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淮伸了两根手指,道:“两个可能,袭击了少年后,他把棍子扔原地了,或,带走了。”
“带走的话,他为什么不用棍子攻击那个路人?”端木茵反问。
“带走,不说明随身带着。阿茵,你想想你刚刚怎么说的?”
端木茵一愣,即刻又恍然道:“对哦,受害者不省人事了,他无法自己离开,势必是于森把他拖到法善寺旁的公共厕所里的。拖一个人本来就麻烦,还要空出手拿棍子,显然不符合常理。棍子大概率被他扔在了袭击少年的现场。又或者,他也可能把棍子带上了车,毕竟万一少年在他开车的时候清醒来,他还有顺手的防身工具可以用于二次袭击。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车上可能会留下某个痕迹。”
梁淮点头赞同:“少年的后脑勺流血了,意味着棍子上也有少年的血。于森确实很当心,但那时是深夜,光线昏暗,加之他高度紧张,就算他注意到少年后脑勺的血,他未必能注意到棍子上的血。如果棍子上的血蹭到了车内某个地方……”
话没说完,端木茵就抢在他前头先说了出来:“那我们是不是有了决定性的证据?”
“不一定。我们能分析出来,老吴他们也能。一晚上过去了,还没消息,说明他们没从于森的车上检验到决定性证明。”
“没决定性证明。”端木茵思忖着,真有人能在那种情况下还不慌不乱的吗?
代入一下于森,端木茵觉得起码她做不到。就算心里素质再强大,她也顾及不到所有细节。
“梁淮,如果于森没把棍子带上车呢?”端木茵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这样棍子上的血液也不会沾到车上,老吴他们查不到也就很正常。想象一下现场,光线昏暗,少年被他从身后袭击晕倒在地,他急于把少年带去法善寺旁的公共厕所,棍子很碍事,他要把它处理掉。怎么处理?随手扔了?或是找个垃圾桶扔了?市里不是每个路口都设有垃圾桶,于森不能离开太久,晕过去的少年还躺在地上呢,虽说是深夜,难保没有夜猫子经过,所以最可能的是随手扔了或就近找垃圾桶扔了。要是找到了那根棍子……”她拖长了尾音,可怜巴巴地看着梁淮。
梁淮搓了搓脸。端木茵这是吃死他了。
“知道受害者是在哪里被袭击的吗?”他问。
“知道知道。”
***
老城区的某KTV旁的巷子里。
端木茵说的“知道”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位置。
警局的笔录上记录着在KTV附近,可能是受害者自己也说不清楚被袭击时确切在哪。
除了KTV侧门直通的小巷,附近几条街都挺热闹。于森不会在相对热闹的街头下手,最符合下手条件的只有这条小巷。
“梁淮,你看这里。”端木茵在一堆呕吐秽物前蹲下,天太热,呕吐物中所含的水分已蒸发,但从残余的部分看,还是能看出是新鲜的呕吐物。
梁淮也蹲下:“应该是喝多了,又不想被同伴看到嘲笑酒量不行,所以跑到这来呕吐。”
“这边溅出来不少,他呕吐的时候是他站着的,手抵着墙面,身体向前倾斜,裤兜里的手机露了出来,然后被于森注意到了。”
“应该是这样。”梁淮抬头看了眼四周,没看到监控,KTV侧门上面有盏小灯,现在没亮着,但即使亮着,灯光照射范围应该也有限,这里确实适合动手,“大晚上,这里光线肯定很暗,于森应该注意不到棍子上的血迹。”
端木茵站起身。
按之前的推论,于森若是没有把棍子带上车,那只能扔了。但扔在哪呢?
巷子不深,统共五十来米的样子,夹在KTV和一家泰国菜餐厅中。巷子的两侧各开了个侧门,目测是员工通道。
出了巷子马路上明显热闹许多。街口倒是有一个垃圾箱,但两米外,有两个显眼的监控。
端木茵摇了摇头。于森可不会蠢到跑到监控下扔那根关键的棍子。
再远点,视线所及范围内便再没垃圾箱了。
折回巷子,正好看见有个穿着工作服的员工从泰国菜餐厅的侧门出来。那人见梁淮蹲在那,脚步下意识地放慢了些。
梁淮站起身,拉了拉袖口,问道:“不好意思,问一下,你们几点营业?”
那人抿了抿嘴,拘谨地捏了捏手中的烟,回道:“ 11:00到22:00。”
梁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人见梁淮不再问,便从巷子离开。
端木茵走过来:“你问他营业时间是想知道于森有没有时间回来回收那根棍子?”
梁淮:“目击证人与疑犯擦身而过时是午夜,也就是说,从午夜后到今天上午他都有时间来处理。不过KTV一般都会营业到凌晨2:00,那段时间应该会有不少员工从侧门离开,他应该不敢在那种情况下明目张胆地回收棍子。”
端木茵提醒道:“今天上午他录了第二次口供,也没时间赶过来。录完口供,这边KTV和餐厅都开始营业了。”
“那只有凌晨3:00后到天亮这段时间了。”
“我刚去看过了,路口有个垃圾箱,不过那里有监控。棍子要么还在巷子里,要么被他取走了。”她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点严肃,“我们来看看是他运气好,还是我们运气好。”
巷子里一望到头,除了两边各开了的侧门,其余的皆是墙,有没有藏匿东西其实一目了然。
“梁淮,”端木茵突然叫道,“托我上去,我想看看这边的雨水槽。”
默契真是种很奇妙的东西,无须过多解释,一句话,一个眼神便够了。梁淮半蹲下,让端木茵骑上他的肩。
“再左边点,那边好像有什么。”
梁淮小心地朝左挪了两步:“怎么样?”
“再过去点。”端木茵扒着雨水槽的边缘,幸亏泰国菜餐厅的屋顶是斜坡式的,雨水槽比实际屋顶高度要低,努力努力还勉强能看清雨水槽里的情况。
这几天虽也下过几场阵雨,但气温一直没降下来,雨水积得快,散发得也快,除了少许几片枯叶,端木茵在雨水槽里看到了她在找的东西——一根擀面棍长短的木棍。
她突然想明白,能找到凶器并不是因为运气在她这边,而是于森没法在凌晨3:00到天亮这段时间里取走木棍。
路口的垃圾箱在监控范围内,小巷里一眼望去,除了两道侧门,基本上只有光秃秃的墙面了,随手一扔肯定不行,被袭击的少年还晕倒在地,接近午夜时分,泰国菜餐厅虽不在营业中,但KTV这边还时不时有人从侧门进出,他得快速处理掉手中那根沾了血的木棍。
他抬头,看到了对面的泰国菜餐厅。
一层楼的古色古香建筑,矮矮的,最重要的是它是斜坡式屋顶,还有屋檐下的雨水槽,只要一扔,就能轻松把木棍扔进凹槽里。人站在屋檐下,一点也看不出雨水槽里还躺着根沾了血的木棍。
若是下个雨什么的那就更好了,连木棍上的痕迹都一并被清除掉。
当然,扔上去简单,要取出就没那么方便了,不借助梯子或是其他工具,根本没法做到。
可大半夜的,要于森从哪找把梯子出来。天亮了,梯子倒是搞得到了,但来来往往的行人又让他为难。
又或许,对于森来说,那根烫手的木棍还是躺在雨水槽的好,即使哪天有人想到清洗雨水槽,那也是很久之后了,谁又会把雨水槽里的一根木棍跟半夜被挂在法善寺旁公共厕所横梁上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端木茵轻叹一口气。她没敢触碰木棍,垂手轻拍了下梁淮的肩,道:“梁淮,放我下来。
“还有,打电话报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