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疼一次这个话说得好。
这让朝瑞一下子就把思绪回转到了上一次。
那时候朝瑞刚重生归来不过一个多月,她归来的时间点,正是她与穆临风大婚的第二个月。
彼时,穆临风和女帝正是情浓。
女帝或许是喜欢宠爱人夫的这种刺激感。她自打朝瑞成婚之后,便再也不临幸后宫,整日里就往朝瑞的府上跑,欺朝瑞的夫君。
光天化日之下,哪有什么秘密。
很快,穆临风被女帝宠幸这事便传遍了神都。
朝瑞自从十二岁入神都为质之后,便一直韫椟藏珠,从不争锋。
女帝尚武,故而一年总要举办几次骑射武艺比赛,赢得头彩的,都会有丰厚的赏赐。
女帝本就忌惮镇北王,这些朝瑞都清楚。故而,她每次不是装病,就是佯作输给旁人。
起初,女帝还怀疑她是弄虚作假。后来,随着朝瑞年岁渐长,性子也温和怯弱,女帝便觉得,这朝瑞是真的不如其母朝悦。
女帝还曾当着一众大臣的面,嘲笑朝瑞:“这朝小将军的天赋本就不如其母,来了神都之后,更是不肯勤加练习。可怜朝氏一族世代勇猛,传到朝瑞这一代,算是彻底废了。”
与朝瑞同龄的世家贵族,听闻此言,都是一副不屑与朝瑞为伍的模样。而朝瑞也顺势承认道:“陛下责怪得对,臣之后一定勤加练习。”
女帝也知道,朝瑞就是嘴上应承得快,回到府上就开始花天酒地,不是下水摸鱼,就是混迹各大酒楼、品尝美食。
朝瑞不喜读书,也不练武。入神都这八年,她只顾着吃喝享乐,正事是一件不办。
朝瑞始终记得她来神都之前,母亲的教导。
母亲说:“瑞儿,你是为娘膝下唯一的女儿。原本,为娘在你之后,又怀了个妹妹。可怀胎不过五月,神都便派太医亲自来给为娘诊脉,之后更是赏了为娘一副落胎药,生生把你妹妹打掉了。就连你能长到十二岁,也实在不易。此番神都之行,十分凶险。你入了神都之后,切忌与人争锋,莫要什么都出风头。母亲什么都不求,只盼着你能平安活着便好。”
镇南王镇北王两个边境异姓王,都是世袭罔替。镇南王膝下无女,自然没子嗣继承王位。
故而,朝廷对镇南王远比对镇北王要放心。
神都中,本来就传朝瑞是个废物。如今朝瑞连自己的夫婿都护不住,自然被人戳脊梁骨。
这事对于女帝来说,不过就是一桩风流韵事。可对朝瑞而言,却是奇耻大辱。
朝瑞重生归来之后,早就将那些恶言疯语摒弃在身后。
一个卑贱的男人而已,女帝若喜欢,就拿去玩好了。
重生后的次月,女帝召朝瑞进宫,让朝瑞带着自己的夫婿,与女帝一道去青云观祈福。
青云观,乃是皇家道观。每逢祭祖之日,女帝都会亲临青云观祈福。
可眼下,并不是祈福之机。
女帝却以先帝给她托梦为由,非要去青云观为先帝祖宗,还有黎民百姓祈福。
其实朝臣们都看得清楚,女帝这是为了拖延大婚。
那钟鸣都来神都一个月了,女帝却迟迟不准备大婚事宜,只以身体不适,和为先帝祈福为由,一再拖延婚事。
可如今,南境战乱不休,朝中又无足够粮草供给南境。
连着两年,南北边境的粮草都自给自足。
若陛下再不施恩于镇南王,恐怕南境那边,要生事。
好在,钟鸣来了神都之后,倒也听话。
女帝安排他住在青霄暖阁,他一声不吭便搬了过去。
说来,这钟鸣,还是朝瑞亲自接回神都的。
那时朝瑞刚从前世的噩梦中醒来,便接到了一道圣旨,让她亲自去迎镇南王的独子入神都。
这差事,旁人都不愿意。
朝臣们一个个都精明的很,她们都看得出来女帝不愿联姻。可偏偏,又不能让那钟鸣有丝毫闪失。
这差事,办得好不好都会让女帝不喜,所以都装病不去。
朝瑞前世也不肯去,她吃了足足二两巴豆,把自己虚脱到不省人事,才躲过这差事。
可这一次,朝瑞却接下了这旨意。
那日春风明媚,朝瑞在城外见到钟鸣的第一眼,便着实惊艳了一把。
只见他一袭白衣飘飘,丰神俊朗、俊逸出尘。
眼神交汇的那一瞬,仿佛万物都失了颜色。
朝瑞想,如此家世雄厚,翩然若仙的小郎君,若嫁给那女帝,岂不可惜?
从外城入神都需一天一夜,回都前夜,送亲队伍遭遇刺杀,朝瑞牵着钟鸣一路逃亡。
天光破晓之际,朝瑞攥着他不放:“你跟了我吧。”
朝瑞说此话之时,有点报复之意。反正那女帝也抢了她夫婿,她占占未来王君的便宜,又能如何?
何况在这深山老林里,钟鸣纵是觉得委屈,为了自己的清白之名,也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故而,朝瑞心里想的是,他会严词拒绝,并大骂朝瑞放肆。
可谁知道,那钟鸣想都没想便答她:“好啊。”
朝瑞属实是被他吓到了。
这从小长在南境的儿郎,居然如此大胆。
朝瑞缩回了手,红了脸不再看他。
这情状,反倒是让人觉得,被调丨戏的不是那个小郎君,而是朝瑞。
那夜,援兵很快就来救下他们。
朝瑞也因此松了口气。
可谁知道,就在分别之时,那钟鸣避开众人,对着朝瑞低声道:“少将军,可莫要忘了您答应我的事。”
朝瑞愣住,她不记得答应过钟鸣什么事。
而钟鸣也没有多说,急匆匆入宫复命了。
一个月后,朝瑞又奉旨带着家眷入青云观祈福。
所谓家眷,不过就是穆临风那个不守夫德的死贱人。
穆临风虽是朝瑞的挂名夫君,可如今神都之中,人人都知道他是女帝的男人。那些女帝身边的宫人们,也全然把他当成后宫主君看待,见了面,多有几分尊敬。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叫那穆临风狂得找不到北,全然一副未来王君的派头。
就连提起那钟鸣,穆临风也是一副嘲笑的口吻道:“不过就是一个被陛下厌弃的臭男人罢了。他母亲是镇南王又能如何,没了陛下的恩宠,他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这话,穆临风是当着心腹的面说的。被朝瑞听到的时候,穆临风有一丝慌乱。
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脸色,一副满不在意朝瑞的样子,对朝瑞颐指气使道:“我要沐浴更衣,没什么事的话,朝小将军就不必来我房里了。这大房,就让我一个人来住,朝小将军夜里,睡对面的偏房即可。”
朝瑞没有抬头看他,语气也听不出喜怒。
朝瑞只顺着他说:“好,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
朝瑞走出门的时候,就听到穆临风又呸了一声:“这个废物,多见她一面,我都觉得难受。”
朝瑞听到了也权当没听到,她脚步没停,直接去了离穆临风最远的偏房。
当晚,朝瑞无事。她本在偏房内偷偷看书,清月却塞了一个纸条到朝瑞的手里。
清月也一脸惊诧地开口:“主子,您猜猜这密信是谁给我的?”
还不等朝瑞问,清月便忍不住出声道:“是镇南王家那个,他手底下的侍从亲自交给我的。说是务必要立刻交到您手里……”
朝瑞也愣了一下,她脑海中回想起那钟鸣那翩翩公子的小模样。
那般神采飞扬、飘逸若仙的美男子,到底找她有何事?
朝瑞打开纸条,只看到上面写了一行飘飘洒洒的小字:“正殿道仙像内,盼与少将军一见。”
朝瑞烧掉了手中的纸条,沉吟稍许,转而踏出门去。
朝瑞不是没有怀疑过这里面有诈,不过她还是决定赌一把。
就是这一去,朝瑞尝到了情滋味,也先女帝一步,夺了她未来王君的清白之身。
说来这事,还是那钟鸣主动的。
正殿,乃是女帝祈福的地方。
明明是神圣威严之处,却被女帝弄成了藏污纳垢之所。
女帝在祈福正殿之内,安置了一张大床,而她,就在这大床之上,玩弄那穆临风。
这道仙像,当初建的时候,因为国库空虚,便建了一座空心的金像。
胥氏皇族以道家为尊,轻易是不会掀开这金像查探的。
正因为如此,钟鸣才故意选在这里,与朝瑞私会。
钟鸣特意顺着缝隙,给朝瑞指了指外面的景象……
钟鸣小声道:“少将军请看,这便是你喜欢了多年的男人。他跪趴在女帝身下,实在是让人恶心。”
朝瑞起初以为钟鸣是在吃醋,她蹙眉安抚了一句:“都道是这夫不如妾,妾不如偷,或许正因为他是在下的夫郎,女帝才格外喜欢他。不过你做了王君之后,便该大度,这些女帝在外的污糟事,你本不必放在眼里。”
钟鸣听闻此话,一下子便红了眼,他扑到朝瑞的怀里,哭啼啼问道:“少将军,您忘了那日对我的承诺了吗?”
钟鸣该是沐浴过了才来,他身上有一股清新的橘子味,又似乎混杂了他一丝体味,那味道如清风如明月,沁人心脾,让人沉醉。
朝瑞眼睫微动,她从小到大尚未见过这场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纵是保持着冷静,可声音却带了几分醉意:“你……什么意思?我不记得……我对你有什么承诺。”
钟鸣那一双满是碎月星辰的眸,专注地痴望着她:“少将军那一日攥紧了我的手,让我跟了你。我答应了。如此,承诺便成了。”
朝瑞生生怔住,她当日,明明就是随口一说。
可钟鸣却满是认真地开口:“我是少将军的人了,少将军可莫要做那辜负儿郎的渣女,可别弃了我。”
正殿内,本就燃着令人迷醉的熏香。
金像之外,女帝和那穆临风的调笑声本就刺耳,他们嗯嗯啊啊的,让朝瑞从脸颊红到了耳畔。
偏偏那钟鸣清甜的气息,就洒在朝瑞的脸上……
就仿佛突然之间,有万千的蛊虫抓挠着朝瑞,说不清是难受,还是旁的什么……
钟鸣细长浓密的睫毛轻颤着,漂亮的眉眼在这暗色的光影下,格外的迷人。
他贴近了朝瑞,意欲将朝瑞脸上那清冷的面具彻底撕碎。
朝瑞想,他定然是妖精,是恶魔,他想把朝瑞一点一点地,拽进深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