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先帝最爱将女儿们嫁给前朝的皇族。

公主的几个姐姐都是如此。

“后来，父皇利用姐姐的儿子，不知道生了多少事端。”

在皇帝眼中，那不是他的外孙。

只是留着前朝血脉的一颗棋子而已。

“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这样，不想他们生下来就背负这样的担子。”

沈朗是她的丈夫，他要复仇，那是他自己选的。

她爱他、也劝他。

但是这么多年了，始终没有办法打消他的念头，所以她其实已经淡了。

可她的儿子不行。

这孩子根本没得选。

她不能让他无法选择。

所以，最好还是只生女儿。

她不是不疼爱女儿，沈朗也对小梅小蔷视若珍宝，但终究还未有过女帝。

她也没有想到，后来女儿长大了，一样巾帼不让须眉。

小梅就算是女儿身，也愿意跟着自己的爹。

但小梅可以选。如果是儿子、只怕他没得选的。

“那日、我和李夫人一同生产，当时外头乱的很，到处都在放火。”

公主看着小蔷。

“我和你母亲都躲在宫里，肚子那么大了，总还担心敌人会攻破皇城打进来。”

那时到处乱作一团，只有她身边有一个产婆。

嬷嬷说：“那时公主先生下了一个男婴，恰巧李夫人也要生孩子，只能来借产婆。”

你说巧不巧，这事也不是提前设计的，设计也设计不出来。

只能说、老天想要成全公主。

所以，南蔷就姓了沈，他就姓了李。

看那些小说里，孩子换来换去，讲的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其实真要操作起来，哪有这么简单的。

偏偏当时外面杀声四起，里面乱七八糟的、乱作一团，这件事情还真就让他们办成了。

“原来……”沈朗喃喃，“原来李轴才是我的儿子……！”

三年多前，他算计李轩，错伤了他……

“我竟然差点儿害死他！”

沈南蔷心中叹息，其实你已经杀了你儿子了，那个李轴已经死了。

“这事李家不知道，我也从来没敢跟他们家说过。”

公主原本是想着让太子撮合撮合，两个孩子若有缘分也是好的。

若是没有、那也没办法。

万事不能强求，尤其是婚姻。

所以，就算小桃和定一……是如此的不为世俗所容。

但只要他们两个不在乎，她也不会硬把他们分开，非要给小桃安排别的人。

公主是真的没想到，这件事竟然顺利到出奇，南蔷和李轴他们只见了一面，就真的愿意了。

所谓一见钟情，不过如此吧。

看来这一对同年同月同日所生的孩子，是真的有缘。

其实，她也想过、要不要让这两个孩子从小就多多接触在一起。

但又担心两家从长相中发现一些什么端倪。

因此十分忐忑，终究还是不敢。

长公主原以为，一切都好了。

南蔷嫁回了李家，那本来就是她自己家。

血脉相连，他们一定都会喜欢她的。

而快二十年过去了，沈朗虽然始终不愿意放弃。

但复国终究是一场大梦，早晚有梦醒的那一天。

大家都没有再说话，沉默不语。

过了挺久，沈东梅看了妹妹一眼，似乎想说——“那你们之后怎么办？”

沈南蔷心想，我怎么办并不重要。

从头至尾她和李轴都只是被卷入这个漩涡当中，根本就身不由己。

沈朗说：“既然李轴是我儿子，那他应该回这个家。”

他又对女儿说，“南蔷，你永远是我的女儿，这样你们都留在我们家了。”

这心情值得理解，但这个做法属实有点儿既要又要了。

古代多是男婚女嫁，女儿是嫁入男方家的。

本来他们家嫁了个女儿，李家多了一个媳妇。

现在倒好，直接反过来了。

李家赔了女儿又丢了儿子，你说他们能干？

况且整件事，当年是阿娘一意孤行，李家实在是受害人。

“可是……”

沈东梅也觉得这事不能成，但这时候自己还是别说话吧。

“你想让他回来做什么？”公主说，“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你还想着那些事？”

他肯定是想的。

他如果不想，三年前他就不会去杀李轩。

当今陛下，虽然目前因为柔然人在北方压力太大，所以和南朝暂时虚与委蛇、表面上交好。

只要一旦北境安稳了，那么他下一个目标肯定是针对南朝。

到时候，皇帝会入沈朗所愿，给他兵权、让他带兵南下。

说不定直接会让他直接称帝。

没有土地又怎样，反正先自己黄袍加身了再说。

当一天的皇帝，那也是皇帝。

大家心知肚明，借着别过的势力复国，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但若不这样，沈朗纵然想给别人当傀儡，那也没人要。

“你放过他吧。”

公主声音颤抖，“你放过李轴、放过小蔷吧。”

在李家，李轴这个小儿子是娇养长大了。

他们家的儿子都要上战场，但唯独李轴不要。

这孩子从小也没什么雄才大略，所以才和太子厮混一处，不过是一路货色。

他只能当个大少爷，她也从来就希望他如此。

“这件事情就当从未发生，是我对不起他们，所以小蔷嫁回去，回了自己家，这样不好吗？”

公主看着女儿眼中全是泪，突然一把抱住她。

“是我对不住你，一切都是我的错……”

沈南蔷：确实，公主这一换，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了。

尤其是李家，这一切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要为此骨肉分离、承受着许多事。

李夫人早早就过世了。

她到闭眼的时候都不知道，她的小儿子并不是自己亲生的，她其实生的是个女儿。

沈南蔷：……作孽啊……

要是她刚过来就知道了这个事，一定会把公主还有沈家、上上下下骂的狗血淋头。

可这三四年，大家朝夕相处，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李轴要是知道这事，估计更难受，都不知道怎么跟那边开口。

公主拉着女儿的手：“不要和他们说，可以吗？”

她还没说什么，沈朗勃然大怒：“他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什么叫从未发生？

怎么就从未发生了？！

女儿他要，儿子他也要。

他两手握拳，猛的一拳砸在桌子上，直接起身推门走了。

公主对大女儿说：“你跟着你爹。”

沈东梅神色复杂，应声去了。

公主说：“小蔷，你……”

“我、我再想一想。”

沈南蔷是真的觉得心累了，她想只想回去睡觉。

她好像行尸走肉一般的走回去，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

这一夜注定无眠，但她脑子也乱的很。

明天，李家就要带着媒人来了。

“不能不和李轴说。”

说白了，在这里他俩才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不管有什么事情必须要相互沟通才是。

更何况，老爹他也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可惜这里没有安眠药，不然她真想一瓶子全干下去，瞬间下线。

不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蒙汗药呢？”

蒙汗药肯定有吧。

或者谁能不能直接给她来一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