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便到了夏天。

岚灵依旧联系不上江忱，只有每周一次的“安好，勿念”传来。

虽说跟在自家父亲手下做事，吴二白很多事情还是不让她接触，就比如寻找雷城。她大致知道父亲这些年没有放弃寻找三叔的踪迹，几乎派人走遍了每个三叔出现过的地方，吴家的很多事他都在一个人默默扛着，外人眼中雷厉风行的二爷也只是个会担心家人的普通人。

父亲动身离开杭州，临行前未告知她目的地及归期，两日前大伯前来将奶奶接走，似乎是一场大规模的行动，岚灵不由的有些心慌。

她知道吴邪昨天和胖子一起离开了杭州，那么事情一定和雷城有关。

人手不足，找哥哥行踪的事恐怕又要耽搁，岚灵想着，她大概要趁此机会亲自去一趟香港。

一阵铃声响起，惊醒了她怀里的汤圆，它跳下去回到自己窝里躺下，似乎对这不合时宜的铃声很不满。

岚灵望着屏幕上“解雨臣”三个字，指尖悬停在接听键上半晌没动，不知道他和吴二白做了什么交易，说他不在的这些天，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去找解雨臣，没想到对方倒是先联系了她。

“小忧。”

“怎么了？”

“我查到了江忱的踪迹，来北京一趟吧。”

“什么？”岚灵站起身，膝盖撞到桌腿，那痛感反而让她冷静下来，“什么线索不能直说？”

“信不过我？”

她听见电话里传来的轻笑，背景音里似乎有熟悉的人声，那是……洛城，洛愔的爸爸。

“洛叔在你那？”

“不，只是段影像资料，你会感兴趣的。”

“哪里见面？”

“我家，在这里，不会有假的解雨臣。”

解雨臣在往钧窑壶里添水，他今天难得穿了件月白唐装，相比平日少了几分凌厉。

岚灵盯着电脑里的视频，时间应当有些久远，但依旧能清楚地看见那是手术室里的场景，摄像机位于患者头位，距离有些远。

人声嘈杂，是产妇在生孩子，岚灵莫名有些慌乱，不敢错过视频里每一帧，五六分钟过去，她听见婴儿的啼哭声，似乎有人说了句“第三个，是个女孩”。

孩子被抱走，奇怪的是没有人将孩子抱给产妇看一眼。

视频里洛城走到产妇身边，温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汗水，“没事了，媛媛，已经没事了。”

屏幕变成黑色，岚灵在屏幕里看见自己的脸。

媛媛，那是陈舒阿姨的小名，所以刚才那个婴儿是洛愔？

“视频哪里来的？和我哥哥又有什么关系？”

解雨臣的指尖在平板电脑上轻点两下，“还有一个视频，先看完。”

视频中的场景是个实验室，录制视频的人似乎有些紧张，背景音是粗重的喘息声，摇晃的画面固定到一本实验记录上，那人一页页翻过，岚灵的指尖也一寸寸变凉，上面字迹的主人她认识，洛城。

是试管婴儿的实验记录，从受精到胚胎植入再到那些孩子降生，很详细的内容。最早的时间在1990年末，时间上推断，与她的出生时间符合。

“还是刚才那两个问题，视频哪里来的？和我哥哥有什么关系？”

解雨臣将煮好的茶放在她面前，见她对第二个视频内容并不奇怪，于是道：“看来二叔告知了你一部分内容。”

“我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汪家的杰作，去东南亚时白泽就告诉我了。”

岚灵压下心底的烦躁，她只想知道哥哥的线索，那一定与爸妈的意外有关，每周一次的邮件似乎是定时发送，她并不能确定哥哥是否真的安好。

解雨臣抿了一口茶水，“视频来自江忱，两天前刚刚查到。其实和你第一次见面后我也开始了调查，当然，这其中江忱起了很大的作用，也可以说是他将你带到我面前，引导我追寻你的身世。”

“洛城和陈舒的女儿洛愔，十二岁那年失踪，后被找到尸体，这些事情你都知道，但洛愔的真实身份我也不能确定，或许她和你一样，也是那些试管婴儿中的一个。”说到这里，解雨臣观察了一下岚灵的神色，江忱说过，洛愔的死是她的心结，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

“这两个视频几乎可以证明洛愔的身份，想要确定，只能去问洛城，我问过，他否认了，说洛愔是他的亲生女儿。”

“我并不觉得将自己的孩子充作那些试管婴儿之一是明智的选择，所以对于洛城的话持怀疑态度。”

岚灵觉得自己几乎要喘不上气了，手脚冰凉，手心却汗涔涔的。

解雨臣起身打开雕花窗户，六月初的风不会过分燥热，温度正好。

“江忱在做什么估计你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你们爸妈的去世不是意外，那与你的身世有必然的联系。”

他弯腰将纸巾放入她的掌心，触到她皮肤的温度，夏日午后，外面阳光明媚，她的手却那样冷。

他看着她眼泪一颗颗划过面庞，却未哭出声音。

“江忱与我的交易已经达成，他要做的事情结束后，香港的部分生意归我，在此期间，我要保证你的安全。”

岚灵抬头看向他，“那么吴二白呢？他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明明她还红着眼眶，抬头时眼角有泪水滴落，可他还是从中看到她的倔强。

“他早就知道我的存在，其余的孩子呢？回到吴家的只有我一个，他们的结局显而易见。”

“汪家和九门对峙，我们都是牺牲品，没人在乎的。”

“只有家人会在意我们的死活，可那提供了我们一半基因的人算得上家人吗？”

“我现在的生活是我的爸爸妈妈用生命换来的，是我的哥哥费尽心思谋得的，我没有别的家人了，我只有哥哥了……”

是了，她只有哥哥，哥哥也只有她，岚灵闭上双眼调整情绪。

“多谢你的视频，我的安危我自己会负责，不给你们添乱，但哥哥那边的事，我作为当事人没办法袖手旁观。”

“小忧。”

解雨臣喊住起身欲走的岚灵，“今天的事也有二叔的授意，你是他的女儿，他终究不会害你。”

岚灵没有回头，利用也好欺骗也罢，都不重要了。

回到杭州，她继续按部就班的生活，差人查的当年的事情还没有进展。

中途吴二白回来过一次，吴邪也已经知道他身患肺癌的事，岚灵按下心底的触动，仿佛那些都与她无关。

她的助理吴秋说她的行事作风越来越像二爷了。

那不是夸赞的语气，岚灵却有些隐秘的兴奋，像吴二白没什么不好。

又过了一阵，吴二白带人前往东南亚，杭州的很多事都需要她出面处理，解雨臣不放心她一个人，有时间总会待在杭州。她是吴二白一手带出来的，行事方面他不需要担心，他防的是有人趁二叔不在动歪心思。

岚灵这段时间空闲下来会去吴二白的书房看东西，主要是看他留下的笔记。笔记很多，涉及范围也广，让她感兴趣的是几本关于三叔行踪的笔记。那里面包含了吴邪去过的所有地方，也有很多她第一次听说的地名。

笔记内容很全，照片、注解、分析甚至父亲的疑问都写在上面，有照片说明父亲已经派人去过，看来这些年他虽然表面不插手九门事务，却也没放弃调查与三叔有关的一切。

令她疑惑的是十一仓这个地方也在笔记中出现了。

父亲说过，所有的事情都不再让吴邪参与，把他安排到十一仓工作，可是十一仓也是三叔去过并且看时间还呆了很久的地方，很显然他是想让吴邪继续查下去。

可是又为什么带走他身边所有的助力？十一仓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别的地方都有详细记录，十一仓只有寥寥几句？

岚灵想不通其中的关键，不知不觉在笔记的右上角卷起了那页纸。看着翘起的边角，猛然想起父亲不喜欢书本上留有折痕，心虚地压了压，看来有必要去一趟十一仓了。

她不喜欢拖沓，想好后便放弃了睡午觉即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