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请来江湖郎中,告诉她,她怀孕了。何家的规矩与大周相似,未婚失节已是难以容忍,若是未婚先孕,那一定是要隐姓埋名送出去的。我威胁要将此事闹大,碧珠儿就这样被我困在了那个宅院里。
“然而四个月后,隆庆七年三月份,碧珠儿发现自己的肚子并没有大起来,发觉被我骗了,又闹起来,我就又强迫她发生了……”
安七冷笑一声:“你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渣滓——但是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为什么一个没有怀孕的女子会被你轻而易举的欺瞒四个月之久?不曾怀孕的女子会有月事,这会有女子不知道吗?!”
甄远道自暴自弃道:“我找了偏方,让伺候她做饭洗衣的婆子给她下了药,可以阻止女子来月事。她发现肚子没大起来,便趁我不在那里时绑了那婆子,逼问了这一切。”
甄远道接着说:“强迫了她之后,我便将她用绳子捆了起来。这一次,她是真的怀孕了。那个孩子就是你。”
安七冷漠地说:“哦,我可真恶心。”
甄远道:“……”
不是,骂自己都这么狠的吗?
甄远道只能接着说:“发觉自己真的怀孕了之后,碧珠儿几次想要亲手杀了这个孩子,然而终究没能下手,最后孩子在隆庆八年四月出生了。
“这一次,我想让她回去何家,然后以贵妾的名分向她下聘——然而她不同意,她不想回去。她已经离开何家足有两年时间了,她说她再也回不去了。
“于是我与她以及幼时的你,在那个宅子里重新组了一个家。”
多么温馨的结局。
安七阴恻恻地说:“你最好考虑着你儿子或者女儿的性命,然后再说话。”
甄远道顿了顿,说:“我想,总有一天,她会选择回去何家,然后嫁给我。”
安七道:“为什么这么执着的想让她嫁给你?”
甄远道:“……”凎,到底还是没躲过去!
甄远道郁闷得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说:“因为我需要何家的支持……碧珠儿和当时的舒贵妃关系很不错,而六王,曾是先帝最看重的皇子。”
安七呵了一声。
甄远道难堪着难堪着,竟然还有几分习惯了——一旦承认了自己是个垃圾人之后,感觉这些话也没有那么难说出口了。便道:“然而我没想到她硬生生熬了一整年,直到隆庆十年,何家伙同博陵侯谋反,被先帝清算。我将这个消息告诉碧珠儿,她求我帮她家族平反,然而谋反有什么好平反的?我无能为力。她无处可去,最后在那处宅子里熬死了自己,那一年,你才不到四岁。”
安七表现得非常冷静,收起鸳剑,将两柄剑合二为一,收回剑鞘。末了,才忍不住似的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谢谢你把这一切告诉我,在未来的某一天,我相信你会愿意把这一切告诉给全大周的百姓,乃至是全天下的人!”
甄远道:你这是想要我去死啊你个混蛋!!!
甄嬛眼见安七要走,便道:“镇国公!”
安七停下:“嗯?”
甄嬛问道:“镇国公,为何要这么做?”
安七只看着她,不说话。
甄嬛便道:“据我所知,何家是以谋反罪论定的,如果镇国公如此公开您母亲的身份,难道不会使您被全天下人嘲笑吗?”
“那依你所见,本公该如何做。”
“或许您会以为小女子自作聪明,只是我总还记得幼时你我相处的情分,便就是我哥哥,也曾与您有过一同练武的时光,所以我少不得要自作聪明一次了。”
“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像你这样的人废除其它不相干的废话直接说重点吗?”
甄嬛:“……”所有的气氛被一下子打散了呢。
甄嬛着实是一个坚强的人,接着说:“若是您隐瞒下这一切,那将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知道您的母亲是罪臣之女,也没人会知道您幼时曾被养女为奴如此羞辱过,至于背于人后您要怎么为您母亲报仇,这就看您自己的意愿了,不是吗?”
安七认真的听完,又保持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一字一句的说:“我做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母亲。我的生命来自于她,我的荣耀也一样来自于她。我会这么做是因为这本就是我从一开始的目的,事到如今也不改变初衷,是因为我知道我的母亲曾经受了委屈,我不能让她一直这样委屈下去。”
然后安七冲甄嬛招了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出去。
云梓萝担忧的拉住甄嬛,而甄嬛看了看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还是跟着安七去了。
两人到了外面,安七才对甄嬛说:“好姑娘,我希望你知道,伤害从来不会因为所有人的粉饰太平而消失,如果不暴露在阳光下,它会日益加深,直到成为一条深渊,将所有人都吞噬干净。如果你不认同,那么请你记住我的态度——我不是要甄远道粗暴而简单的死无葬身之地,而是要他为自己所做过的事忏悔终生并付出代价。也希望你记得,我会让他活着,活到他生命的尽头,让他苟延残喘的人生全都被谩骂和鄙夷充满。”
不是安七对甄嬛另眼相看,而是这些话只能私下对甄嬛说。
若是被甄远道听到,安七也难以保证对方会不会选择自杀。但是甄嬛是甄远道的女儿,她不会把这么恶毒的话原模原样的复述给甄远道听,当然也不会主动建议甄远道自杀来逃避这一切。
至于甄珩和云梓萝?
哦算了,他们没有一个人靠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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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远道瘸了!
这个消息在刚刚经历了一场由安七领导的镇压造反风波的中京再一次陷入了惊慌之中。
甄远道是谁?
那是镇国公安七的亲生父亲啊!
这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瘸?
这要是说跟安七没点关系,说给鬼听鬼都不信!
何况还有好事者说,看见前几天安七还踏进过甄家的大门,待了一段时间后又出来,但是后者的气质远比前者肃杀。
可见对方在甄家是肯定发过一场火的,说不定甄远道的腿瘸就是安七亲手做的!
这太可怕了——被女儿亲手打断腿,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这事儿传到玄凌耳边……
准确来说也不是“传到”玄凌耳边,听是早就听到了,只是玄凌对安七的这些做法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有听见。但是总有人看不惯安七,这事儿便在一次早朝时直接给玄凌说了,这就是直接怼到玄凌面前来了,非要玄凌给个态度。
毕竟,虽然安七是举世功臣,但那甄远道也没有犯过错啊?
玄凌要是对这样的是都不闻不问的,那这朝堂在不久的将来不就成了安七一个人的了吗?那他们这些小朝臣还要不要过日子了?毕竟安七还这么年轻,才十五岁,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玄凌哪儿能不知道他们心里的小九九啊,只能一边心里翻白眼,一边叫了安七出来,装模作样的问:“镇国公,这流言可属实?”
安七都懒得出列,反正她站在最前面,道:“臣什么都不知道。”
玄凌便道:“可外面的流言喧嚣尘上,若是不澄清,恐怕影响不好。”
安七道:“臣的为人皇上还不知道吗?臣从不打杀无辜之人。”
玄凌摸了摸下巴,先捧了一句:“镇国公的为人,朕自然是信的。”然后对提出这事儿的朝臣们说:“甄卿的为人相信大家都有目共睹,如此看来,人应该不是镇国公所伤,诸位还有什么看法吗?”
众人:“……”
不是,那他们还能说什么啊?
皇上盖了戳儿的,镇国公是个“不打杀无辜之人”的人。若他们还坚持甄远道是安七所伤,那就是在说甄远道做人私德有缺。他们为一个“私德有缺”的人去质问为皇上解决了心腹大患汝南王的镇国公,甚至要皇上为甄远道做主,那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太长了吗?若他们要让今日的行为合理,那就得说甄远道是个挺好的人,那这样的人,安七怎么会打杀呢?既然安七没有动手,那今天他们的行为不就是故意往安七头上扣屎盆子,要与她为敌吗?
整一个死局。
凎。
系统看得乐不可支:【而且主子这也没有说谎——甄远道本来就不是个东西,主子自然能打能杀!】
安七矜持的点头,正是如此。
安七: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正当李长要说“无事退朝”时,礼部有人站出来,说:“皇上,今年是大选之年,皇上属意如何办呢?”
玄凌一愣,摸了摸下巴,道:“如同往年一般吧。”
“臣遵旨!”
安七百无聊赖的说:【你猜,甄嬛会不会入宫?】
系统分析了一下,说:【……猜不出来。我没有预测功能。】
安七无情的说:【猜到了。】
系统:【……】统身攻击,太过分了。
安七道:【她只能入宫搏一搏,否则整个甄家都得玩完,她的婚事也得告吹。】
系统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等安七回到自己家,吃了饭洗了澡,和容巧慧几人喝了酒聊了天,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
系统突然说:【主子,你是不是一直就等着甄嬛当选啊?】
安七惊奇道:【哟,你居然能想得到?】
系统感动的说:【主子,我误会你了……】
安七:【?】
系统说:【原来你心里还是有剧情的!】
安七:【……】
是一个很美好的误会呢,那就让它继续下去吧。
【甄嬛初进宫的那一天,是个非常晴朗的日子。乾元十二年农历八月二十,黄道吉日。站在紫禁城空旷的院落里可以看见无比晴好的天空,蓝澄澄的如一汪碧玉,没有一丝云彩,偶尔有大雁成群结队地飞过。】
从系统开的水镜上看来,这一次甄嬛确实也在选秀的队伍里面,并且打扮比原来要隆重很多。
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被选上的了。
也确实,只有她被选上并且得宠,他们家里才有救,甄珩未来才有可能入仕。
而盛装打扮的甄嬛配上冷静自持的神情,将那与纯元相似的三分外貌四分气质拔高到了六分外貌八分气质,乍一看过去几乎会让人以为是纯元再世。
玄凌自然是狠狠地愣住了,也包括皇后。
于是她被理所当然的留了下来,并且以家父不过是个正五品无实权京官的女儿的身份,在新入宫的一众小主中拔得头筹位份和宠爱。
安七等的就是她开始独宠的时间。
——因为这个时候,玄凌正沉溺在温柔乡,就算是想要提拔甄远道,也还没来得及。而甄远道却会认为自己东山再起有望,因此而满怀期待。
安七就是要挑这个甄远道满怀希望但实际上还没有任何改善的时间点,在朝堂上光明正大的说:“臣有本启奏——”
玄凌都想走了,却又不得不给自己最喜欢的臣子一个面子,无奈的说:“镇国公请说。”
安七道:“臣检举,吏部通史甄远道,□□良家少女!”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
玄凌抬手压下交头接耳的众人,皱着眉头说:“镇国公,此言当真?”
安七冷静的说:“皇上和各位同僚若有不信,大可宣甄远道入殿来,亲自问他。”
——因为甄远道断了腿,而且官位也是一跌再跌,手上也没什么实权了,他现在每天都没有资格上朝的。
其实在这个朝代,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是平常,青楼楚馆也遍地都是,风流韵事也不少见。但是一个曾经的正三品吏部侍郎,虽说现在没落了,却闹出□□良家少女的事,这可就没那么好看了。
玄凌皱着眉想了想,便对李长说:“派人去把甄远道叫过来。”又对安七说:“这件事朕会私下问甄卿,镇国公可急在这一时?”
安七表示理解:“倒也不急。”那是真不急,这么多年都等了,还怕这一天两天的吗?
玄凌便道:“那便好。若是镇国公能找到那少女,便也一同送来,这种事总不好只听甄卿一面之词。”言下之意就是,一个要人证,二个也不能听安七的一面之词。
安七冷静的说:“少女已去世,赎难对证。”
嘶——不但□□良家少女,还把人给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