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的铃声一响，秦予航从前排转过身来一把搂在宋烯肩膀，十分八卦地凑在他耳边开口：“你和陆辞决你俩和好了？”

宋烯一愣，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拿下，随即才懒懒散散地说：“什么和好不和好的，我又没和他吵架。”

“得了吧你，还不承认呢。”秦予航放开了宋烯，倒是没计较他这口是心非的行为。

两个人一同往操场方向走，秦予航继续在宋烯的身旁絮叨，“我可都听徐盐说了啊，你们俩刚才的化学课上都又开始传上纸条了。”

“......”

宋烯脚步顿了顿，神情复杂地看了秦予航一眼，熟练地岔开话题，“你有事吗？有话就直说。”

这会儿所有班级都从教学楼往操场去集合，很快课间操就要开始，周围的人也从刚下楼的慢慢悠悠，到逐渐小跑向各自班级的方向，秦予航和宋烯也不例外地加快了步伐。

不过匆忙中，秦予航不忘冲着宋烯嘿嘿一笑，既然宋烯问了，他也干脆道：“没别的，就今天老周不是又新发了两套卷子嘛，叫班长写完给看一下呗。”

“你是想说抄一下吧。”宋烯走在他前面，闻言没忍住笑了一声，“你怎么不自己去和他说。”

“啊对，抄抄抄。”秦予航一见宋烯说这么直白，也气笑了。

两人已经到了班级队伍尾部站好，秦予航佯装恼怒地从后晃了晃他肩膀。

“怎么的，以前人家还不是好几次都主动把写完的卷子传给你，你别告诉我你没抄过啊？突然在这装正经。”

秦予航嗓门不小，周围的人都差不多站好，被这么一说宋烯也有些心虚。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没见陆辞决的身影，才小声反驳道：“我那是，学习一下他的解题思路好吗。”

“没毛病啊，我也想学习一下，让我们来一起沾沾学霸的气息，就这么决定了。”秦予航从善如流地附和着，把这事敲定了，又提起另一茬，“对了，你最近又去喂巷子里那群猫了吗？”

说起这个，宋烯沉默了下。

心里再一次浮现出上回带大佬回家的事。大佬有些反常的举动和盯着他看时候的神情，现在想来也总觉得哪里说不出的奇怪，可他又说不清具体是因为什么。

广播体操的前奏音乐响起来，秦予航见宋烯没反应，又问了句：“宋烯？琢磨什么呢，又心不在焉的。”

宋烯想了想，侧身的时候抽空朝秦予航说：“喂是去喂过，有几次没碰见大佬，但它有时候会去我家找我。”

“去你家？？我去，这么聪明的吗？”

秦予航也有点惊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是不是就你之前给我发过一张照片的那只？就在你家单元门口，也是灰色的。”

“......也？？”宋烯一愣，反应了几秒，他表情有些不可置信，“你脸盲？”

秦予航莫名其妙：“啊？怎么？”

“你才看出来发现那照片里就是大佬？那条巷子里统共就这么一只灰的啊。”

宋烯说着话，还想从校服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找照片，奈何主任就在讲台上站着，他动作到一半，只好忍住了。

秦予航也愣了，反应过来宋烯竟然是因为这么点事这样认真，都被逗笑了。

“你难道蹲在那巷子里统计过颜色啊？再说脸盲不脸盲一般是说的人脸吧，你怎么还这么能耐，我还是第一次瞧见猫也能分辨这么清楚的。”

“大佬很好认的好吗。”宋烯无语了，他手里懒洋洋比划着广播体操动作，神情却非常较真，“它体型比其他猫都小一点，而且耳朵尖是白的，很好看。”

秦予航：“......”

下一个动作再次侧身的时候，宋烯又接着说：“而且你都跟我去过几次了，都没仔细看吗？它长得那么可爱。”

秦予航面无表情地把他推回去：“你别太爱了，你把它抱回去养得了。”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广播体操接近尾声，班级集合，宋烯听见这话才想起什么，忽然压低声音喃喃地说：“我倒是想呢。其实我最近总感觉大佬它怪怪的，就好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说？”秦予航洗耳恭听。

宋烯张了张口，试图组织语言，但却发现他其实也举不出特别异常的例子。

对上秦予航好奇的视线，想来想去似乎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最后只好叹气，“哎算了，可能是我想多了。”

“你不会就因为它能找到你家吧？”秦予航看了宋烯一眼，尝试推测宋烯的想法，“这真没什么奇怪的。我在网上也看到过很多。再说动物也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啊，我上次还刷到网上一个人发的，他家猫还会下五子棋呢哈哈哈哈。”

“......”宋烯：“好吧，那应该是我想多了。”

-

课间操时间学生们几乎都集中在了操场上，教学楼一下空旷了起来。陆辞决望着空荡荡的走廊，两只爪子往前探了一步，离开了遮挡住他的灌木丛。

幸亏他们学校平时绿化做得还不错，植被多，方便能有个遮挡。不然刚刚课间那么多学生集体往外涌，他很难不被发现。

连廊位置是可以通向行政楼的，陆辞决从灌木丛出来，望着那个方向正出神，忽然间就听到有脚步声从身后不远的位置传了过来。

目光一凛，猫的本能使陆辞决退后了半步下意识想躲回原来的位置，可这熟悉的脚步声却让他硬生生把退缩的脚步停住了。

他转过身来，侧头往后方看过去，就看到了离他只剩几步以外的‘陆辞决’。

一年前的他自己。

正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的冲击力确实不小。

陆辞决瞳孔微缩，怔了几秒，但很快又平静下来，目光沉沉地与对面的人对峙。

对面的‘陆辞决’手里抱着一沓卷子，身形颀长，神色淡漠。

他正要去的也是行政楼方向，见走廊中间站在一只灰色的猫，也只是眼皮冷淡地抬了下，而后没做停顿，脚步继续往前。

原来的他虽然高三时候已经不再担任班长，但也还是数学课代表，有时会被老师委派去办公室领卷子或送东西。陆辞决心里清楚，所以对于自己这个时间没去集合并不感到意外。

没想到会这么突然的正面遇上。

陆辞决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这个即将和他擦肩而过的另一个自己，仔细洞察着。

这是种很奇异的体验，仿佛周遭的时间流速都变慢。

那种需要仰视才能看清楚表情的经验在这个‘陆辞决’身上并未能奏效，因为面对一只猫，除了宋烯以外的人一般都不会多做停留，更不会有多余的表情，而是选择无视。

短暂的这么一眼，陆辞决倒是没发现这里的另一个自己身上有什么变化，也没在他身上感知到任何情绪。和记忆中一年前的模样没差。

只不过，陆辞决紧盯着那个已经离开的背影，神情中忽然闪过一丝怀疑。

以前的自己原来看起来这么不招人待见么？

明明化学课上传纸条的时候，还不是这副跟谁欠他钱一样的臭脸。

无意识间伸展了下手掌，陆辞决垂眸，看到自己的四只爪子，他向前了一步，跟上了那个背影。

刚才隔着窗户看着这个人和宋烯传纸条时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有些复杂交织的心绪出现，似乎有点影响理智，令他莫名的感到烦躁。

记忆中其他零碎的片段这会儿也争相跑了出来，凑热闹似的全都挤在一起，叫嚣着、影响着他的神经。

陆辞决想起了当自己听说宋烯要去C大时候的心情、想起他和宋烯在巷子里偶遇的场景、接着又想起不久前看到的宋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忽然间目光一暗。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冲向了前方那个身影。

猫的四肢灵活，伸展开来化作一道灰影奔跑着穿过周遭的风，速度如同离弦之箭。

“撞击，是换回身体的契机。”

不久前用宋烯电脑看的那个帖子里有过这样的文字。

现在就是机会。

错过了就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操场上的广播里这时突然切换了音乐，欢快的铃声响起来。那是课间结束提示学生解散回班的铃声。

前方的‘陆辞决’似乎也蓦地察觉到了声响，转过身来，他就看到突然间受刺激一样向自己冲过来的小灰猫。‘陆辞决’神情诧异了一秒，立刻皱着眉躲开，但速度到底是没有猫敏捷，还是堪堪被撞到了左边的脚踝。

他低头看了眼，很轻地“啧”了一声。

-

陆辞决觉着头有点晕，他爪子握紧，垂头停在原地缓了一会儿。

少年人的骨骼硬度并不低，更何况他自己原本的身体也算结实，他心里清楚撞这么一下肯定是会有些痛。

但撞击过后这会儿理智也逐渐回笼，反应过来后，陆辞决目光聚焦，立刻打量自己的模样，可却发现眼前看到的依旧是毛茸茸的灰色。

他还是没有离开猫的身躯。

学生们的脚步和说话声越来越近了，这会儿大家马上要经过走廊回到教学楼，陆辞决看了眼原来的位置，另一个自己早就不见踪影，应该是已经进了行政楼。

只好将心里那些隐隐的失望和泄气压下来，陆辞决喘了口气，离开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