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绵川压着嗓子轻声说，“你先放开我。”
俞皓听话松开他，但也不虚，等着宋洋发话。
温绵川让俞皓先进来，把门关上，站在兄弟俩中间，来回观察他们。
刹那间，屋内静得处于真空状态，什么声音都无法产生，就连呼吸也不存在。
被盯久了，俞皓也受不住，开口问：“吖嫂呢？”
宋洋不为所动，皱眉看他。带着审视，怀疑，复杂的表情，一直没说话。
“是我先喜欢阿皓的。”温绵川声音很抖，“宋大哥你要怪就怪我，是我把阿皓带坏……”
“不是，是我单方面喜欢温绵川。”俞皓插话进来，语气淡得像说一件小事情，“我是同性恋。”
宋洋听后深吸一口气，眼睛鼻子都能塞得下硬币了。
“你不是，甭瞎胡扯。”温绵川被他激得乡音又跑出来。
“那我不是，我就喜欢你。”
“别说话。”
俞皓看向宋洋，一副“事情就是这样”的态度，等着他发表意见，不过无论同意或不同意，他都无所谓。
宋洋叹了口气，走去沙发边坐下，双手抱臂，一声不吭。
仿佛好几个世纪过去，三人像被施了咒一样，稳稳杵在原地，直至传来黄沛沛拍门声呼唤，才把他们解救出来。
温绵川先去开了门，俞皓也让开一条路。
“怎么阿皓在你家？”黄沛沛问了句。
“吖嫂好。”俞皓第一次当着她面这么称呼。
黄沛沛扭头看到宋洋后，惊喜得扑了过去，“你怎么会在？”
宋洋抱着她，露出笑容宠溺地说：“想你嘛。”
接着，三人像没事发生过一样，温绵川给俞皓端了张椅子，然后在厨房煲了壶水，泡上宋洋带过来的茶叶。
宋洋是今早赶过来的，原本打算给自己女朋友一个惊喜。还想趁温绵川今天有空，过来坐坐了解俞皓情况。谁知屁股还没坐热，就看到俞皓表白出柜现场，惊得他说不出话。
听着他们在寒暄，俞皓裤口袋的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他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找了借口去卫生间看。宿舍群里热闹非凡，还有两个江健的未接来电。
他先是打开宿舍群聊的消息，点开那篇他写的小作文链接。他从那些谣言帖子得到了启发，也学到了精髓，没有点名是谁，都用代指的名称，用猜测的口吻暗讽陈卓言家庭背景与学校的关系。结果底下评论区变成了爆料区，把陈卓言家庭状况，还有他舅在职期间的事情都挖出来。甚至更多网友匿名发帖，诉告陈卓言舅舅曾干过的坏事。
看来运气还是站在俞皓这边，原本他也只是靠猜的，毕竟编造故事谁不会。
俞皓给江健和宿舍群各回了条消息，一个大拇指表情。跟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走出去客厅。
“我们先去吃个饭？”温绵川起了头，“还是说你们要二人世界？”
宋洋先看向俞皓，“你今天有课吗？”
“没有。”
宋洋站起身，“那趁着人齐一起吃吧，我也好久没来过省城了。”
俞皓目光落在温绵川身上，对方却刻意避开他的眼神，撑起个很不自然的笑容。
他们找了家餐馆吃了顿午饭，黄沛沛提了下现在贴吧上的爆料，宋洋不知道这陈卓言与俞皓有过恩怨，说这种匿名网站应该杜绝，影响学生风气。
俞皓没搭话，他比较想知道温绵川昨晚跟陈卓言怎么样，是闹掰了还是去上床了。虽然从视频结尾看来，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但还是害怕。温绵川能和他干柴烈火睡一晚，那会不会为了妥协跟别人……
他在餐桌底下偷偷给温绵川发消息，但温绵川只顾着和宋洋聊天，别说看手机，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等下我跟沛沛办点事。”宋洋随意说了句，“你们呢？”
另外两人没回答，貌似在等对方先开口。
“我回家。”温绵川先打破尴尬。
“我回宿舍。”俞皓接得很快。
宋洋打量微妙的两人，但也没多说什么，结账后牵着黄沛沛先离开。
俞皓则跟着温绵川走了一段路，在回学校的分岔路口停下，直接问：“你昨晚去哪了？”
“在家。”
“你怎么那么爱撒谎？”俞皓稍显不耐烦。
被当场拆穿，温绵川不说话了，呆滞地望着远处的珠江边。
“是不是去找陈卓言了？”
“嗯。”
“然后呢？”
“没然后。”
俞皓心烦意乱，带着质问，“所以呢？你跟他睡了？”
“你听谁说的？”温绵川被他吓懵，“陈卓言跟你说的？”
“到底有没有！”
“没有。”
“哦。”俞皓松了口气，刚刚真的吓得心脏都不会跳了。
“我送你回学校吧。”温绵川说。
“我能去你家吗？”
“不能。”
“为什么？”俞皓不解，“我哥都知道我喜欢你了，你还不能接受吗？”
温绵川转移话题，“去图书馆看书好不好？”
“什么？”
温绵川边说边往学校方向走，“你大学不可能只围着这些事转，用在追我身上太浪费了。”
俞皓顿了顿，跟在他身后说：“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追。”
温绵川听后停下脚步，慢慢扭过头看着俞皓。
俞皓表情很真挚，一言不发。
图书馆人很多，却很安静。临近12月考研的学生多，偶尔的翻书声，喝水声，都显得特别响亮。
俞皓觉得温绵川是不想听自己说话，所以带他来这么安静的地方，还选了本数学相关的书递给他，自己却在看侦探小说。
他们一待就是一个下午，俞皓慢慢感觉这种宁静的感觉很不错，书也越看越有意思，甚至还教人怎么用数学思维去谈恋爱。他抬眼看温绵川，对方还是那样，完全陷入书里，嘴角弯弯的。他愣愣地看了很久，细想从什么时候被对方吸引，教他功课？还是带他去茶山？
温绵川忽然对上他的眼，收起嘴角的弧度，用嘴形无声说：看——书——
俞皓觉得他可爱，特别说“书”的时候，两片唇撅起来。
身边陆续有学生离开，温绵川看了看手表，收起书小声说去吃饭。等他们刚办完借阅手续后，碰到了在研讨室出来的蒋老师。
看到两位中意的学生，蒋老师笑呵呵地，“绵川，带师弟来学习？”
“就看看书打发时间，我没那么厉害啦！”温绵川笑笑。
“你跟常教授做的项目怎么样？”
“还可以。”
“我当初还以为你会出国读研呢。”
“国内也一样。”
他们一路聊到去饭堂的路口，等蒋老师离开后，俞皓好奇问：“你为什么不出国读研？”
“爱我大中华。”温绵川直接结束这个话题，继续说道，“吃完饭我要回家了，还有报告要写。”
俞皓应了声，又问：“出国读研难吗？”
“有些学校会比国内还容易，看你自己选择。”
“你读博以后，会考虑出国吗？”
温绵川迟疑了下，“暂时还没想法，时间还长呢。”
晚饭期间很多人过来打招呼，更有些是特地走过来看他们两眼的，平时温绵川人缘好，所以也没放在心上。直至俞皓舍友过来，带着意味深长的调侃，温绵川才感觉到不对劲。
“你舍友怎么不跟你一起坐？”温绵川看着俞皓那几位舍友跟他们坐得远远地，“跟他们关系不好？”
“关系很好。”
“那他们怎么……”
“不想打扰我们吧。”
温绵川停下筷子，“你跟他们说了？”
“开学第一天就说了。”
“……”
“我不会放弃的。”俞皓还是那种汇报工作的调调。
“你……”
“要不然你跟你喜欢的人在一起，让我死心。”
温绵川直勾勾盯着他，带着平时少有的锐气。俞皓也停下筷子，迎上他的眼神，气势一点都不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深情对望。
“我考虑考虑。”温绵川放出一句话，抓起快递低头猛猛吃饭。
俞皓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这样说，弄得有点心慌慌，但依旧面不改色，“所以你又在骗我咯？之前说不会跟那个人在一起。”
“他要追我，躲不掉。”温绵川迅速说了句，站起身拿着餐盘往回收点走。
俞皓钉在座位，满脸不悦，反常地没有跟上温绵川。那句话纯属无心的，以为温绵川不会回应他，更没想过那个人居然会主动起来。
直到回到宿舍，他还在后悔自己说出那句话。如果温绵川真的答应那个人，他又该怎么办。舍友们回来后，都打趣他跟温绵川，说温绵川为了他泼陈卓言酒的事都传开了，口吻听起来完全是把他们当作一对真情侣看待。
他内心纠结许久，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解释他并没有和温绵川在一起。甚至起坏心思，想这种谣言流传久一点，让他能虚假的拥有温绵川。
等俞皓洗完澡后，刚好接到宋洋的电话，约他在宿舍楼下聊聊。
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他原计划是先把温绵川追到手，生米煮成熟饭再通知宋洋，也不曾想过后果。
宋洋走在前头，沿着校道一路无话，像是等俞皓先开口。
俞皓自然明白，也不说其他解释的话，说道：“别告诉阿爷。”
“我怎么会说。”宋洋轻笑一声，“知道了估计先把我杀了，再杀到省城来把你捉回去跪祠堂。”
“你会觉得我恶心吗？”
宋洋转过身，正色道：“你是我弟，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看不起你。但我想知道，你确定吗？”
“性向吗？”
宋洋点点头，“你没谈过恋爱，我怕你……只是一时冲动。”
“那你为什么跟黄老师谈恋爱？”俞皓反过来问他，“当时明明说不可能，后来是一时冲动吗？”
“当然不是！”
“那我也不是。”
宋洋哑口无言。
“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俞皓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宋洋问。
“不知道。”
“刚刚不是说自己很清楚？”
“对着温绵川就不清楚了。”
宋洋真的被他气笑了，但这答案却让他很放心，伸手揉搓他的短发，“你什么时候长得比我还高了？”
“你去读大学偷偷长的。”
宋洋难得没继续说教，而是问：“那你和温老师，算是确定关系了？“
“没有。”俞皓想到就难崩。
“你们不是互相喜欢吗？”宋洋很疑惑。
“不是，我单方面追求他。”
“但早上……”
“他骗你的。”俞皓失落摇头，“他撒谎从来都不打腹稿，张口就来。”
“没答应？”
“他说他有喜欢的人。”
“万一他骗你呢？”
俞皓听后一惊，心速跳得很快，脑内闪过千百种可能。如果温绵川可以骗宋洋，那就会骗自己，反正以前对方就骗过他好几回，撒一个谎对温绵川来说算得了什么。也许从俞寨村那天开始，温绵川就已经骗他了。他越想越脑门越热，缓缓露出一种兴奋的表情看着宋洋，嘴角不自觉地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