课一定要认真听讲，认真记笔记。”

“我保证认真听课，不耽误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