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红檐叫住他们:“且慢!”她弯腰拾起那缕青丝,郑重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诸位学子不如去军营中瞧瞧,看看玉门关狼烟四起黄沙漫天,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愿得此生常报国’。”
待人群散尽,裴不澈贴近她耳畔:“夫人今日英姿,倒让我刮目相看。”他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这样厉害的事迹,就应该记载到史册中,内容便写‘簪花佩剑,于国子监辩群儒’,如何?”
孟红檐赞同他:“我觉得甚好,甚好。”
春风拂过将军府前的石阶,卷起几片零落的柳絮。孟红檐望着散去的人群,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她转身看向殷寄真,这位平日里英姿飒爽的女将军此刻眼中情绪复杂。
“殷将军,你没事吧?”孟红檐轻声问道。
殷寄真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多谢娘子仗义执言。只是没想到,我殷寄真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今日却被几个书生逼得无话可说。”
“没事,你本就不善言辞。”裴不澈负手而立,目光扫过远处几个仍在观望的身影:“这些书生不过是棋子,背后另有其人。”
孟红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她心头一动,低声道:“临安,那人……”
“李晔的人,国子监半数学生出自他门下。”裴不澈眼中略过一丝冷意。
“裴不澈,”殷寄真叫住他:“有件事我没告诉你,从我回中京开始,李晔就想拉拢我,但我一直没同意。此事便是他在逼我背叛汝南王 去扶持他上位。”
裴不澈淡淡道:“我猜到了。”
四人进入将军府内,殷寄真命人奉上茶水。茶香氤氲中,裴不澈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孟红檐踌躇不决,终道:“殷将军,能讲讲刚才段将军所说为护粮草创深见骨的事情吗?”
历史上是有那么一段故事,《邺史·边关志》记载,此战殷寄真部歼敌九百,夺回粮草二十余车。
殷寄真闻言微微一怔,指尖下意识地抚过左肩。窗外春风拂过庭前老梅,抖落几片残红。
“那是承明二十九年的冬天。”她的声音低沉下来,仿佛被拉回了那个风雪交加的日子:“鞑靼人切断了峪关的粮道,城中将士已经三日未进粒米。我带着三百轻骑突围,在雪地里奔袭八十里……”
孟红檐看见她眼中含着的一丝痛楚,那是比肩上伤痕更深的存在。
“我们找到粮队时,护送的两百士兵已经全部战死。粮车周围堆满了尸体,血把雪地都染红了。”殷寄真端起茶盏啜口茶,水面映出她紧蹙的眉头:“就在我们装粮时,鞑靼的伏兵到了。”
孟红檐道:“传闻说殷将军此战歼敌九百,夺回粮草二十余车,凯旋而归。”
殷寄真苦笑道:“可他们没说,跟我去的三百弟兄,只回来了十七人。”
段连贺只记得,那场在峪关的战役里,还有个最小的士兵为殷寄真挡了一箭,他咽气前还笑着说:“将军保重……替属下多杀几个鞑靼人,来世属下还跟着殷将军上阵杀敌。”
殷寄真杀红了眼,在马背上高呼:“今日之战,誓死不退!凡我麾下,照山河千秋万代,永盛不衰!”
因为这句话士气高涨,才有了剩下拼死杀出来的十七人,连长刀都卷了刃。
边关条件尤为艰苦,殷寄真的伤口在风雪中反复溃烂。段连贺记得她高烧不退时,仍坚持在军帐中由旁人诵读她批阅战报,朱砂笔尖滴落的红痕与肩头渗出的血迹浸透了半幅战袍。
孟红檐想得出神,手中的茶盏倾斜,温热的茶水溅在手腕上。裴不澈迅速抽出手帕按住她发红的皮肤,却见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殷寄真:“所以殷将军左肩的旧伤,每逢阴雨天还会作痛?”
天色忽变,窗外有惊雷滚过,庭前老梅被骤起的狂风吹得簌簌作响。
殷寄真尚未答话,段连贺从药箱取出个青瓷小罐:“这是用雪莲和血竭调制的药膏,将军总不肯按时敷用。”
“段明堂!”殷寄真低喝一声。
裴不澈轻笑出声,指尖在孟红檐掌心画了个圈:"看来段将军比某些人更懂怎么照顾伤员。”
段连贺道:“人人都说殷寄真不行,可她偏偏要从那摊烂泥里生长出来,她就是大漠翱翔在天的鹰。那是她的使命,是她的荣耀。”
她是殷寄真,是泉陵百姓的守护神,是这片土地上永不倒下的女将军。
“我知我为女儿身,入不得史书,但我不在乎。”殷寄真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千百年后,青史不记得殷寄真的名字,但我的功绩总能彪炳千秋,功德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