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卢希丝在霍格沃茨的第六学年有个乏味的开始。
这是天杀的西里斯·布莱克离开格里莫广场的第一个月零二十二天。在这即将开学之际,布莱克一家却有个好消息——称不上多么空前绝后,鼓舞人心,但绝对是个好消息。
克卢希丝看着雷古勒斯手里那枚熠熠生辉的级长徽章,后者似乎有些不解地看着它,把它用两根手指夹着转了两圈。
那个硕大的银色“P”简直耀眼得刺目。克卢希丝忍不住回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当她打开信封,阿拉明塔和加里克发现信封里除了开学通知书以外空无一物时,脸上露出的那种神情。
她摸了摸胳膊,感受到一阵恶寒。
“雷古勒斯当上级长了。”沃尔布加在和德鲁埃拉使用双面镜,她的语气有一种理所应当的自豪,如果雷古勒斯当不上级长,那么他会面对的可想而知——所以他必须是级长。
那天晚上他们的晚饭比平时都丰盛,沃尔布加的笑容也比平时更多,克卢希丝低垂着头,头发从她肩膀的两边滑下去。
沃尔布加昂首挺胸地坐在主位上。昔日长子出走时的狼狈和怨恨都消失不见,之剩下一张容光焕发的面孔,嘴角噙着复仇的笑意。
“致雷古勒斯。”她说,高高端起酒杯,“我最亲爱的,唯一的儿子”她把重音狠狠落在“唯一”上,“他是整个布莱克的荣耀,将来会成为全巫师界的荣耀!”
她看向雷古勒斯,那眼神却不像在看一个人。
克卢希丝在餐桌下抓紧了裙摆。
“也许你会进入斯莱特林,在这里交上真挚的朋友……”
克卢希丝面无表情地听着,忽然回过头看了眼塞雷纳德,后者正在毫无礼节地用茶匙敲着碗沿,看上去神色焦虑。
克卢希丝对着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分院仪式也是一样的乏味。一切都没什么变化,按部就班,今年依然只有一点儿新生进入斯莱特林,大部分的学生都去了赫奇帕奇和格兰芬多,红黄两色的长桌上一片人声鼎沸。克卢希丝神色冷淡地鼓掌,看着那几个零零星星的学生入座。
回过头看看,塞雷纳德依然是魂不守舍,苍白的指节机械地一下一下挼着百褶裙的裙褶,指尖上的鲜红色指甲油像血一样刺目。
克卢希丝心底泛起一阵细密的焦躁。发生了什么事?
回到公共休息室时,那里已经聚齐了一小批人。
年纪有大有小的男孩们都围在一张靠近壁炉的沙发边上,蜡烛昏黄的光映出他们每一个人脸上或恐惧或羡慕或期望的神情,或蹲或站。克卢希丝鬼魂般面无表情地从旁边走过,却发现被围在中间的那位正是她的堂哥——塞巴斯蒂安。
今年是塞巴斯蒂安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年。实际上,他早在暑假的时候就已经成年了,这意味着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校外使用魔法。成年对他身边人带来的一个副作用就是塞巴斯蒂安坚持要用魔法操纵勺子吃早饭,暑假的最后两天克卢希丝在他家度过,期间不止一次被他飞起的勺子和带起的牛奶麦片正中面部。
眼下,这位新晋成年巫师正坐在一群男孩中间的沙发上,得意洋洋地撸起袖子,克卢希丝则忍不住睁大眼睛——
她从来没见过这东西,但是当她第一眼看见时,就本能地感到浑身冰凉,发麻,反胃感从胃底阵阵翻涌而上——恐怖和绝望,这是那个黑色印记给她带来的最初和唯一的感受。
“黑魔标记。”一个冷漠,恹恹的声音响起。克卢希丝抓紧袍子,没有侧目。那是小巴蒂·克劳奇,比她们低两级,稻草色的头发衬着他的面孔像纸扎人一样白。他浅色的瞳孔里闪动着狰狞的欲望,尽管他比雷古勒斯还要小一级,可他脸上显现的阴沉和妒火让人胆寒。
“运气真不错……”小巴蒂说,他的面部表情似乎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了,那种素来的乖巧学生的面具在肉眼可见的破裂,“我比他更能干,如果我……一定能得到那位大人的……”他喃喃自语,除了克卢希丝之外没人听见
她转身离开。
塞巴斯蒂安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她下了定论,刚刚是不是看到雷古勒斯了?
“马上十一点了。”雷古勒斯走到壁炉边上伫立着,居高临下地看了看塞巴斯蒂安,然后又抬头对着其他人发话,“都回到寝室去,你们明天难道放假么?”他刻薄地说。
人群散开,塞巴斯蒂安把袖子放下,而雷古勒斯深灰色的眼睛依然凝望着他。
“怎么了,我们的小级长?”塞巴斯蒂安轻佻地说。
“不要高兴过头。”年轻的布莱克警告着,熄灭壁炉上的汽灯。
塞巴斯蒂安的浅瞳色和多余的眼白让他在灰暗的环境下看上去正像是毒蛇,他以一种嘶嘶的气声说:“你很快也会得到它的。”、
雷古勒斯不由自主地看向校袍掩盖的左手臂。
“大家会共同为纯血的荣耀而战,不是吗?”
“见鬼的纯血荣耀!”西里斯·布莱克扯着嗓门对一旁的詹姆说,但似乎是有意让某个人听到的。
克卢希丝难得没和塞雷纳德一起出行,她最近总是很忙,没人知道为什么;用恶毒一点的修辞,她们两个从前就像连体婴一样密不可分如影随形。
为此她拉上了雷古勒斯,因为她有预感,在订婚和塞巴斯蒂安加入食死徒人尽皆知以后,西里斯找他麻烦的频率会直线上升。为此她拿出了菲洛美娜送她的镜盒——她其实不大信任这东西,但的确有所成效,譬如说,这是西里斯两周以来第一次在她面前晃悠。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有多么无聊,也暂时不想思考这些。看在梅林的浓密胡子的份上,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度过风平浪静的最后两年,但无时不在的不祥预感阴笑着提醒她,
这不可能。
思绪回到现实,烦人的西里斯·布莱克仍在喋喋不休,他似乎打定主意要让她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吃点苦头,雷古勒斯看上去想匆匆离开,但他依然选择留了下来;这才是该有的样子。
“所有人都知道了。”西里斯语调讥讽,蕴含着强烈的怒火,“塞巴斯蒂安·亚克斯利的勋章,亚克斯利出了个正儿八经的食死徒,吃人的恶魔——”他的灰眼珠却停在雷古勒斯身上。
“我搞不明白,布莱克。”克卢希丝尖锐地说,“既然你已经选择—— 一走了之,为什么还要来指手画脚?显得你舌头比别人长吗?”
“你已经和…没有关系了,你放弃了所有的这些。”克卢希丝吞掉其中一个单词,憎恨地看着他。如果可以,她比较倾向于用“抛弃”这个词,不过那显得他们有点太摇尾乞怜了。
西里斯依然紧紧盯着雷古勒斯,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可笑的名为“希冀”的东西。
雷古勒斯沉默着,沉默着侧过头避开那灼烧般的注视。
沉默啊,沉默。沉默比什么都更令人绝望。
太漫长了,在走廊的这块小地方被下午两点的日头照的白茫茫,刺目反光的时刻里,克卢希丝茫然地看着这两个外貌相似的男孩,太奇怪了,他们为什么走到这个境地?
西里斯·布莱克干笑了一声,听上去像是一只垂死的狗。他往后退了一步,同时摊开双手。
“最后一次了,雷吉。”他继续笑着,由于笑声过于断断续续反而更像咳嗽,“这是最后一次,我亲爱的弟弟,妈妈的好儿子。”
“雷古勒斯。”
他转身离开,勾上波特的肩膀。发辫上束着的红色发带在灼灼日光下呈现出划伤人双眼的洒脱。
“你别理他。”克卢希丝再次开口,感觉喉头异常地发紧,“他从来都没耐心。”
的确,西里斯·布莱克是一个从来没什么耐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