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俞皓以为温绵川也只是跟他在客套，但低下眼看到对方真挚的脸，却又不像是随便说说的。
确实，温绵川说得没错。
他的选择其实有很多。
俞皓有考虑过去省外，甚至国外读书，不过前提是能拿到全额奖学金或者学费全免。
穿过教学楼后，是两栋略显残旧的居民楼。从外观设计来看，不难猜出这分别是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
“校长。”俞皓回头喊了一声，毕竟到宿舍后的安排，校长也没跟他交代过。
张校长愣了愣，看到停滞的队伍才想起来，大声说：“都在2楼，宿管都安排好了。”
“那我带男老师们过去。”俞皓说着，示意几位男生跟他走。
“你住几楼呀？”温绵川又凑上来问他。
“我不住宿舍。”
“你家离学校很近？”
俞皓觉得有点烦了，这人怎么那么爱问问题，“我住村里。”
“那你怎么……”
没等温绵川问出口，俞皓便打断他说：“家里人不让。”
“哦……”
之后温绵川像是变乖了，不再提问题。俞皓感觉他都不像是大学生，更像初升高的新生。
宿管看到一行人走过来，赶忙上前迎接，报了房号给了钥匙，就说要帮他们抬行李。几位男大学生听到后，都紧紧护着自己行李箱。
“不用不用。”温绵川跳出来说，“我们自己能扛得上去，东西都不重。”说着，温绵川把拉杆收起来，提起行李箱兴冲冲地往楼上走。
其他人看到后，也跟着他身后，而俞皓则走在最后面。
就在温绵川即将走到一楼平台时，他手劲一松，行李箱就从楼梯上滑落下去。
后面的几位男生，看着箱子旋转跳跃地冲下台阶，纷纷侧身避让开来。
俞皓想伸腿接住这个行李箱，却没想到箱子的重量超出他的预期，把他弄得一个踉跄一同摔在了楼梯口。
“对不起对不起。”温绵川慌张地跑下楼梯要去扶他起来，结果半路被其他人的行李箱磕绊了一下，直直地扑在正准备起身的俞皓身上。
“哎呀，绵川啊。”楼里一位男生哀叹道，然后放下手中的行李箱走过来，“能不能别老是毛手毛脚的。”
有人垫底，温绵川没受什么伤，他从俞皓身上爬起来，连声道歉。
被扶起来的俞皓惊魂未定，要不是他刚才反应迅速，及时撇过脸，初吻差点就没了。
他真的讨厌死这个温绵川，感觉遇上了瘟神。
“你身体没事吧？”温绵川拉着俞皓做身体检查，摸到了他手臂上紧实的肌肉，“咦，你身材好像还不错。”
俞皓克制住怒火摆开他的手，“没事，你们快去宿舍吧。”
他只想赶紧把任务做完回家。
上到宿舍前，俞皓都跟这个瘟神保持距离，生怕等下又惹出什么麻烦。
“我在群里问一下沛沛她们弄好了没。”温绵川放下行李后说，“等下三点半还要跟校长开会，不知道赶不赶得及。”
“我们男生速度肯定快些。”一位男生说道。
“诶！”刚帮忙扶起俞皓的男生反驳，“会不会说话呀，你才快呢。”
宿舍里一片闹哄，俞皓没有进去，而是站在走廊默默地看天空。总觉得云层比刚出门时密集了许多，希望能赶在下雨前走人。
忽然，肩膀被轻轻包裹起来，他猛地扭过头，是温绵川给他披了件外套。
“你还是穿上吧。”温绵川看他只剩件单薄的卫衣，心里特别过意不去，“刚刚感觉你身上还挺冷的，你先套着。”
“不用。”俞皓不想接受他的好意，把肩膀的衣服拿下来还给他，“我不冷，习惯了。”
温绵川拿着外套流露出委屈巴巴的小表情，直勾勾地看着俞皓。
被他这么盯着看，俞皓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害怕地后退两步。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呀？”温绵川走上前问。
“没有。”俞皓连忙否认，“我……我下去等你们，有事再喊我。”
一到宿舍楼下，俞皓便给校长打过去电话，想知道他今天什么时候才能走。
可是校长直接拒接了他的来电，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旁边的宿管阿叔给他递过来一条白色的东西，露出两排黄牙问：“食烟么？”
俞皓不碰这玩意，摇摇头。
阿叔自顾自点起烟，用客家口音说：“听讲呢啲(这些)大学生至少要住三个月。”
幸好只是三个月，不然他真担心是否有命活到高考结束。
这时校长的电话打了回来：“俞皓呀，你等下带他们来五楼的会议室，你也留下来听听。”
俞皓不解：“我为什么要参加？”
“这不是为你着想嘛。”校长着急地说，“下学期高三复习计划，你也可以给点建议。”
“我一个高中生能给什么建议。”
校长顿了顿，继续说道：“俞皓，学校已经很久没出重本生了，大家都在为你努力。给我个面子，让我退休前培养个重点大学的大学生，行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俞皓只能答应下来，但还是问了句：“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开完会我喊辆车送你回去。”
挂电话后，俞皓抬头看了看，纠结是在这喊还是上去通知他们，但没几秒，二楼探出个小脑袋。
还是那个瘟神。
温绵川对他挥挥手，笑得天真烂漫极了。
俞皓喉咙咽了咽，大声问：“弄好了吗？”
“好啦！”
“那我带你们去会议室！”
学校的会议室本来很朴素，但校长搞了个横幅挂着，显得又土又简陋。
校长硬要俞皓坐温绵川对面，还给他拿了件新的校服外套，接着简单问候了两句大学生们后，正式开始会议。
听着校领导们阐述目前的教学进度与安排，俞皓只抓取了关于高三的复习部分。
而坐他对面的温绵川，丢掉了身上的小孩气，还戴了副眼镜，像老干部一样面容严肃，认真地记录着会议内容。
“目前大概的教学安排是这样，谢谢。”高三的级长做完总结后，先看向了俞皓。
俞皓只觉得自习时间还是太少，但没有僭越发言，等着校领导问他。
“老师，我有两个问题。”温绵川举起手礼貌发问。
“你说你说。”级长回答道。
“刚刚提到高三的基础复习，是针对全年级还是分班级？”温绵川问。
“全年级的。”
“那有没有想说侧重或者优先的哪些科目呀？”
“额……”级长并没有细化到这些，想了想后说，“英语和数学。”
“好的。”温绵川说着在笔记本里记录下来。
校长随即问道：“温老师，你这边是有什么建议吗？”
温绵川笑着说：“我们这边主要是配合你们教学进度来，按照刚刚各位老师所提到的，大致做了下任务分工。高三的辅助教学由我和黄沛沛来，高二由杨雪，郭志飞……”
俞皓看到对面那几位大学生，要不点头附和要不做着笔记，对温绵川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看来瘟神在他们里面，应该算是个小领导人物。
“俞皓同学，你觉得如何？”校长突然问。
“还是多加点自习的时间吧，作为学生来说，肯定想根据自己的学习情况调整复习计划。”
没有老师赞同或者反对，一时间会议室里没人能接得上他的话。
“可以呀。”温绵川先打破沉默，“个性化的学习我觉得也很有必要，针对学习进度快和慢的同学，我们也可以协助老师一起做辅导。”
俞皓觉得温绵川戴上眼镜后，是不是会变成另一个人格，感觉他跟刚才的气场简直判若两人。
最后校长做了几句总结，便宣布散会，说要带他们这些大学生去吃饭。
温绵川摘下眼镜，脸上那种稚气又浮现出来，他朝俞皓笑了笑，然后跟着一位长发女生先离开了会议室。
“校长，我可以回家没？”俞皓依旧惦记着他那做到一半的物理试卷。
“你不留下来跟我们去吃饭吗？”校长问道。
“我要回去给我阿爷做饭。”俞皓随便撒了个谎。
“怎么还要你做饭啊？”校长听了一惊，“要不我给宋洋打个电话，让他帮忙照顾一下你阿爷？”
“千万别。”
“趁机会多点跟哥哥姐姐们交流嘛。”校长继续劝道，“过两天开学，你要问他们学习上的事可能都要排队了。”
“反正我不去。”俞皓不稀罕，摆摆手后说，”我自己坐公车回去就行，先走啦。”
他没理校长在身后的叫唤，直接要走出会议室。
几位大学生还在走廊有说有笑地等着，看见俞皓出来后都齐刷刷地看向他。
“我们去哪吃饭呀？”长头发的女生兴奋地问。
“不好意思各位老师。”俞皓边走边说，“我家还有事，就不跟你们去吃饭了。”
“哎等等。”温绵川追了上去。
俞皓不敢停下脚步，装作着急的模样，眼看就快到下楼的楼梯口，温绵川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说：“俞皓同学，加个微信吧。”
为了能快点回家，俞皓顾不上这么多，急躁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但可能是有瘟神在旁边，他手一滑，手机“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和温绵川几乎同时蹲下身去捡手机，结果两人的头不偏不倚地磕在了一起。
“咚——”
一阵剧烈的疼痛如电流般刺激俞皓的神经，他手捂着额头，愤怒地看向眼前这个瘟神。
而温绵川同样捂着头，但依旧低着身子去捡手机，翻过来一看，手机屏幕裂了条缝。
“手机……”温绵川一脸愧疚，眉梢下垂，双手捧着手机。
“我贴了钢化膜，没事。”俞皓从他手里抽回手机，然后打开微信，“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温绵川赶紧拿出手机，“我扫你。”
两人加上微信后，俞皓几乎是小跑着下楼，一心只想尽快远离这个让他头疼的瘟神。
直到走出学校几百米远后，俞皓才彻底放松下来。
当他走向公交车站时，被路边的小食摊吸引了过去，随便买了个加火腿的手抓饼，便在摊位前吃了起来。
然而几分钟后，头顶和脸传来了微弱的湿润感。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