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最后收拾一下,王妃马上就要到了。”
“英姑,你快帮我看看,今日的装扮得不得体啊,发髻歪没歪?”
“好着呢好着呢,放心吧,”英姑一边张罗着玉娘的情况,生怕向昼雪提前到了,另一边还要面对一屋子姑娘忐忑,“大家差不多行啦,听说王妃娘娘为了制药一夜没睡呢,一会大家都懂点事,让王妃娘娘处理好重要的事情,好提前回去休息。”
说着,余光瞥到了一旁不动如山的姑娘:“看看人家正主,巧儿都没像咱们这般激动。”
说着,英姑走了过去,拉起了巧儿的手,这才发现,巧儿的手指发亮,掌心湿漉漉的,显然是紧张的不行。
英姑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她的手,对着小云使了一个眼色,小云立刻心领神会,张罗起了其他的姑娘。
“昨个我缠着款冬,新学了字,大家要不要听啊?”
姑娘们一听这个消息,一水的跟着小云走了,留下英姑和巧儿在原地。
听到小云的张罗,巧儿愣了一下,也想跟着上去学习一番,不料被英姑拦了下来。
“我特意叫她支开的,你若是想学,我一会教你。”
听了英姑的话,巧儿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你说……罢了,英姑,你不是一直想要让王妃娘娘记得你吗,我拜托你件事,一会王妃娘娘若是……”
“不答应,”英姑直截了当地拒绝她,“这是你的成果,我才不替你去说,我若想要王妃娘娘记得我,必然是要我自己做出一番大事业的。”
“不过……”英姑偏头看她,“王妃又不是恶人,对我们大家这么好,你紧张什么呢?”
巧儿嘴唇嗫嚅几下,最后憋出了句:“没什么,就是王妃娘娘那么好,怕冲撞了她,再一个,我身份……”
话音未落,有个姑娘匆匆从门外跑来。一脸喜色:“王妃娘娘马上就来了。”
一时间,所有姑娘都精神了起来,齐刷刷站好,将身后的大家伙挡上。
英姑捏了捏巧儿的手,低声安抚:“别担心,王妃娘娘很良善的,前个还收壁城山的孤儿呢。”
话说的极快,自是没注意到,这句话给巧儿带去了多大的震撼。
门口阵阵脚步声,向昼雪被玉娘引着,缓缓地朝前走去。
“这是要去哪啊?”
向昼雪都没打算戴帷帽出门,只想着有面衣就好了,不曾想,为了最大程度的保证惊喜,玉娘竟然给她一个十分限制视线的帷帽。
“马上就到了,王妃娘娘再等等。”
这一路上,向昼雪旁敲侧击了很多次,可玉娘始终守口如瓶,向昼雪也只能放弃打探,任由玉娘引领。
模糊的视线里,只有一间毫不起眼的房子,无论是外观还是周围的环境,怎么看,都实在平平无奇。
“王妃娘娘到——”
随着这一声通报,向昼雪被搀扶着,走进了这间房子。
帷帽被小心翼翼地摘下,向昼雪不适地眯了眯眼,屋里光线没有外面刺眼,向昼雪很快就适应了。
她对上一双双善意又欢欣的眸,正不明所以的时候,只听身后玉娘道:“准备好了吗?”
屋里的姑娘齐刷刷回道:“准备好了。”
下一秒,人群从中间让开一条路来,而路的尽头,是一块用巨大粗布盖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向昼雪回头问玉娘。
玉娘笑着摇头,倒是一旁的英姑发话:“三、二、一!”
随着话音落下,粗布被掀开,露出了下面的全貌。
向昼雪循声看去,瞬间呆住了。
这是一架造型奇特的织布机,与从前的完全不同,向昼雪还在愣怔的时候,有人将这台织布机织出的布料拿出来给向昼雪看。
只一眼,向昼雪便惊呼出声,用传统技法便能织造出精美的江南丝绸,这简直是化腐朽为奇迹。
向昼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指节每每碰上,又很快移开,可怎么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是谁做出来织布机?快让我见见她。”
姑娘们都默不作声地望向同一个人。
而那个人却垂下了脑袋,双手拧紧了自己的帕子,一副犹豫纠结的模样。
向昼雪上前一步,轻柔地执起她的手来,将快被绞烂的帕子抽了出来。
“让我看看,就是这双巧手,做出了这样厉害的仪器吗?”
黄巧儿不受控制地向后缩了缩,向昼雪想要拉住她,可谁知下一秒,黄巧儿竟直接跪了下来。
这一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英姑连忙上前,想要拽她起来,向昼雪也扶着她,想要拉她起来。
“王妃娘娘,民女有个不情之请,实在无颜面对娘娘,还是让民女跪着说吧。”
向昼雪也没再阻拦,而是站起身来,对着玉娘道:“先带其他人出去吧,让我和她单独谈谈。”
所有人都被这场变故吓住了,玉娘听到吩咐之后,立刻回神,将人都带了出去。
向昼雪见确实没人了,立刻蹲下身去,将人轻轻搀扶起:“人都走光了,不必担忧,起来说话吧。”
黄巧儿还想坚持,向昼雪却板起脸来:“你若不起来,便是诚心要我难做了。”
在向昼雪半胁迫之下,黄巧儿终于起身,向昼雪将她拉到一旁坐下:“想必你也是走投无路,才选了这样的方法,不必着急,慢慢说。”
“王妃娘娘……”这番话彻底让黄巧儿红了眼眶,她微垂着眸子,强忍着不肯让泪珠落下。
向昼雪抽出自己的帕子,温柔地替她拭去泪珠:“哭什么,你都能做出那样厉害的织布机了,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呢。”
“王妃娘娘,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我不是北地来的灾民,而是白江庄人,正逢朝廷收纳灾民……王妃娘娘,我实在不是有意欺瞒啊!”
黄巧儿诚惶诚恐,似乎真的害怕这件事会给自己带来影响。
“我晓得了,这事不怪你,”向昼雪安抚着她,“我记得白江庄在南边,你怎么千里迢迢过来了?”
说到这里,黄巧儿再也无法故作坚强,眼泪决堤而出。
“不瞒王妃娘娘,乡下穷苦,父母自小将我卖到了别家作童养媳,婆婆动辄打骂,夫君也不管不顾,醉酒后也对我拳脚相加,甚至他们还逼迫我签下卖身契,我这实在是忍不了了,才跑出来的……”
向昼雪听后,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才发觉语言的苍白无力。
这世上的女子各有各的苦,真是能生生将人吃干抹净。
“王妃娘娘,民女就一个请求,能不能请您,将卖身契拿回来,只要不在那家,哪怕您将我卖进青楼,也比担惊受怕被人打死要好!”“瞎说什么呢,也不怕忌讳!”向昼雪呵斥道。
“这件事我没法向你保证,但我会尽力去做,你等等我的消息好吗?”
她在脑海里盘算着实施的可能,又害怕自己答应下来,最后无法做到,令黄巧儿失望。
“奴感念王妃娘娘大恩,必当为王妃娘娘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黄巧儿跪地行礼,头磕得实诚,光是听着声音都嫌疼。
向昼雪连忙将人扶起来:“这是做什么?你制造出这样利国利民的织布机,都没给你赏赐呢。”
“不不不,民女不要那些,”黄巧儿擦了擦眼泪,“民女知道,王妃娘娘是心疼我们,不忍看到大家被逼迫致死,所以用银子来换大家来学织布和药膳,民女身份卑微,能帮到王妃,就已经不胜感激了。”
“两码事,”向昼雪牵着她的手,走到了织布机面前,看着上面未能做完的布料,“你是怎么想到的,这是用三股棉线搭出角度做出来的?”
“王妃娘娘见多识广,就是这么做出来的。”
一旦投入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黄巧儿不但话变多了,人也跟着自信了不少。
向昼雪认真听她说完整个原理后,忽然发问:“巧儿可愿帮我个忙?”
黄巧儿当即点头:“只要巧儿能做,必然拼尽全力完成王妃交代。”
“没那么严肃,轻松点,”向昼雪安抚着,“织布方面,我不甚精通,去了也是误人子弟,现在布艺堂刚刚搭建起来,你又精通此道,就由你来负责可好?”
黄巧儿惶恐起来:“王妃娘娘,这怎么……”
“每月照例给你发放银钱,绝对比你做学徒的多,你也知道,我这次来,身边只有款冬一个人,人手严重不足,就当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黄巧儿明白向昼雪的好心,这不过是一个托词,偌大的睿亲王府,怎么可能挑不出一个会织布的管理者?这不过是王妃娘娘为了让她接受好意的借口罢了。
“王妃娘娘大恩,民女一定好好做事,替王妃娘娘分忧。”
见黄巧儿接受了,向昼雪满意地点了点头:“首要的目的,是先把你身边的那几个教会,相信你的能力,去吧。”
黄巧儿余光看到款冬正朝着这里奔来,似乎有要紧事,于是立刻应下告辞。
向昼雪似有所感,回头望去,款冬正巧跑到她眼前,趁着大喘气的功夫,从袖口偷偷递了封信过去,便对她使眼色,便道:“王妃娘娘,这您可得好好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