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徐燕宜那儿回来之后,八皇子就宣布救治无效,已经去世。
这消息传到徐燕宜耳中,她当场就吐出一口血来。
然而宫里历史以来夭折的皇子帝姬实在是太多了,况且八皇子这才刚满月没多久,取的名字甚至还来不及上玉碟,因此宫里并没有大办白事。
只有徐燕宜撑着病体,在玉照宫空翠殿给她逝去的孩子挂上几条白幡,在通明殿的法师给这个孩子念经超度之余再烧点纸钱。
除她以外,无人为此悲伤。
甚至包括玄凌。
系统有些犹豫,问:【七七,你一点都不觉得可惜了吗?】
安七并没有打开水镜看,所以不知道这只统子在问什么,便接了一句:【可惜?】
系统呐呐的说:【……我只是觉得,徐燕宜的孩子明明可以……】
安七明白了,竟有些啼笑皆非:【是可以,但为什么我要做?】
系统反问:【那为什么不做呢?又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
安七毫无波动:【她儿子活着或者死了,对我的任务没有任何影响,所以我不做。】
系统一下子噎住了,但是很快又自动打开了水镜,指着上面的小侍卫说:【可是七七,明明这个人也对剧情毫无影响,可你还是为他保下了一条命不说,还助他升职!】
安七看了好几眼,问:【这是谁?】
系统激动的说:【这是这一次甄嬛被关在棠梨宫怀了胧月时,流朱差点撞刀而死的那个侍卫,你明明说赵二这个名字很好记的!】
安七垂下眼帘,笑道:【赵二不重要,重要的是甄嬛肚子里的孩子。我去看甄嬛,是因为体贴玄凌。救赵二,是为了救甄嬛。救甄嬛,是因为她怀孕了。救这个孩子,是为了让玄凌相信我是他独一无二的小甜心。】
系统:【……可明明予沛也是玄凌的孩子!】
安七笑出了声,道:【但是对于你来说,天花是无解的,不是吗?】
系统马上说:【所以我才说可以让他根本不感染天花的啊!】
安七道:【可是我怎么才能让玄凌知道是我拦下了那件含有天花病毒的衣裳呢?我又要怎么解释我知道这件衣裳上有天花病毒的原因呢?我从不染指六宫事宜是玄凌放肆宠我和皇后默许玄凌放肆宠我的决定性条件,所以我怎么可能未卜先知的知道这件事?】
系统:【……那就不让玄凌知道啊,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安七:【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哪里来的半点好处?】
系统情绪又激动起来:【你为什……】
【我是在做任务,不是当救世主,你也记住你的身份,嗯?】
一个“嗯”字,语调微微上扬,系统一个电子球球突然就觉得不寒而栗了起来。
系统:【对、对不起主子,我知道了。】是啊,它怎么就跟着了魔一样?它不是应该比自己的宿主更加明白利害关系吗?为什么却有了这些情感……
安七没有理它。
她没有撒谎——救赵二不过是迂回战术,而救予沛?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愿意费心费力。
况且,只有千日做贼的,绝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慕容世芍一次不成,总有下一次,再下一次。她一天没有东窗事发,就一天有可能下手。就算系统是电子产品,可以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她,那安七也不可能给徐燕宜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当保镖。
自己护不住的孩子,别人帮了一次两次也没用,迟早要栽的。
安生日子没过两天,墨染就焦急的跑了进来,说:“娘娘,皇后娘娘动大怒了,请您和端娴夫人和敬仪夫人都赶快的过去呢!”
安七心知肚明,却还是问:“怎么了?”
墨染口齿伶俐,当下说:“因祺贵嫔向皇后娘娘揭发,胡昭仪常穿一件外袍上的刺绣是凤凰,这是僭越之罪,皇后震怒非常。因娘娘您和两位夫人都有协理六宫之权,故这样的事必须要您三位娘娘过去。”
因中秋夜宴时胡蕴蓉让玄凌不悦了,因此这封妃的旨意也就无从提起。
安七茫然说:“但是本宫从未管过啊,是皇上下令说本宫可以只挂名的是不是?”
墨染点头,说:“但是这样的大事,娘娘还是要去看看的,而且皇后娘娘身边的剪秋姑娘已经特意来请过了。”
安七无法,只得起身:“那速度快些的收拾一番吧。”
墨染广袖连忙过来亲自收拾——这两个大丫头本不用做这样的事,只是如今急得很,便就由她二人上手了。
安七到的时候,端娴和敬仪已经到了,这两人都是一副不愿意掺与这件事的样子,可偏偏身有协理六宫之权,这事关僭越,她们是必须要管的。
两人向安七行礼:“请贵妃娘娘安。”
安七现向皇后行礼:“请皇后娘娘安。”
皇后摆一摆手,让安七坐下,头痛的说:“贵妃,你也太不管事了些,你看看蕴蓉做的,这叫什么事!”
安七看了看直直立在殿中央的胡蕴蓉,又看向皇后,说:“丫头们都与臣妾说了,是胡昭仪的衣裳上的刺绣僭越了,可是?”
胡蕴蓉不屑的哼了一声,倔强的没有解释。
皇后更是心情复杂。这时候她不可能说话,否则她这个皇后做得也太没威仪了些。
皇后不说,自然有人说。
端娴气短,闭目养神。敬仪没办法,只能解释道:“确实是这样没错,还请娘娘看看衣裳。”说着就让人把放在一边的衣服呈过去。
安七接过来,抖开一瞧,笑了:“这衣裳,不是胡昭仪最喜欢的吗?过去两个来月总有四十天穿着它?”
皇后只是捂着额头哀叹。
这事儿,敬仪和端娴谁都不好开口,便都沉默下来。
皇后身边的剪秋便说:“贵妃好记性,正是如此。胡氏如此不加收敛,可见是狼子野心!”
安七微一挑眉,把衣裳交给绣夏,道:“胡昭仪这件衣服究竟是不是真的僭越了,尚未可知。但是剪秋你对着后宫嫔妃直呼其姓氏,这倒是板上钉钉的犯了错。”
剪秋脸色一白,又马上镇定下来,说:“这服饰僭越可是大罪,本就要被重重惩罚的,到时候只怕要被贬为庶人,奴婢不过是提前说罢了。”
安七重新坐下,似笑非笑道:“本宫记得昔年顺选侍还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还没行册封礼,这就算不得名正言顺。如今就上赶着叫起来,难道是怕将来没有叫的时候吗?”
“本宫当然没有嘲讽敬仪夫人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既然未行册封礼就不能叫其将晋的位分,那么如今皇上的旨意还没有下来,你就不能代替皇上做这个决定。”安七道:“胡昭仪僭越不僭越尚且不知道,但是剪秋你肯定是僭越了——你刚刚都能代替皇上下旨意,难道不是僭越吗?”
剪秋的害怕,皇后看在眼里,这时候也容不得她不出声了,便开口道:“贵妃也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把眼前的事先解决了,其他的事稍后再论。”
安七恭敬应是,转而问胡蕴蓉:“你这衣裳上绣的究竟是不是凤凰?”
胡蕴蓉脸色一僵,然后不屑的转过头,嘟囔说:“这是不是的,还不是看你们自己心里怎么想?”
安七无奈摇头,道:“胡昭仪这话说的就有失偏驳了。”正色问:“我们以为是一回事,昭仪自己怎么认为是另一回事。凤凰什么模样,谁都没亲眼见过,坦白而言,本宫也并不知道——毕竟本宫也不爱读书。”
胡蕴蓉:“……”您可真骄傲呢。
皇后清咳一声:“你继续说。”
安七便道:“是下人哄骗,还是胡昭仪自己僭越,这两者之间可是完全不同的。”
皇后冷笑一声,道:“这件衣裳是你近日最爱,常常披拂在身,若非蓄意,怎会不分翟凤,长日不觉。”皇后缓和了语气,柔缓道:“你是皇上的表妹,也是本宫的表妹。本宫多少也该眷顾你些,你年轻不懂事,怎知僭越犯上的厉害。若承认了,学乖也就是了。否则……”她神色一敛,端穆道:“宫中僭越之风决不可由你而开,若失了尊卑之道,本宫到时也只能大义灭亲。”
安七执着的问:“如此理直气壮么?胡昭仪可不是这么蠢笨之人。既然本宫问了,胡昭仪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比较好呢。”
胡蕴蓉干脆不理她,只做回答皇后的模样:“我是由皇上册封,即便皇后要大义灭亲……”她蓦地莞尔一笑,连端庄的紫色亦被她的笑靥衬得鲜活明艳,“论亲,皇上既是我表兄又是夫君,自然是我与皇上更亲。大义么?皇后表姐你扪心自问,心中可还有情义?所以即便要大义灭亲,也不是先轮到皇后您。”
皇后屏息片刻,转眼间就把不悦的神情压了下去,道::“蕴蓉你这般口齿伶俐,倒叫本宫想起昔日的慕容世兰。她不懂事起来,那样子和现在的你真像。”
胡蕴蓉伸手按一按鬓边妩媚的赤金凤尾玛瑙流苏:“表姐,咱们好歹是中表至亲,您拿我与大逆罪人相提并论,不也辱没了您么?何况慕容世兰一生膝下凄凉,最尊之时也不过是小小的从一品夫人。蕴蓉不才,既有和睦,又有表姐您这样好榜样,怎会把区区一个从一品夫人看在眼里。”
安七就盯着她,一错不错的盯着她。
胡蕴蓉说完这话,皇后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端娴和敬仪更是不敢随意开口。
安七盯了一会儿,面无表情:“说完了吗,没说完本宫就再给你点时间说。”
胡蕴蓉不得不转向安七,道:“贵妃娘娘有何指教?”
“本宫在问你话,这衣裳上面的,究竟是不是凤凰?!本宫不爱看书,胡昭仪却是爱看的,是不是?!不至于连凤凰都不识得,嗯?!”
胡蕴蓉又拿话岔开:“怎么贵妃娘娘也以为是蕴蓉有心僭越么?娘娘一切以皇上为重,蕴蓉也是如此……”
安七不耐烦的一拍桌面:“本宫问你是不是!你下一句话要么一个字要么两个字,说了第三个字今天治你僭越之前,本宫先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之罪!不把你削到连一宫主位都不是,你还当本宫在跟你开玩笑呢?!”
胡蕴蓉顿时呼吸一滞。
安七这一身气势,和玄凌比起来也不差什么——她毕竟是做过一国之主的人,比起玄凌确实也不该差什么。
胡蕴蓉不想说明白。她知道,一旦她正面回答了,无论是说“是”或者“不是”,今日这个计划都一定失败了。
若她说是,那她就是个智障了,这个选项首先被跳过。
若她说不是,这场掐住皇后对她的防备而营造出来的乌龙事件就会就此破散,后宫不宁就全是她的责任了。
可她若是不说话,这不就是心虚……
心虚?谁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心虚呢?!
胡蕴蓉想到此节,脸上神情就是一变,似是小女儿赌气一般地扭过了头去。
皇后看到这里,本就有几分怀疑的心更怀疑了——她本来也不傻,胡蕴蓉光明正大的穿着这件衣裳这么多天招摇过市,长了眼睛的谁会没发现?胡蕴蓉有取代中宫之心这点,皇后是从来没有怀疑过的。但是像这样明晃晃的把自己僭越的事摆到明面上来,以胡蕴蓉这些年来滑不溜丢、嚣张恣意却从未踩过线的性子,这简直就像是主动把这么大的漏洞怼到她脸上来一样。
皇后知道这事儿有问题,但是她也不是要查明白,她是要把这件事闹大,让胡蕴蓉坐实“僭越”这个罪名。
因此,皇后和安七这个问责的态度是不一样的。安七是要查明白,这态度就是公平公正光明正大的,谁来也说不出一句不好来。皇后是有自己的私心的,这后宫谁也不是傻子,多多少少也能察觉出来一些,如此一来,后宫诸位究竟是支持皇后还是胡蕴蓉,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分别的。
安七深呼吸两口气,气极反笑的说:“胡昭仪不说是吧?骄傲是吧?行,行行行……给本宫扭了琼脂过来!本宫还就不信了,这事儿本宫还问不出来了不成?!”
皇后:“……”好憋哦,她真的好憋!她不想要这样光明磊落的问责!她只想让胡蕴蓉被一撸到底永无翻身之日!可是她又不能阻止安七!
好憋啊啊啊!!
胡蕴蓉其实也是这么个想法——拜托乱起来啊!你这么问,那这个戏我就没法儿接啊!
胡蕴蓉暗自咬牙,说:“琼脂是臣妾外祖母舞阳大长公主给臣妾的,很有资历了,贵妃娘娘这般命令恐怕不妥吧?况且此事与下人无关……”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