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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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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梯峰山高并不陡峭,清风庵在半山腰上,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间。

庙并不大,香火也不算旺,正殿供奉着观音坐像都有些褪色。

乔逸与一个在正殿外打理香火的小比丘尼说明来意,她平日里没怎么见过生人,如今一下子来了三个,怯生生打量一番,只说了声稍等,自己往侧门去了。

李娴跨进正殿里,在蒲团上跪下,她双手合十,一时没想好许什么愿,便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起身时觉得殿门外有人影晃动,她转身来看,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衣比丘尼扶着门框,望向她的方向。

她大概四十左右,脸庞圆润,大概是修行久了,眉眼里带着慈悲像,她的目光悲伤又热切,嘴里喃喃道:“像,真像,眉眼跟将军一模一样……”

李娴笃定这就是母亲的侍女丁香无疑。家道中落也不离不弃跟着母亲,又随她一路来了河州,这份情义已经不是一般主仆能有了。她走到跟前,跪下磕了个头。丁香大惊,忙将她扶起,泪流满面道:“这如何使得,折煞我了。”

“母亲全靠丁香姨照拂,自然当得起。”李娴哽咽道。

“很久没有人叫我俗家名字了。”丁香抬袖擦了擦眼泪,勉强笑道,“一直牵挂着你,不知道怎么样了。刚生下来那么瘦小,我都担心你能不能长大。乔副将真是厉害,能把你养得这样好。如今也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小姐若是看见,不知道多高兴。”

一句话又惹出眼泪来,李娴扶了丁香问道:“我母亲她……”

丁香深吸了口气,尽力平复了情绪,才勉强开口道:“乔副将带你走后半个月,小姐便过世了。临终前她交代我,说跟她有关的东西什么都不要留,找个干净偏僻的地方,一把火烧掉干净。”

为了说话方便,丁香带着李娴去庙外山道边的凉亭里。

贺云洲并没有跟过去,只沿着来时路继续往山上走。

他选了个树荫浓密的地方站着,似在欣赏春日的山景。乔逸从后面慢慢跟上来,停在他身边。

“你可知我为何让你知晓李娴的身世?”乔逸站在树叶缝隙透进来的阳光下,古铜色的脸上有沧桑的痕迹。

“前辈可容我斗胆一猜?”贺云洲微微笑道。

“你说。”乔逸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总的说来就是试探,不过试探目的有二。”贺云洲道,“其一,试探我对李娴的态度,知道她的身世之后,是否会因有所顾虑而改变;其二,试探我参与进来的目的,您是否觉得我是故意引导李娴去查她的身世?”

乔逸朗声笑起来:“倒是差不多了。”

他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发现他不但面无惧色还轻松地与他对视。

乔逸做过游侠,江湖上讲究一个气势和威名,即便是功夫不算登峰造极,凭这两点也能镇住不少人。他的气势有江湖的霸道,也有军中历练出来的威严,可是放在贺云洲这里,完全没什么作用。

“那还请前辈指教。”贺云洲依然笑盈盈的,人畜无害的样子。

“除开你说那些,还有。”乔逸说,“将军获罪的原由和真正的死因,我只能暗中调查,十分受限。知道你手眼通天,不管你背后是谁,既然对此事如此上心,想来查清楚之后也是有些好处的。你对李娴是什么态度,我也不想去深究,只要不将她置于危险之中,我便不会插手你们之间的事。”

贺云洲本以为乔逸是一心只想把李娴带回家去,护在自己羽翼之下天天不错眼盯着才会放心。能放手到如此程度,已是十分难得。他倒有些佩服乔逸的胸襟与胆识。

“说来惭愧。”贺云洲欠身道,“前辈有所不知,在京城这半年多,李娴已经几番遇险。还没算上那些在暗处蛰伏,准备伺机而动之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也只能尽力。”

乔逸点点头:“她没跟我说,想来是怕我担心,也担心我迁怒于你。我看她自己有数,就不必深究了。”

凉亭里李娴跟丁香都是泪眼婆娑,李娴拉了丁香的手,抽泣道:“丁香姨,跟我回去吧。”

丁香抬手替她拭去泪痕,笑着摇摇头:“当初多亏这里的住持收留,才能好好活到现在。如今见了你,我多年的心愿也算了。余生在菩萨座下侍奉,也是我的福分。以后若要再来,还请唤我的法号了寂。”

“要不,您再想想?”李娴不甘心,“我们过些日子才走,您再好好想想,别着急拒我。”

丁香把她搂进怀里,摩挲着她的头发:“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必执着。”

“不行!”李娴紧紧抱着她,丁香的外袍上有淡淡的皂角味,混合着香火的气息,布料有些粗,却让人安心。

“您一定再想想!”离开的时候,李娴还在反复叮嘱。

“知道了,快些去吧。”

丁香站在山门外,目送他们走远,才双手合十念了声佛。

水榭四周放下的竹帘被风吹动,缝隙中若隐若现的两个人影,一个穿碧绿纱衣的女子抱着月琴坐在一角,宁王倚坐在水榭中间的软榻上,右手食指有节奏地轻轻叩着左手手心,仿佛正陶醉在乐曲中。

尚荣快步穿过游廊,停在帘外。

宁王抬手,琴音骤然停止,他睁开眼:“有消息了?”

“回王爷,乔逸带他们去了河州城外一座尼姑庵。”尚荣躬身答道。

“尼姑庵?”宁王端起茶杯又放下,“之前跟着乔逸的人,好像就是在河州断了消息的吧?”

“正是。”尚荣道,“请王爷示下,下一步如何行事。”

宁王起身,靸了鞋撩开竹帘走到尚荣面前:“斩草不除根,终究是大患。乔逸不好对付,现在还加上贺云洲,都不能留。”

“是,我亲自去办。”尚荣道。

“不不不,不用你。”宁王拍拍他的肩,“让陆知涯去。你去传令的时候顺便告诉他,麓城老宅那边遇见一个女子,听说是他心悦之人,便请回来小住。他从河州回来就能见到。”

说着,宁王从袖袋里拿出一枚玉佩交给尚荣:“拿着这个,免得以为我吓唬他。”

尚荣接过来,径直出门,刚跨出门槛就看见陆知涯迎面过来。他快走两步迎上去,将陆知涯带到墙角,沉声道:“王爷要你去河州。”

“找贺云洲?王爷有什么示下?”陆知涯问。

“王爷要你去杀了他们。”尚荣见陆知涯脸色一沉,也没等他开口,便将玉佩一亮,“认识吧?”

陆知涯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是他送给程念的,一直挂在她的剑上。从京城到宁州这一路,他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可是这玉佩如何会落在宁王手中,程念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人呢?”陆知涯一把抓住尚荣的领口。

“我也没看见。”尚荣面色平静,“王爷说,你从河州回来,便带你去见面。”

“不行!我要先见她。”陆知涯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王爷不会同意的。”尚荣冷静地看着陆知涯充血的眼珠。

“我不管!她不能有事!”陆知涯咬牙道,他忽然松开手,目光直愣愣地盯着那两扇紧闭的朱漆大门,抬脚便要过去。尚荣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扯回来,顺手一记耳光扇在他的脸上。

“你清醒些!”尚荣见陆知涯?个趔趄,心中虽有不忍,但语气依旧严厉,“若是现在惹恼了王爷,将自己折进去,后面怎么办?你不去杀他们,自然还有其他人。你以为王爷让你去,真指望你亲自动手?”

水榭里,宁王立在栏杆旁,拈了瓷钵中的鱼食往湖里撒,很快便集结了不少的锦鲤争抢食物。尚荣过来复命时,他悠闲地看着鱼问道:“你说这湖里有多少鱼?”

尚荣一顿,答道:“属下不知。”

宁王大笑起来,把钵里剩下的鱼食全部倒进湖中,转身道:“走吧,我带你去见见那个玉佩的主人。”

尚荣跟着宁王往花园里假山后密道去,阴暗狭窄的通道里点着火把,跨进来就能明显感受到里面森森的凉气。通道尽头,密室的铁笼中关了个人,蜷缩着靠在铁栅栏边一动不动,密室里唯一一扇气窗透进来的光照在她身上,看不清隐藏在凌乱头发后的面容。

尚荣搬来张圈椅,放在离铁笼不远处请宁王坐下。

“委屈你了。还请姑娘暂且忍耐,知涯去河州一趟,解决了贺云洲他们,回来就接你出去。”宁王笑道。

程念冷笑出声:“你以为他会去吗,就算他会去,他能杀得了贺云洲?”

“贺云洲必须死,但不一定要他亲手杀。”宁王笑道,“想必你也知道这几年本王招募了不少江湖高手吧,一个不行就去十个,若是他们不济事,那死了也是活该;若是能完成使命,本王重重有赏。”

程念缓缓转过头来,阴影中看不清她的表情:“王爷好谋划啊。”

宁王笑了笑,起身缓缓走过去,蹲在程念面前,两?之间隔着铁栏,目光灼灼地碰撞在?起。

“本王有广纳天下英才之心,若你愿意投效,那就再好不过。等知涯回来,我便亲自为你们操办婚事。你也知道,我膝下无子,对知涯一向视若己出,若有朝一日我夙愿得偿,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王爷,”程念打断了他的话,将头转回去,朝着透下来的光,眯起了眼睛,“这才什么时辰,梦话张口就来。”

宁王脸上的笑容仿佛被冻住了,他一招手,门口两个守卫过来开了门,将程念死死制住。宁王起身,拿出一只手指粗的竹筒,递给尚荣,笑着回到椅子旁坐下。尚荣也进了铁笼,捏住程念的下巴,将竹筒里的药丸倒进她口中,然后在她后颈上一拍便咽了下去。药丸酸涩腥苦,程念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此药名叫云梦。”宁王缓缓说道,“虽然味道不怎么好吃,但也没什么痛苦。初期五感慢慢丧失,可能会有些不适应,然后心脉枯竭,整个人如身处云端,神思如在幻梦中一般,不知不觉便死掉了。”

程念闻言低声笑起来,她双手紧紧握住铁栏杆,抬眼咬牙道:“王爷还是多费心思做些发作快又没什么痛苦的药吧,免得将来山穷水尽之时想了断还一时半刻死不了。”

“放肆!”尚荣喝斥道。他便拔剑隔着栏杆指向程念的咽喉。

程念撇了一眼划过眼前的寒光,挑眉看向尚荣:“怎么,想杀了我?你主子还没发话呢。”

“尚荣,”宁王起身,“走吧,毒发的时候,嘴再硬也没用。”

尚荣收了剑,跟着宁王出去了。程念瘫软地靠在栏杆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死不可怕,若是陆知涯为了救她真去跟贺云洲刀剑相向才让她觉得后背发凉。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她跟着宁王的车架出京城,一路跟踪到宁州,然后又去了麓城。可刚潜进藏灯的旧宅里,她便被包围。她本就不擅长搏杀,那伙人将她围得严实,轮番攻击,直至最后她受伤脱力,才被抓住。

她被封住周身大穴,蒙了双眼,快马加鞭地被运到这里关起来。

程念觉得冷,抱着胳膊蜷缩着。自从子夕没了,她也不那么怕死。只是现在,她脑子里浮现出去年中秋回洛州时,陆知涯站在门口看着她的样子。平日里看着他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可是关键时刻,那就是个傻子。如今只希望他不要信了宁王的鬼话,去跟贺云洲翻脸。

她看了一眼铁笼上挂着跟她小臂差不多粗的铁链,想靠自己逃出去怕是不行了。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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