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头依旧是经典的“昼雪卿卿如晤”。
现在向昼雪的接受程度可比之前好上不少,看到这样的词,也只是不自在了一下。
不过对于燕靖昭的甜言蜜语,向昼雪的接受程度显然没有那么高,恨不得扫一眼就将里面的东西看完。
“王妃今日要授课,那我便去通知姑娘们了。”
向昼雪胡乱点头,捏着纸条去了书桌。
“夫人在其中可曾安?为夫餐饭不饱,又思夫人。今不睹夫人,传信之际不吾与?至若夫人所谓,比其所失,本不足道也。”
向昼雪心中既是失落,又是欢欣。
失落于燕靖昭果真没有自己的字迹,却欢欣在他如自己一般,目盼心思。
指尖似乎也跟着发烫,被捏紧的边缘泛起了些湿意,向昼雪生怕破坏了整张纸笺,赶忙松了手。
却不防看到了上面隐隐出现了其他的字迹,却始终看不真切。
她微愣一瞬,随后想到什么似的,忙点了蜡烛来,将纸笺置于其上,想要利用热源,使上面的字迹显现出来。
向昼雪做的很小心,整张纸都过了一遍之后,才在角落里找到了与自己上次一般大小的字迹。
“我亦思卿如狂。”
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话语,向昼雪红个彻底,险些松了手,让纸笺葬身火海。
燕靖昭真是好手段,仅凭着几张纸笺就教她耽溺情爱,只恨不能分身。
可现在不行。
中心区域并非那么安全,她最近发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怀疑是探子,正打算试上一试呢,在没解除异常之前,她不可能放任危险的因素威胁到睿王府。
于是她拿出自己的纸笺,再次提笔写下。
“妾身安,劳王爷挂怀。王爷缘何不信妾书中言?王爷在外之名,是为惧内,若歹人见信,必伤王名。不如今日了断,尚及焉。”
这次向昼雪没再犹豫,直接将纸笺绑好,把信鸽放飞。
比起这一时的甜蜜,向昼雪更想拥有的是日后的天长地久。
向昼雪目送信鸽飞远,这才拿着自己的东西,朝着姑娘们的学堂走去。
如今的课堂多了几分惬意与轻松,死亡的阴云终于从她们的头上挪走,人人的脸上都有着对未来的向往。
向昼雪的课堂开的很谨慎,每次来的人都会控制在一定的范畴之内,还要保持轮换,避免引起外面的人怀疑。
字也都是私下传授的,为了拉齐大家的进度,每日回去之后,她们都会用自创的文字,在沙地上传达今日所学。
刚开始的时候,向昼雪也疑惑,为什么不直接用文字传达,当时一个腼腆的小姑娘仰起头来,笑得眉眼弯弯。
“王妃待我们这么好,我们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自然要保护王妃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的一点是,书籍就代表了晋升渠道,门阀之所以能垄断朝野,不就是因为外面没有书籍吗,所以寒门才难出贵子。
寒门报国无门,门阀尸位素餐,恶性循环,以至国力衰弱,走向灭亡。
向昼雪此举,就相当于给她们开了先河。官府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的,为了向昼雪,也为了她们自己,自然要慎而又慎。
不想辜负姑娘们一片心意,向昼雪更是将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部拿了出来,最大程度上的,教给姑娘们更多知识。
一堂课下来,氛围正好。
就当向昼雪准备宣布下课的时候,窗外忽然响起了几声“咕咕——”的叫声。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望向窗外这个突如其来的小家伙。
最让向昼雪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向昼雪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只鸽子就是燕靖昭用来传信的鸽子,这是在房间里没找到她,追到这来了?
她硬着头皮招了招手,信鸽倒是通灵性,直接飞过来了。
“王妃娘娘,这是什么啊?”下面有姑娘不明所以,直接问道。
立刻有人扯了一把她的胳膊,小声道:“嘘,别问了,我听侍卫说,王爷思念王妃娘娘,特地让人送了鸽子进来,这个就是了吧。”
向昼雪听了两眼一黑,她本意是低调,谁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燕靖昭已经将这件事昭告天下了。
“不是……”向昼雪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一开始的小姑娘赞同地点头:“原来是这样啊,王妃娘娘这样好,难怪王爷时时刻刻惦记着,换做是我,也是要时常念叨着呢。”
向昼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燕靖昭真是好谋算啊,料定了会是这样的结果是吧?
越想越气,连信都不等回去再看了,直接在这里展开看,她倒是想看看,今天非要飞来的这一趟,能写出什么要紧的事情来。
开头依旧不变,向昼雪现在完全免疫,甚至开始从他的话里面提取出有用的,自动忽视那些无用的话来。
“王妃所言,本王皆知。然今有一事,意王妃乐之所为,汝家资甚好,王妃亦感动欤?”
竟然和向伯真有关系!
向昼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姑娘们见此情景,纷纷告辞,表示不打扰王妃娘娘和王爷增进感情了。
向昼雪没想那么多,叮嘱了她们几句,便放人走了。
这次的信件没有用之前的加密方式,向昼雪却一下子明白了燕靖昭的意思,既然她是这张精心编制大网里必不可少的一员,那她必然要给对方一个史无前例的惊喜。
这次的回信,向昼雪一改之前的态度,不再规劝燕靖昭,反而开始在信中提及一些重要的信息。
甚至定下了一天至少一封的相互传信。
燕靖昭看到这次信鸽回来的速度,无奈笑了笑。
他早就该猜到的,王妃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自己的用意。
屋里的凌鹤原本还战战兢兢,如今看到信鸽回来,大大松了口气,因为京中不断生事,燕靖昭的脸色实在吓人,颇有种不顾人死活的冷淡,如今好了,如同冰山消融成春水,温柔得不像话。
他小心将纸笺解开,随口问道:“封地如何了?”
好吧,温柔是王妃的,王爷还是那个王爷,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凌鹤抱拳行礼:“兰长史传信回来,已经妥当了。西路军宁尚书明白王爷的苦心,就是北路军的丘小将军……”
“丘明远怎么了?”
宁尚书他倒是不担心,他们共事过一段时间,这人算是朝堂上难得的清流了,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人也拎得清。
唯独这丘明远,湖陵之战的时候,武毅侯家就剩下了这么一个独苗苗,若真有了什么事情,他怕是无言面对地下的武毅侯了。
“小将军没什么事情,只是近来小将军身边,不知道从哪冒出了个幕僚,颇得小将军倚重,几次行动的部署,都是这位幕僚的功劳。”
“属下派人调查过,这位幕僚来历实在古怪,谁也查不到出身,只是一点,有人发现,这位幕僚,貌似是个男扮女装的姑娘。”
“姑娘?”燕靖昭反问。
凌鹤垂下头去:“是,据回报,两人举止颇为亲密,只是,似乎那姑娘没什么意思,倒是小将军颇为意动。”
“荒唐!”燕靖昭似有怒意,“他就要和光禄寺少卿的女儿大婚了!”
凌鹤跪了下去,不敢说话。
燕靖昭深吸了一口气,他明白,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查不到来历……和陛下的联系多,还是辅国公府的联系多?”
“属下无能,暂时无法确认是谁的人。”凌鹤请罪,声音忽然沉了下去,“王爷,属下斗胆,如今陛下与辅国公愈发水火不容,两方争权夺利已然达到顶峰,无论这位姑娘到底是谁的人,西北战事都是一个突破口,您也该为自己早做打算。”
燕靖昭始终沉默。
凌鹤着急:“王爷!您顾念着亲情,可还记得那位已经登基了,权利之巅会将人变成什么样子,您不是不清楚,湖陵之战时……”
“凌鹤!”
凌鹤深深跪伏下去,认罪却不认错。
“王爷,凌鹤这条命是您救的,也是您亲手将我养大的,就是您下令让我现在去死,我也绝无二话,属下今日僭越,实在是不想看到当年惨状再度发生,就算是您输得起,那王妃呢?”
剩下的话,就不该凌鹤说了。
他再度俯首,对着燕靖昭拜了三拜:“属下这就下去领罚。”
屋内重新恢复宁静,燕靖昭看着手里的折子,忽然犹豫了起来。
里面是川中村的所有消息,甚至包括了时疫以来的所有防治措施,在折子的最后,还附带了这次治好的良方。
这是向昼雪带人苦熬一月做出来的心血,直接或间接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
向昼雪将它交到了自己的手上,就代表完全信任自己。
可他真的要去赌吗?
凌鹤说的对,如果没有向昼雪,那他如何抉择都可以,就算最后成王败寇,他也输得起。
可现在多了向昼雪。
甚至这次时疫,最大的功臣便是向昼雪。
他赌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