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在玻璃窗上晕染出橘色光晕，餐厅吊灯在叶念裳的瓷白侧脸投下细碎阴影。古桑言攥着竹筷的指节泛白，汤匙磕碰碗沿发出清脆声响，惊醒了凝固的空气。

"叶老师……"女孩嗓音里带着蜂蜜柚子茶般的涩意，"其他老师都说，您将告白信叠成千纸鹤放进漂流瓶，去年情人节收到的玫瑰都送去食堂榨成了鲜花饼。"鼓起勇气望向对面，女人垂落的睫毛在眼睑投下蝶翼般的阴影，葱白指尖正将茉莉花茶推到她面前。

叶念裳轻轻转动骨瓷茶杯，茶汤里浮沉的茉莉仿佛她此刻动荡的心绪。初遇的画面突现：古桑言身穿白衬衫被风灌满，说话时声线清越如松间雪。那时的小女孩与此刻重叠，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不敢深究的执拗。

女孩忽然压低声音，耳尖漫上绯色，"叶老师，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永远记得门廊灯光下她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洇开暗色花朵，空气里浮动的白茶香混着潮湿水汽，比解过的所有题都更令人迷醉。

银匙轻磕杯沿的脆响截断回忆，叶念裳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霓虹，嗓音像浸在暮色里的晚香玉："知道为什么雏鸟会把破壳后见到的生物当作母亲吗？"她将糖醋排骨夹进女孩碗里，琥珀色糖浆在灯光下泛着蜜色光泽，"等你再长大一点就会明白了。"

商场顶层的暖黄射灯在砂锅表面镀了层流动的金箔，古桑言看着沸腾的汤底将鹌鹑蛋推向叶念裳那边，蒸汽在她们之间织成半透明的纱。隔壁桌情侣分享冰淇淋的欢笑声撞碎在沉默里，她终于鼓起勇气直视对方被雾气洇湿的睫毛："上周油画课结束，我看见您和周学长在画廊待到闭馆。"

叶念裳执汤匙的手顿了顿，鹌鹑蛋滚进辣油染红的汤区。她想起那个暴雨突至的傍晚，周同学固执地要修改毕业作品的光影处理，画架上那幅《仲夏夜之梦》里的少女侧影，恰似眼前人初入美院时青涩的模样。

"他的参赛作品需要调整构图。"她将浸满辣油的鹌鹑蛋夹回少女碗中。

古桑言突然用筷子尖戳破浮在汤面的油膜："哦。"溅起的汤汁在米白桌布上晕开血渍般的圆点。

商场广播正播放《卡农》钢琴曲，叶念裳望着玻璃幕墙外渐次亮起的霓虹灯牌。

"尝尝牛肝菌。"她将砂锅里最嫩的菌伞夹过去，"你们这些小朋友总爱过度解读。"旋转餐厅开始缓慢移动，窗外LED大屏正播放钻戒广告，模特无名指的光芒刺得少女瞳孔骤缩。

古桑言突然抓住她撤回的手腕，砂锅底座酒精炉的幽蓝火苗在眼底跳动："才没有呢，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子。"语气中有着委屈。

叶念裳看着她笑了笑，"嗯，你不是小孩子，你是大孩子。"

古桑言认真地看着她，："叶老师，我真的长大了，也许有一天，你就会发现我和她们不一样，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