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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竹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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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嗒——咔嗒——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钟表上时间走过的声音。

“可我没有骗你……”许溪竹声音低沉,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我真的觉得生活和情绪已经都在变好。见到更多样的人,我的世界不再狭小。做着一份能养活自己、并且真心喜欢的工作,我觉得工作是值得投入的,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惶惶不可终日,总是质疑自己做的事有意义吗。下班后我给自己做饭,健身锻炼,看了许多之前想看但没有时间的书,窗台上几盆紫色风信子也被我养的可好了……我觉得生活特备充实、也特别开心,最近一年我都没怎么失眠过了。不是都说保持好心情、放松压力就好吗?我明明都做到了,为什么还是不能好起来呢?”

沈林舟的眉毛一会儿摆成八字,一会儿变成倒八,一会儿又成个破折号。双唇开开合合,却没能发出声响。

许溪竹越说语速越快,声音越不稳。直到最后那句质问,她终于忍不住了,所有委屈、不解、迷茫、无措在尖利的伪装上撕开一道裂口,汹涌喷发。

没扎针的那只手抓起被子盖过头顶,她翻身背对沈林舟,把自己裹成个茧蛹。

崩溃只在一瞬间。

不为其他,只为她无法治愈自己。在她沉浸在逐渐获得人生控制权的虚假繁荣中时,现实把她一拳撂倒,告诉她从未逃离恐惧,过去也从未过去。

不会爱人,更学不会接受自己。

“茧蛹”被人从外敲了敲,茧里的人蛄蛹两下,偶尔泄露两声掩饰不住的吸气声。

自从进了房间就像脚下长了钉子,定在原位的沈林舟终于动弹,轻轻坐到许溪竹身后,在鼓鼓的一团被子上轻拍两下。

场景和沈林舟从法国赶往青擎给许溪竹过生日却落地病倒的那天重合,只是角色发生了互换。

无力。沈林舟不知道这是认识许溪竹后第几次感到无力。

许溪竹的挣扎唤起了他曾经对家庭的恐惧,这是表层无力。

然而他们的情况又有所不同,他曾被悉心呵护教导,遭遇变故时已经成年,具有相对稳定的价值体系,但现在的许溪竹是已经是成长积木推到重建的结果,她知道以前是错的,但没人告诉她正确的搭法该是怎样。她摸索却也彷徨,她内心深处有个幼小的灵魂小孩一直未被释放。这是沈林舟的盲区,他无法感同身受,也无法快速找到帮助她的方法,这是中层无力。

他想珍而重之地将满是裂痕的瓷器捧起,最好能像许溪竹修复陈阿婆的那件梅瓶一样,织个网兜拢起,让裂隙处重新长出血肉。但满是裂痕的瓷器怎么会轻易允许外人的触碰,谁知道迎来的会不会是个让它就此分崩离析的脑瓜嘣。他喜欢的人不需要他,他也没什么让人需要的长处和能力,这是他心中埋藏最深的无力。

许溪竹不理他,沈林舟搓搓僵涩的脸,扯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他绕道许溪竹正面,轻轻掀起一点被子,看见了她的一节小指。把正输液的那只手拖出被子放好,防止碰到针头回血鼓包。

然后,他做出了个弱智举动。

往床头移了一点,沈林舟提起被子侧边达成个小帐篷,把脸凑了进去。

他的动作抻直了被子,薄被透出灯光,将里面的一方小世界微微照亮。许溪竹一直手臂挡在脸前,只能看到她红红的鼻头。她也并没有因为被子下突然多了另一个呼吸有所动作。

憋了半天,沈林舟下定决心般开口:“哎,还是第一次见你流‘金豆子’,有点新奇诶!要不你露出来,给你拍照留念一下。”

许溪竹:……

茧蛹里沉默的“毛毛虫”无声半晌,泄露出一阵低低的闷笑。

许溪竹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平静下来后,就为这突然的爆发有些尴尬,更怕对方安慰自己,那会让她更不自在。

没想到沈林舟也会插科打诨,没有给她分析前因后果,没有强打鸡血式的安慰鼓舞,许溪竹反而轻松很多,笑一笑,这尴尬的一页也就翻过了。

人的自尊是个很微妙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刺你一下。

见许溪竹笑了,沈林舟心里松了口气。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不靠谱”的表弟。

周寻昇从小任性跳脱,人难免遇上不顺心的时候,这时往往想封闭周围的空间一个人待着。但只要周寻昇在家,你就不会有独处的机会,软磨硬泡插科打诨也要把你从“龟壳”里拉出来,要和他一起疯一起笑一起闹。

“不开心的时候才要和快乐的人在一起,我要是有烦心事,肯定想要个能陪我一起骂人发泄愤怒,或者能逗我笑忘记烦恼的人啊!谁想听那么多大道理?道理谁不会讲呀!”年少的周寻昇这样说。

沈林舟从小是按照另一条路线培养的,他被要求沉着、稳重,以解决问题、完成目标为导向。

时至今日,他才真正理解周寻昇那段话的意义。

帮许溪竹分析因果逻辑,可她真的需要吗?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己,她在努力改变着自己,难道还对这些不清楚吗?

帮她寻求解决途径,但可操作性又有多少?自己没有亲身体验过的经历,有什么立场指指点点,并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指出的是正确的路呢?

肯定她吗?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是好的,可结果呢?她仍被疾病困扰,做出所有能做的努力只换来这样的结果,之后还要坚持吗?

否定她吗?说她没事和自己较劲,钻牛角尖死胡同吗?这算什么?把一个人逼疯再去指责她没用吗?

其实,有时候周寻昇还是挺靠谱的。

如果许溪竹现在问他什么是喜欢,他想说,喜欢是可以做的有很多的勇气,又有许多做不到的无能为力。但只要血液依旧温热,还是想继续。

许溪竹睁开眼,眼睛有点红肿,但像水洗过一样清清亮亮的。

对上沈林舟的脸,许溪竹一个没忍住又笑了。

他把下巴枕在床沿,被子沿脑袋一周包裹的严丝合缝,连一根多余的头发都没露出来,像恶搞视频里给襁褓里的婴儿p上成人的脸。

“沈老板,你在对你的帅脸做什么?”她还带着点鼻音,声音嗡嗡的。

沈林舟没管自己的脸,又挤了一只手进来。

温凉的手轻抚许溪竹热涨的双眼,又把额头和脸颊上粘着的发丝理向脑后。

“生病了很难受,委屈了对不对?正常正常,谁生病了不难受?又不是自己想生病的。”许溪竹现在确实不太正常,身上温度滚烫,体温却没有异常,甚至低烧都没有。

“你是病了,不是错了。你的确摒除了一切继续生病的因素,为自己打造了一个治愈的生活状态。但过去身体机能已经受到的影响还没有好全,虽然每个细胞都很支持你,努力搬砖修复机体,但也不能要求小细胞们完全自愈不是?”

许溪竹闭上眼,深深呼出口气。

“但是我要是没猜错,这次的症状肯定比两年前轻的多,对吧?”

沈林舟的拇指轻轻搔刮着许溪竹的眼皮,但她就是不愿意睁眼,侧躺着点点头,脸颊肉随着动作一鼓一鼓。“嗯。”

“那不就好了?问题的大头都被你解决了,剩下的一点小残兵有什么好怕?不就是不想吃那些激素药物吗,我认识一位老中医,调理失眠焦虑之类的问题也很有经验,等你出院带你去?会不会嫌中药苦啊?”

许溪竹摇头,脸颊肉挤到前面,使嘴巴微微撅起,和她平时的形象极为反差。

她看起来已经不想再睁眼,十分疲惫。

沈林舟的指尖沿鼻翼下移,即将落在嘴唇上时,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开门声。

“不不不好意思,两手都有东西,我拿胳膊肘开的门。”苏棠一手拎着从许溪竹家取回的日用品和换洗衣物,一手提着给两人买的晚饭。

二十分钟前苏棠就已经到了病房门口,沈林舟□□一样趴在人家病床边,脑袋还埋在被子里的画面让苏棠的幼小内心受到冲击,在门外走廊踱来踱去。

眼看这么长时间过去,沈林舟也没有把头拿出来的意思,苏棠不禁感叹老大是真不怕憋气。

溪竹还病着,为防止老大行为过激,加上手里的饭就快冷了,苏棠鼓起勇气“哐”一声打开了房门。

“嘿嘿,老大辛苦,吃点宵夜吧。”

两人一个坐在病床上,一个重新站回窗边,趴在窗台上迅速解决了晚饭。

苏棠看许溪竹眼睛鼻子嘴唇都有点红,额头脸侧还有层细密的汗珠,心中越发觉得老大不做人。

于是吃完饭后,苏棠把垃圾打包挂在沈林舟手上,推着他轰出病房。“老大晚上我陪溪竹就行,您老辛苦早点回去睡养生觉吧,免得明天早上体虚身弱啊。”

在门口时,苏棠收起嬉皮笑脸,把头伸出来一脸严肃地说:“老大,我很严肃地通鸡你,不要趁人之危嗷。”

说完砰地关上门,门板差点拍在沈林舟脸上。

沈林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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