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又空旷的地下停车场，七点以后陆陆续续被各式各样的车辆填满。在众多大牌或大众牌的车中，紫色的保时捷911依然是独一份的显眼。
为了不那么快曝光自己车主人的身份，陈乔在本就踩点进公司的时间线上又往后推了十分钟。
没办法，车太好看了，她忍不住不开出来秀一下。相比起来，迟到扣钱都是小问题。
陈乔趴在方向盘上，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人之后，才小心拎着自己烂大街的帆布包下车。
刚离开车不到一米远，就听见吴永恒这个衰神的声音。
“啧，这车真好看。”
陈乔不动声色地挑眉，还算你小子有眼光。
加快的脚步逐渐变慢，陈乔承认自己就是想多听一些吴永恒对她爱车的夸赞。越多越好，越浮夸越好，她就想感受一下吴永恒的羡慕嫉妒恨。
谁曾想，吴永恒就那么说了一句，然后就销声匿迹。
陈乔眼巴巴地等了一分钟，没听到任何后续，忍不住往回看。别说人，连猫猫狗狗的影子都没一个。仿佛刚刚听到的吴永恒的声音，只是她的幻听。
荒唐，太荒唐了！陈乔扶额感叹，肯定是因为今天周一，自己没睡好，又起太早，才会产生这种离谱的想法，荒唐！
下一秒，手机铃声响起。
“喂？”
“陈乔，你在哪里？爱青姐说等下开早会。”
陈乔满头问号，“开什么早会？”
听过开会，开组会，开早会这还是自她上班以来第一次听说。
“就是开早会。”手机那端的同事焦急地催她，“你快点吧，五分钟后会议室见。”
五分钟？陈乔条件反射地迈开脚步，在偌大的停车场里奔跑起来。
她有那么一点后悔，为了避开公司同事，把车停得离电梯那么远。反正到头来，也没避开吴永恒那个衰神。
吴永恒悄无声息地从紫色保时捷911后面出来，上周太忙，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这辆车。
今天，他特意全方位，三百六十度仔细审视了这辆超跑。
豪车，好车，不愧是保时捷的经典款！甚至是911的最高配置，它的主人还挺有眼光。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拥有这辆车，实在不行，他要不去租一辆，感受感受？吴永恒摸着下巴，思考着这个可能性。
“秦笙？”陈岚站在办公室门口叫秦笙的名字。
秦笙立马放下手机，从工位上站起，“岚姐，什么事？”
陈岚看了眼吴永恒的工位，问：“永恒呢，还没来吗？”
秦笙顿了顿，一脸正直：“他早上要去摄影棚那边沟通布景设置，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出发了。”
“哦。”陈岚随意点点头，“好吧，那你过来一下。”
陈岚刚转身，秦笙就瞥见吴永恒大摇大摆地从办公区门口走进来。
要死，秦笙无语地翻个白眼，自己就不应该替他掩饰，打脸来得也太快了吧。
一无所知的吴永恒左瞧瞧，右看看，活像第一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各种新鲜。看见秦笙离开工位，还友好地问了一句：“早啊，去干嘛？”
秦笙面无表情：“岚姐找我们，我说你可能去摄影棚沟通了。”
吴永恒迅速掌握情况，哥俩好地拍拍秦笙的肩膀，“谢啦。”
秦笙嫌弃地拍掉肩膀上的灰尘，像是要把某人的印记给覆盖掉。
陈岚看见秦笙后面的吴永恒，没有惊讶，只是平淡地问了一句：“摄影棚的事情怎么样了？”
吴永恒张口就来：“和负责人沟通过了，下午再过去现场看细节。”
秦笙：“......”
要不是昨天两个人是一起过去摄影棚看的实景，她都要相信吴永恒的说法了。
不知道吴永恒怎么跟杜琳那边沟通的，秦笙昨天晚上就收到王大嘴的电话，声音气急败坏，阴阳怪气，通知秦笙他们同意解约，并承担相应的解约费用。
末了，王大嘴还来了句，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吴先生真是好手段！”
秦笙透过余光，看站在旁边吊儿郎当的吴永恒，心里有只关不住好奇心的小猫疯狂磨爪子。
陈岚不动声色地摸了摸最近开始闹腾的肚子，表示安抚，腿脚还残留着抽筋导致她一晚上没睡好的酥麻感。
所有的疲惫脆弱，掩饰在妆容姣好后面，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一定，也只能坚持走完。
心不在焉地听完秦笙和吴永恒的汇报。临近宣传片开拍，代言人意外怀孕导致重选代言人、拍摄设定改变是麻烦且琐碎的事，可秦笙和吴永恒配合得很好，没有半点让她操心，甚至参与加班。
一整个周末，她的神经都紧绷着，每个电话响起，神经快速弹跳反应，好在每个电话都不是她等的那个。
“嗯，好的。”陈岚思考了片刻，点头对着面前的两位年轻人笑了笑，叮嘱道：“你们做得很好。拍摄期间随时关注李曼文的情况，拍摄时你们俩个至少要有一个在现场，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及时联系我。”
秦笙乖巧点头，吴永恒漫不经心。
走出办公室，秦笙肩膀一垮，重重呼了口气。
从小到大，小时候进老师办公室，长大后进老板办公室，她总会条件反射般地绷紧神经，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包围，整个人无法松弛。
吴永恒边玩手机边瞧她，说：“至于吗，我们不是做得挺好的吗？”
秦笙白了他一眼，汇报时三俩句话就说完的结果，是他俩忙活了一整个周末的努力。说得轻松，不代表真的轻松。
吴永恒把手机屏幕点亮，伸到秦笙眼下，“你看，帅吧！”
低饱和度的莫兰迪丁香紫，线条流畅的车身，圆形大车灯，以及一看就不普通的超跑车高，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贵的奢华感。
秦笙不爱车，也一眼就被这个紫色抓住眼球，忍不住说了句：“真好看。”
闻言，吴永恒得瑟地笑起来，“就跟你说吧，很骚气，也很好看。”
“......”有那么多可以夸奖，不带任何其他意味的褒义词，吴永恒偏偏语言匮乏地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感慨。
吴永恒边走边说：“我要不要也换一个？”
秦笙：“你不是刚换了一辆沃尔沃吗？还有钱吗？”
吴永恒吐槽：“沃尔沃什么都好，就是外形实在太不符合我审美了，几十年如一日的保守没有新意，每次去看车都会打散一点我的购买欲。”
秦笙：“那你还买？”
吴永恒理直气壮：“它安全啊！漂亮顶不过我的命重要。”
秦笙疑惑地皱眉，她是真的不懂车，连车标都只知道BBA。沃尔沃还是因为周末刚坐过吴永恒的车才知道的。
吴永恒继续道：“坊间流传，沃尔沃的设计理念是，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沃尔沃的车上。”
“......”尽管不知道造车者的设计理念是否如此，但站在一个营销人的角度，这个宣传理念确实很优秀，简单直接地戳中了全人类对于安全和生命重视的软肋。
“你相信吗？”秦笙反问吴永恒。
吴永恒答：“为什么不信，高速路上对撞出事故，沃尔沃就没输过。”
“好吧。”秦笙耸肩，“希望我们这次的宣传理念也会如此。”
吴永恒瞧着她，眉毛拧着毛毛虫。
“我们这次的宣传？”
秦笙点头：“嗯，我们这次的宣传，其实我还挺喜欢景星这次的理念，做每个女生都用得起的卫生巾，附带许多的宣传活动也都是公益活动，感觉很有意义。”
办公室里常年开着空调或暖气，秦笙一进办公室就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棕色高领针织衫，衬得她的脸很小，好像稍不注意，就会被又大又高的毛衣领遮住。
她说话的时候，吴永恒侧眼看过去，看得不太真切，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一股悲悯的神圣情怀。吴永恒不禁顶腮，牙齿咬住软肉，产生一股破坏欲。
“高端品牌做低端系列，比起慈善，更多的还是看重下沉市场的重大利益。高端做品牌和口碑，下沉市场的利益才能被放肆收割。”
秦笙无所谓地耸肩，“商人嘛，本来就是利益为先。”
本来有钱买卫生巾的人，不管多贵都会买，甚至相信贵有贵的道理。
而对于那些无力承担高昂价格的人，大品牌愿意做便宜的卫生巾，那便是一种慈善。即便各种性能可能会略有差异，但至少品控能让人相信，不用担心太多质检的问题。
秦笙走在吴永恒前面，宽松的衣着让她整个人显得娇小。
手术以后，吴永恒好像再没瞧见过秦笙穿没有领子的衣服，要不是半高领，要不就是高领。细长的脖子被紧紧保护在衣服里面，白皙的脸蛋隐约能看到些许手术后的不对称，但她面对这个世界，神色越发坦荡和无畏。
“喂，秦笙。”吴永恒情不自禁叫了一声。
从某个会议室开完早会的陈乔正蔫蔫地走出来，隔老远听见吴永恒的声音，一个激灵，怒目望过去。
好你个吴永恒，要不是你，姐姐我怎么会在停车场偷偷摸摸不敢上来，本应该及时上电梯，准点到工位的，现在被巫婆抓住迟到，阴阳怪气了地内涵了一番。你还好意思，大喊大叫阿笙的名字！
秦笙停住脚步，回头，“怎么了？”
吴永恒愣了几秒，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事。”
“哦。”秦笙安心坐下，察看手机消息。
勤劳努力的赵仁翊：【今天天气很好。】
【太阳.jpg】
秦笙抬头看窗外，厚厚的遮光布遮挡了外界所有情况，让室内灯光发挥最大作用，最大限度保证办公室里明亮如昼，有二十四小时不变的良好办公环境。
但是没关系，她也看到了，外面的太阳。
冬日暖阳，明亮又温暖，为处于寒冷中的万物带来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