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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叁贰:士之耽兮犹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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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若喃喃道。

献帝闻言转过头来,看到三两颗泪珠缀在她的眼角,顺着覆了毫微细绒的脸颊滑到了下巴。

崔总管撑着伞给念尘带路,他还在发着烧,头昏脑胀走得慢,但崔总管很有耐心地紧着他的步子,一把伞几乎只遮着他,自己半边身子都被细雨打湿了。

念尘的语气中带了几分讥讽:“让您为我撑伞,这样的事在数月前我连想都不敢想。”

“殿下说笑。”崔总管笑得颇为谄媚,眼睛眯瞪起来像圆脸的老狐狸,“殿下心有大志,可万万不必将小人的小过放在心上烦恼。”

“您是父皇身边的人,何须这样小心翼翼?”念尘也笑,“且皇长兄还有回来的一天,您不必将万事都押在我身上。”

两人踏上前殿门口的青石台阶,崔总管在屋檐下收了伞,把脸上的水珠抹了一把,又笑道:“这些事由不得小人做主,如今是夏侯大人将万事押在了殿下身上啊。”

念尘警觉地看向他,可那张胖狐狸脸上除了堆出皱纹的笑容什么都看不出来:“你背叛父皇……”

“殿下究竟什么都不知道。”崔总管笑着打断他,手往殿内一摆道,“殿下请吧。”

念尘一面回味着他的说的话,一面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去。

献帝正认真而笨拙地擦拭着一盏添满了油的明灯——新点的灯都在尾七这一日制好,要制灯人守七日不灭,再供起来。他听见脚步声,抬头直接问:“你是担心南宫家那丫头才来的?她已经走了。”

念尘一愣,下意识地回头往窗外望去,果然看见模模糊糊一个圆胖的身影投在窗纸上,于是皱起眉来。

诚然他想到了,湍洛的棺椁被烧,纵火之人是狐渊子,发生了这样一连串的大事,霖若肯定会来天宝寺,也一定会来找献帝求情。可门外站着疑似听命夏侯氏的崔总管,他不能不谨慎。

故而他跪了下去,高声回道:“三公主来过?想来她与儿臣所求是同一件事。”

献帝不悦地“啧”了一声:“我是被烟火燎呛了,不是聋了,你这样大声做什么?”

念尘的声音便低了几分,但仍然嘹亮足以传到门外,甚至是前殿角落的小间:“狐渊子是胡御医堂兄,胡御医今日为此事来找过儿臣,他照看儿臣已久,且中秋夜儿臣毒发,即是他解的毒。儿臣希望父皇能帮儿臣还此救命之恩,赦免狐渊子。”

“医者治病救人是其职责所在,那老儿竟要挟恩图报?”献帝怒极反笑,“狐渊子烧了你母亲棺椁,让她灰飞烟灭,你倒替他求情?”

“母亲虽灰飞烟灭,却未必会怪狐渊子。”念尘平静道,“母亲生前便说过宁做孤魂野鬼永世飘荡。”

“你倒记得清楚。”献帝咯咯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似是倦得很,放下手中的灯叹气道,“行啊,要朕放过他也可,你与夏侯氏联姻便是。联姻之事夏侯徵来找过我,定然也找过你。”

念尘斩钉截铁道:“不行。”

献帝便笑:“你既如此说,可是已有意中人了?”

念尘又往身后看了一眼,那圆胖的身影并未离去,咬了咬唇道:“不曾。”

“果真么?”献帝扬眉,“晋明的三姑娘,你若喜欢,朕可以做主,她便不必南下受累去接那个阁主之位。”

念尘不假思索地又拒绝道:“儿臣只是因为母亲的缘故而对她稍加亲近,不曾动过心思,更不曾想过娶她为妻。”

“那,中秋夜偏殿那个被你轻薄的女子?”献帝又笑,“说来也怪,这么些日子过去了,袁植他们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保护得这样好,你挺喜欢她的吧?”

“儿臣不曾亲近女色,中秋夜命悬一线,濒危冲动之下做了蠢事,并非因为她是心仪之人。”念尘面不改色地高声道,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却攒成了拳头,狠狠抵在腿上,“任凭那时在偏殿的是谁,儿臣都会这般鲁莽。将那人身份藏起来只是不想平白多一桩冤债罢了,不为别的。”

“原来如此。”献帝笑了起来,又莫名叹了口气,侧过头去对着小间的方向道,“孩子,你自己听见了。”

念尘呼吸一滞,登时觉得不妙,忙也向小间看去。因为身子紧绷,背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霖若这一日穿得素净,素银簪子随意挽了个发髻,此时推门而出,带起的一阵风把微乱的青丝尽数拂到了脸侧,遮去了颊边的泪光点点。

念尘来的时候见到一只灰白的蝴蝶,被水浸透的翅膀笨重地拖在身后,随意一阵风便把它卷入一滩积水,它没有挣扎几下便死去了。

他曾数度抱起她,都觉得衣袂翻飞像振翅的蝴蝶,娇小而美丽的她这样轻盈地被捧在手中,不挣也不跑,他便以为她会这样永远生机盎然地在他眼前飞舞。

此刻他好像又一次见到了那只灰白的蝴蝶。

念尘愣愣地看着她轻飘飘走近,又颓然在他身边跪下,觉得自己的血凉透了,仿佛殿外的细雨淅淅沥沥地淋了进来,寒针一般将他全身上下扎了个遍。

“如今既知他对你无心,朕却怕你已被他骗去了心,往后可怎么办?”

献帝目光怜爱地望着霖若,明明这样说着担心的话,唇边的笑意却分毫未减。

霖若白着一张脸,昂头看了看他身后依旧眉目悲悯的地藏像,凄楚而嘲弄地笑了起来。

“陛下若想听臣女赌咒,臣女说便是了。”像是早已不耐烦,她毅然决然地抬手立誓,声音虽因为忍着哭意而微微颤抖,但字字句句异常清晰,“皇天后土,列位神佛,皆为见证。臣女南宫霖若,与七皇子从无纠葛,此前无有,此生无有,如违此言……”

念尘陡然拉住她的手,厉声道:“不要说!”

霖若顿了一下,迟疑地转过头来。

即便他现在是一副焦急又后怕的神色,仍是这样清贵俊逸的一张脸。

她忽地意识到自己这一周,的确对眼前这张脸朝思暮想。

真可悲。

她自嘲一笑,收回了目光,抬起另一只手,继续一字一顿道:“如违此言……”

“不要说!”念尘忙不迭地又拉住她,急道,“不要在这里说重话!”

霖若双手都被桎梏住,却没有再看他,目光失焦地投向献帝和他身后的地藏像,继续缓慢而坚定道:“……便教我身死异乡、尸曝荒野,化作孤鬼、永世飘零。”

念尘脑中一片空白,脱力地松开了手。

霖若又望着面色惊异的献帝,莞尔一笑:“陛下若满意了,臣女这便告退。”

崔总管再进来的时候,殿中只剩这对父子大眼瞪小眼,他便出声道:“陛下,婢子把伞给了三公主,但她没收,一路淋着走了。”

念尘似大梦初醒,腾起身冲出了殿门,临走时狠狠地瞪了崔总管一眼,瞪得他猛地一抖,可怜兮兮地回头看着献帝。

献帝也刚回过神来,苦笑起来:“崔玟,可是朕逼得太过了?”

崔总管心有余悸,拿袖角不住地抹着额前的汗:“可陛下这样一试,的确试出来殿下未将儿女情长放在第一位,也不算白费功夫。”

献帝又小心翼翼地将那明灯托在手中,轻声细语:“试出他和我一般的铁石心肠,还青出于蓝胜于蓝,未必就是好事。”

这一日的献帝很是神经质,崔总管不敢随意接话。

献帝忽地抬起头来,本就阴骘的目光因为眼尾的红痕更加瘆人:“崔玟,和夏侯氏的人接头时,你知道该说什么。那是晋明的孩子,是湍洛的学生,是往后的维心阁主,她不能因为夏侯氏出事。”

崔总管连连点头,脸上的横肉止不住地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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