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检测到未知错误】
【正在申请复核……申请已取消,启动备用方案AD-018】
【正在实体化数据】
【正在建立临时连接】
光屏一分为二。
在两块屏幕正中,系统贴心地显示出了直播间的当前状态。林千帆有些抓狂地举起了双手,呲牙咧嘴地看向了那行字——
【双人直播进行中】
“搞什么啊——!”
当然,她的这句怒吼,安绫是听不见了。
自初始副本刚开始便几乎一直形影不离的两人,在林千帆偶然点选了“双人直播”的按钮后便被分了开来。对于林千帆来说这算不上危机,但对安绫来说可不是!
双人直播的两个屏幕都在自己这里,其他一切和直播间有关的权限也都处于林千帆手中——也就是说,安绫现在比最初的副本时还要孤立无援。
更糟糕的是,林千帆本来已经能隐隐感觉到与对方之间的连接,但在进入新副本后,本就不算强烈的联系变得飘渺难定。即使安绫在那端呼唤,林千帆也没有能够回应她的自信。
“冷静点,冷静点……”
林千帆的眼角直抽抽,但再着急也没用。
先不说别的,在进入副本后,系统那里似乎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其中还提到了“实体化”这种词语……林千帆微微定下心神,望向了四周,想要找到这个被实体化了的物件究竟是什么,又是不是在自己这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正身处一间木屋中,看窗外的景色,此时似乎是——
【请掷下骰子,以决定当前时间】
【1-3 清晨,4-6 下午,7-9 夜晚,10 ??】
是的,窗外的景色模糊不清,唯有系统的声音分外洪亮。
老实说,林千帆没有太弄懂之前安绫在编辑界面做的大多操作。这个所谓的“直播开播编辑”之于一直老老实实修炼的剑仙,就像是下载了应用商店软件捆绑包的手机之于远离智能生活的老年人那般,有两个地方不懂。
这里不懂,那里也不懂。
安绫倒是念叨着什么“随机的乐趣”,“交互感”,“故事性”……林千帆能做的就只有挠挠头,然后按她说的去点。
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两人被分了开来——
“不要继续想了!”
林千帆几乎要被负罪感淹没,像是试图甩开这种甚少拥有的糟糕体验一般,她掷铁饼般掷出了手中流光溢彩的十面骰。
骰子滴溜溜地旋转,最后停在了“8”上。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了室内,林千帆眯起了眼睛,木屋内稍远一些的地方亮起了火焰的光芒。
周遭的空间变得完整,时间也显露了真容,仿佛在她掷下骰子后,故事才终于能够推进。
她隐约领会到了一些安绫口中的“随机”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情况还是没有好转,她一看见直播间仅有的那个粉丝兴奋地在两个屏幕上反复横跳,心里就有一股无名火在烧。
【是随机骰副本!小安居然选了这个】(左屏)
【但是分屏不是双人直播才会有的吗?】(右屏)
【难道说,小安的身边有一位看不见的主播在?】(左屏)
【但是直播间也没有相关信息啊,右边屏幕还一直黑着……】(右屏)
这家伙……林千帆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久违地刺痛了起来。
但很快,她就来不及顾及屏幕上这位自娱自乐的头号粉丝了。木屋的大门被推了开来,一位身形高大壮硕的女子穿着深绿色的制服,走进屋子,拍了拍肩上的雪。
她灰色的瞳孔中映照着摇曳的火光,在帽檐的阴影下显得格外沉鸷。林千帆一时间陷入了困惑:她是不是看见自己了?
但棕发女子的目光终究没有聚焦到她的身上,她只是皱起眉头,扫视了一圈木屋内的环境。
随后,她摘下了厚厚的手套,将袖子挽到了手肘处。思考片刻后,她取出了便携式工具袋内的对讲机。
“护林员编号8049,于柏月第七日,黑夜十九时,请求进行例行汇报。”
对讲机那端传来了一阵忙音,随后是“嘀”的一声轻响。
林千帆专注地听着女子说出的所有话语。
很显然,这里和上一个副本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了。在无法直接干涉壁障那端世界的情况下,掌握尽可能多的情报绝不是一件坏事。
“你好,丽雅。”
从对讲机中传来的是一段堪称奇异的声音,林千帆不知该如何形容,但它听起来比起“人类的对话”,更像是“蝴蝶的翅膀落在花朵上颤出的响声”。
诡异的是,无论是她还是那女子,都从这轻微的响声中听出了实际意义来。
“白日的巡逻一切正常。”女子简短道,“我现在已经抵达目标检查点了,但情况有些奇怪,我再找你确认一遍。”
她一手拿着对讲机,一手抖开了从工具袋里捉出的地图。
“目标检查点是‘南线-C-019’,也就是最新版地图上最南端巡逻线路第十九个检查点,对吗?”
“没错。”
“总部给我的任务是,‘在柏月第七日结束前抵达目标检查点,并将特殊通讯设备交给特派员’,对吗?”
“完全正确。”
“在我抵达检查点前,屋里已经点起了火。”女子困惑道。
“可门口没有脚印,里头也没有人。”
“总部的特派员……该不会和你一样,并非人类吧?”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了最后一样东西。
林千帆瞪大了双眼,近乎失语。
在这月夜的林中木屋,穿着护林员制服的高大女性拿出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林千帆再眼熟不过的安绫的信物——
一张写着【晨星的余晖】的卡片。
她急忙伸出手,从女子的手中抽走了它。
……
安绫是在一辆马车上醒来的。
车外下着雨,雨丝透过小窗,飘到了她的鼻尖之上。这股凉意协助她对抗着睡梦的诱惑,强撑着睁开了双眼。
幸好,眼镜还在。
在迷迷糊糊地瞪了一会儿后,安绫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对面还坐着一个人。
此人年龄大约十六七岁,他穿得朴素,表情又极不自在,与内饰华丽的马车格格不入。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个副本里的安绫穿上了一条饰品极其繁杂的贵族礼裙,脚上还踏着一双只能在童话中看到的水晶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颜色让她想起了以前安遥每周末都会买的抹茶蛋糕。
虽然她是挺喜欢绿色的,但这么高调又不方便出行的裙子,她此生还是头一次穿。
“……?”
奇怪的是,车厢中并没有林千帆的身影。
耳畔也没有系统的声音,安绫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呆住了十几秒,难道开播时出了差错,比如突然产生了时空乱流什么的,自己就这么货真价实地无系统穿越了?
但后腰上传来的触感还是令她找回了理智,在心底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后,安绫抽出了卡盒中的卡片。
手指刚一触及象征着千重剑主的那张卡,耳畔就传来了林千帆那耳熟到让人心生怀念的声音。
“开播前我应该是按错按钮了——”这句话听上去有隐隐的哭腔,安绫不大确定。对方毕竟自称活了几百年,应该不会如此失态吧?
“总之!简而言之!简单说的话!我们现在处于一个叫‘双人直播’的状态!”
果然,系统,副本,还有剑仙……这些并不是自己做的梦。
安绫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在心底问道:“你那边是什么情况,有看到直播任务吗?”
“我在一间木屋里,这里现在是晚上,有一个叫丽雅的……护林员?”林千帆顿了顿,“在副本开始前,我听到系统那里传来了什么‘错误’的提示。我怀疑,我现在在用的能和你交流的东西就是系统的补偿——”
“什么?”
“是你的一张卡片,叫【晨星的余晖】。”
安绫下意识地拨了拨卡盒里的卡片——只剩两张了。
“等等,你千万别看卡图!”
“卡图?”
安绫心里叫糟,果不其然,五秒后,林千帆的语气中带上了掩饰不住的笑意。
“这画……画得还挺传神的。”
安绫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晨星的余晖】是她的能力觉醒后拥有的第一张卡片,和其他栩栩如生地刻画着她所经历的故事,相遇的人或物的卡片不同,这张最初的卡片上只有十几岁的安绫在某次做梦后灵感大爆发,绘制出的简笔画。
用简单的水彩笔,她画了一个有着金色瞳孔的人——梦中的她自己;一面随风飘扬的旗帜——旗杆比较歪;还有一条咧嘴傻笑的龙——看起来更像蜥蜴。
背景也是最简单的那种,当时的安绫在左上角画了个太阳,右下角画了轮弯月。
作为她的黑历史,这幅画被安遥很有先见之明地收藏了起来。后来安绫气急败坏地想要销毁它,却几次三番都倒在了安遥的油嘴滑舌之下。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与卡图和解了,但之前即将在林千帆面前展示这张卡时,她的手还是下意识地一抖,把这幅画藏在了对方看不见的地方。
俗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尘封多年的黑历史最后还是找上了她。
“咳,咳咳咳!”她在脑海中大声地咳嗽了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说正事,这一次的直播任务是什么?”
“它只显示出了一个‘当前任务’。”林千帆的声音有些犹豫,“参加霍亨拉姆庄园的欢迎晚会,入住客房,度过第一个夜晚……”
剑仙的声音突兀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安绫手中的卡片也迅速地黯淡了下去,变为了灰白色。
“……”
安绫知道,自己再次陷入了异常状况。
假设林千帆说的是真的,通过系统的努力,她们能重新恢复通讯……这通讯也绝不会长久。
这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想:她和林千帆这种奇异的状态本身,就不在系统本身的设计中。而正是因为她们这对组合如此奇怪,所遇到的人与事才会如此异样。
重新将卡片塞回后腰处的卡盒,安绫将目光投向了车座对面。那人同样向她投来了墨绿色的视线——在安绫唐突从礼裙背后摸出了一张卡片后,他就一直在用余光关注着这位举止奇异的贵族小姐。
“失礼了,”安绫很快就平复了表情,“我是安绫,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
“……威尔。”十六七岁的少年人面色僵硬地答道。
在安绫想要继续提问之前,威尔先一步抢过了话头,他看起来实在是困惑难安。
“您……应当是公国首都社交中心的名流贵族吧?还请不要计较我的用词,我只是实在想知道——”
“您这样的贵族,也会进行庶民才会做的娱乐活动吗?”
安绫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对方应该是将他刚刚拿出来的卡片认成了某种在这个副本内流行的卡牌游戏。
“居然被蔑称为‘庶民娱乐’?还真是被看扁了啊。”安绫自认友善地笑了笑,威尔却如临大敌一般迅速往旁边挪了半步。
“看起来,距离庄园还有好一段路。”
安绫提起裙摆,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坐到了威尔空出的一半座位上。她本身就不矮,此刻带着如猛狮般的气势,更是压得威尔如同只能蜷缩在角落里的小老鼠一般瑟瑟发抖。
“是时候给人好好介绍一下这款宇宙无敌霹雳好玩的‘庶民娱乐’了——!”
……
林千帆只不过一时失察,手中的卡片就被丽雅重新抽了回去。前者刚想将它夺回来,就注意到,这张卡片在离手的瞬间褪去了颜色,只余灰白。
一种没来由的明悟令她的动作慢了半拍——这次的时间已经用完了。丽雅趁此机会,将卡片重新塞回了工具包。
“这是总部命令。”
护林员的语气理所当然,听上去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既然你是特派员,应该能理解我的举动吧。”
虽然我理解了,但我理解了不太可能。
林千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