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菲茨罗伊的身影消失在礼堂大门,室内的讨论声愈发激烈。
克卢希丝看见对面的雷古勒斯脸上的神情,是隐隐带着不安的激动和希冀的神色,就像她在麻瓜的油画上看见的那个穿黄色衣袍的人*脸上的表情。诚惶诚恐,满怀期待。
詹肯斯的下台则更受有心致仕的人的关注。对于那些父母或亲戚在魔法部有一定地位的人来说,这则新闻可能是噩耗,也可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些人当中包括克卢希丝,一任魔法部部长2的下台往往意味着整个魔法部各部门的大换血。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谁也不知道下一任部长是敌是友,或是又准备搞什么幺蛾子。
克卢希丝当然清楚,这对于加里克来说,会是历时数年终于能登上司长之位的最后一级台阶。要看他能不能赌对。
她其实并不希望加里克在权力的争夺上越走越远。可是她从心底里也确实渴望着,成为人上——
“很高兴吧,亚克斯利?”西里斯·布莱克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克卢希丝往礼堂外走的脚步顿了一下,塞雷纳德闻声,气势汹汹地转过身来双手叉腰,正打算开口,布莱克颇不耐烦地撇了她一眼,随即嫌恶地移开视线,“闭上你的嘴,帕金森,这里没你的事。”
雷古勒斯朝这边走过来,满脸戒备。布莱克看见他后挑起一边的眉毛:“正好,我的好弟弟也在这,那么可有的聊了。”
“这里没人想和你聊,西里斯。”雷古勒斯说,显然压抑着某种情绪。
“是吗——”布莱克讨人厌地拖长声调说,随即声音急转直下,变得冷若冰霜,“可我看你在伏地魔和他那些狗屁跟班的问题上,很感兴趣啊。”
雷古勒斯的呼吸变得急促:“你怎么敢——”
布莱克又把话锋转回克卢希丝:“怎么样,亚克斯利,你很满意吧?讨人厌的泥巴种又死了一家子,老加里克委屈巴巴地在副司长那个位置上待了那么多年,终于能往上爬了。接下来你是不是就该去舔伏地魔的袍脚以示感激了?”
雷古勒斯的声音拔高:“够了,西里斯——”
他刚说不到半句,就捂住肋骨的地方。克卢希丝看了看他,又去看布莱克。年长者的脸上阴云密布,刚刚的话不是对她说的,虽然看上去是如此。不过里面确实有攻击克卢希丝的成分。
克卢希丝简洁地说:“我没兴趣参与你们兄弟俩的纠纷。别冲着我来,布莱克。”可尽管她嘴上这么说,却依然感觉心脏的某个角落被刺痛了。
她继续对布莱克说:“注意你的措辞,布莱克。”
言下之意是别让雷古勒斯受刺激。
西里斯·布莱克深深地盯着她,深灰的眼睛里似乎带着某种嘲讽:别逃避现实了,亚克斯利。
你怎么会不知道雷古勒斯正走着一条什么样的路?你也心存侥幸吧,你其实对那个伏地魔也有期待,你难道不想做司长小姐吗?你知道谁能帮你爸爸,你根本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
你这个一无是处的胆小鬼。
五岁的西里斯·布莱克坐在亚克斯利别苑后院的洋槐树上,对树下的她这么说道。
十五岁的克卢希丝·亚克斯利落荒而逃。
不久过后。
期末考试结束当天,克卢希丝回宿舍整理东西,看着写字台上摊开的信纸,忽然想起,两个月以前,她寄给阿拉明塔的那封信,为什么石沉大海了?
那是她这个学期给阿拉明塔写的最后一封信。家里发生了什么?她怀着惴惴不安,登上了回家的火车。
来接她的是塞巴斯蒂安的父母。站台上,她没有找到菲洛美娜的身影。她去哪儿了?
塞巴斯蒂安的母亲阿卡西娅·亚克斯利,原姓斯潘塞-莫恩,来自一个机缘巧合发达的政治家庭。从詹肯斯开始往上数第四任魔法部长伦纳德·斯潘塞-莫恩就是她的父亲,至今这位部长仍留有声望。
阿卡西娅有着柔和的面部线条和深金色的过肩卷发,打扮入时,风格轻快,人品和三观则像她的儿子一样难以捉摸。她与人不大亲近,但对克卢希丝一直很好。这次来接的只有她一个人,阿卡西娅柔声细语地交代道:“先去我家,稍后你妈妈会来接你的。”
克卢希丝忽略称呼的古怪,木讷的点点头,心里还在想着菲洛美娜的事。
塞巴斯蒂安从车厢里出来,一阵飓风似的刮到她们面前。他个子瘦长,头发金棕,并有和克卢希丝一样的瞳色,是一个英俊且使人产生“明亮”这种感想的年轻人。
他挥别了那些朋友,当中有穆尔塞伯和埃弗里,以及一些克卢希丝叫不上名字的人,总之都是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的忠实崇拜者。
“圣诞快乐,克卢希丝!”塞巴斯蒂安很快活地说。而克卢希丝简直有点嫉妒他的快活了。
阿卡西娅用一个门钥匙把他俩带了回去。克卢希丝生平最恨的东西——之一,但她几乎没对任何人提过这点。她感觉自己的脑子被什么东西钩住了,紧接着钩子开始大幅度的旋转,几乎要把她的脑子勾出来甩飞出去。
终于双脚着地时克卢希丝面色发白,几欲作呕。她不出声地咳嗽了几下,食管里有胃液翻涌,但最终没有任何东西从她的喉咙里出来。
塞巴斯蒂安家的房子很大,但并不空旷。她蜷缩在沙发上写作业,把参考书靠在膝盖上,然后把羊皮纸垫在上面,安静地感受时间在她移动的笔尖底下流逝。
在照例的晚餐时间来到前,阿拉明塔终于出现在壁炉里,克卢希丝看见她的瞬间里感觉全身的恐惧细胞都开始运行。
那是一种经历无数次的应激反应。阿拉明塔的面孔冷漠,美丽,尖锐,似乎总有一种讽意。她淡淡地向阿卡西娅致谢,脸上挂着体面的浅笑,拒绝阿卡西娅客套的晚饭邀请后,只是看了克卢希丝一眼,后者就像一只被驯化的绵羊那样顺从地跟着她走进壁炉。
阿拉明塔抱臂看着克卢希丝掸掉膝盖上的炉灰,克卢希丝小心翼翼地开口:“晚上好,母亲。”
阿拉明塔点了点头,克卢希丝大着胆子继续说:“我今天一天没见到堂姐,她去哪儿了,母亲?”
阿拉明塔挑起眉毛,那一瞬间,她脸上那种讽意忽然变得鲜明且刺目:“我没有告诉你么?菲洛美娜提前请了假,正在准备婚礼呢。”
克卢希丝的手僵住了,她几乎无法抬起它们。
她想到这其中与阿拉明塔的联系,可她从来没有那个胆子去寻求真相。真相从来不那么重要,不是么?
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克卢希丝恐惧地想,在问阿拉明塔,似乎也在问自己。她把菲洛美娜推向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