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时间似乎在相安无事中度过了。

这两天里西里斯都不怎么出现，只有在深夜所有人都睡下时才会满身狼藉的回来。

头一天沃尔布加还会数落他几句，然而数落很快演化为争吵，动静大得整个房子的人都能听见。克卢希丝不得不在本就浅的睡眠中挣扎着爬起来，给房间施几个隔音咒，然后再爬回床上，睡回去。

奥赖恩作为一个和事佬的角色，自然不敢对妻子有半点意见，于是只能帮着妻子指责儿子；而西里斯面对父母的双管齐下也丝毫不落下风。随时能听见摔门，什么东西碎在地上，书被推倒的声音。

第二天雷古勒斯和克卢希丝双双顶着黑眼圈出现在餐桌上。沃尔布加盯着他俩的脸看了好一会，当天晚上当西里斯再次晚归时，惊喜地发现沃尔布加恢复了她平常的作息习惯，没有在客厅里蹲守，而是早早上床睡觉了。

说实话，光是西里斯愿意每天晚上回到格里莫广场就足以让人惊奇。克卢希丝本以为他会趁沃尔布加不注意溜到波特家里，没想到目前为止他至少还回来过夜。

一切风平浪静在格里莫广场十二号同时出现女主人和长子这两个角色时都是暂时的。第三天西里斯破天荒地出现在晚餐的餐桌上，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看出来，克卢希丝总感觉他的脸上有点故作镇定的意思。

一切照常，沃尔布加看上去心情不错，显然对西里斯和他们一起吃晚饭感到高兴。这也意味着克卢希丝要遭殃——此前西里斯从不在克卢希丝醒着的时间里出现，而如今沃尔布加终于找到了给他俩牵线搭桥的机会。

愿梅林拯救我，克卢希丝趁着沃尔布加去厨房对着雷古勒斯使眼色。

愿妈妈放过你，雷古勒斯回以一个默哀的神情。

西里斯坐在他们对面，沉默得突兀。

沃尔布加回来了，她在丈夫旁边的主位上坐下，所有人安静地动起刀叉。晚餐是精心烹饪的冷牛舌。不知为什么，食用这道菜让克卢希丝有种无人生还*的感觉。

西里斯向摆在餐桌中间的爱尔兰炖菜伸出勺子，衬衫袖子向下滑了一点。沃尔布加习惯性地张嘴要斥责他遵守礼仪，忽然间，她顿住了，像是被什么不可言说的神秘力量扼住了脖子。

“那是什么东西？”她声音颤抖地问，音调一下子升了几个分贝。

可能是错觉，克卢希丝仿佛看见西里斯脸上一闪而过的笑容，就像报复的快意。

沃尔布加腾地一下站起来。奥赖恩立刻把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看上去随时准备逃离战场。克卢希丝感觉什么东西在桌下动她的裙子，低头一瞥，发现雷古勒斯正在飞快地冲她打手势。

“他们—要—吵—起来—了”

“快—走—！”

克卢希丝对他悲壮地摇了摇头。

雷古勒斯叹了口气。那边战况还在继续，西里斯也站起来，以一种极其挑衅的姿态明知故问到：“什么什么东西，亲爱的妈妈？”

“把你的袖子拉上去！”沃尔布加几乎在尖叫，“你把什么污秽的东西带进了我的房子里！”

“这整个房子——”西里斯忽然发出像狗一样短促的利笑，用手指着不远处楼梯墙壁上挂着的各式各样的家养小精灵头颅，“整个房子！都是污秽的东西！”

他笑起来，然后干脆地把袖子拉上去，手臂上一瞬间暴露出的东西让一向古井无波的克卢希丝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下布莱克是真的完蛋了。

古怪的炼符咒语散布在西里斯的整个上臂上，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被衣袖遮掩的地方。恐怕整个上臂到肩膀上都是（后来的事实证明克卢希丝的估计还是保守了），呈现刺目的黑色。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沃尔布加的手指几乎要戳进西里斯的眼睛，“把麻瓜的脏东西——留在宝贵的布莱克继承人的身体上——”

“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妈妈。”西里斯状似无辜地眨着眼，“这应该是我自己的身体吧？”

“这可是'黑'色的，妈妈，你不喜欢吗？”

他爆发出一阵恶意满满的大笑。布莱克最糟糕的极端特质，此时此刻在两个完全相反的面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沃尔布加在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就立刻绕过餐桌，几步走到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儿子跟前，然后扬起手，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

这个耳光并没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克卢希丝眼见战场离自己越来越远，又开始享用起盘子里剩下的土豆沙拉，还给自己盛了碗羊骸汤，克利切做的汤味道一向都好极了。

雷古勒斯对着她瞪大眼睛。意思是“都这样了你还吃的下去？”

打这一耳光似乎让沃尔布加自己也精疲力尽。她垂下手，看着长子脸上的红印和指甲留下的血痕，用尽力气大声说：“滚出去！滚出这个家！如果你就不给我想个法子把这些脏东西弄掉，那就永远别回来！”

这话沃尔布加说过很多遍，没有人把它当真过，而西里斯一直盼望着它成真。他没有捂着脸，仿佛把颧骨上鲜亮的伤当成了梅林骑士一级徽章。

“正合我意。”他阴沉地撇下一句。并没有把衬衫袖子放下来，什么东西也没拿，径直走出了门厅，然后所有人都听见了大门重重关上的巨大声响。

这顿饭没人还能吃得下去，克卢希丝谨慎地察言观色，最终沃尔布加对他们挥了挥手，两个人如蒙大赦，一溜烟地上楼了。

克卢希丝在雷古勒斯房间里和他玩巫师棋。在皇帝被雷古勒斯杀了第四次之后，她听见楼下传来的敲门声，很长时间，但无人开门。

“不会是你哥吧。”克卢希丝说。

雷古勒斯摇了摇头：“如果是西里斯，克利切会给他开门的。”

克卢希丝正想找个机会溜走，于是下去开门。客厅里空无一人，奥赖恩晚饭后从不留在家里，通常出门办事。沃尔布加估计是上去休息了。

她小心地走到门前，旋即想到在这个地方如果谁来入室抢劫沃尔布加恐怕会把他的大腿锯下来炖汤，于是放心地打开了门。

不过出于谨慎，只开了一道缝。

外面是一个深棕色长发的女孩，看着和她同龄像，一身麻瓜衣服，面孔几乎完全陌生，眼睛看上去是黑色。她先是礼貌的小声问了一句：“你好，请问西里斯·布莱克在家吗？”

“不在。刚出去。”尽管感到奇怪，克卢希丝依然如实回答。

女孩嘴唇动了动，看着是骂了句脏话。她先是快速说了谢谢，然后眼珠子转了转，又补了句“学校见”，主动帮她把门关上了。

门一关上，就听见外头响起她的骂声：“草，詹姆·波特我饶不了你！

克卢希丝在门后挑了挑眉，脑子光速运转了几圈，终于想起来了。

这好像就是经常和布莱克还有波特待在一块的那个女孩，名字好像听到过，忘记了，姓什么来着，克莱因？不对，这是个德国姓氏。克莱蒙特？好像也不是。

克卢希丝于是放弃了回想，转身上楼了。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四天都过去了，而西里斯依然没有回来，他甚至没有给雷古勒斯传递一点点他在外面过得不错的音讯。

雷古勒斯的忧虑一天比一天重，他晚上睡觉变得很少，进食也同样变少。而克卢希丝则痛恨西里斯·布莱克的不负责任。

整整一个月过去了，西里斯·布莱克就像是在格里莫广场十二号凭空消失了一般。克卢希丝在早餐桌上看见沃尔布加寄出去过几封猩红的吼叫信，最后它们全都原样寄了回来，在餐桌上炸开之后，里面传出的是西里斯·布莱克猖狂无比，放浪形骸的笑声，还夹杂着詹姆·波特模糊不清的说话声。

沃尔布加在笑声中面色铁青，而雷古勒斯的脸则变得比纸还白，克卢希丝忍不住小声对他说：“别担心他了，他死不了的，不值得。”

雷古勒斯苦笑着对她轻轻摇头，两只手攥紧了手中的餐具。

这种紧张，僵持的情形一直持续到那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