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凌很难把安陵容从脑子的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他只是很记得美人一定是他的女人,并且他记得他的大型手办甄嬛。
这并不奇怪。
安陵容是今七月份初次获宠的,并且是甄嬛亲自引荐的,当时还碰到了安七、曹琴默和费云烟三人组,差点没被安七几句话气哭出来。
不过以一把好嗓音获宠的安陵容并没能得宠多久,很快她就因为得了风寒倒了嗓子而失宠。
其实安陵容会的远不止是唱歌,她还会多种乐器、会调香、会刺绣,但是这些技能对于玄凌来说并不是可遇不可求的,只有嗓子才是全靠老天赏饭吃。所以在她倒了嗓子之后,对于玄凌来说她就已经成了一个路人。
而就是这么一个“路人”,居然和他另一个宠妃的兄长,也就是他目前着重培养的臣子甄珩,有!绯!闻!
双重背叛,就离谱!
玄凌本来就因为紫奥城和全大周的疫情无法控制下来而头疼欲裂,骤然听到这样的消息更是暴跳如雷。他一把将桌上的折子掀翻,在一阵噼里啪啦声中怒吼:“贱人敢尔!去将其绞杀!”
系统整个都吓懵了:【!不是,这就绞杀了!?】
安七也懵了:【我们是跳过了什么剧情吗?!这也太生草了!】
回过神来,安七连忙劝说:“皇上息怒!此事只是外界传言罢了,还未验明真假,皇上莫要直接下断论。否则若是冤枉了人,那可是不妙了,莫说那些老夫子,便是太后那边也过不去的。”
玄凌这会儿气血直直涌入脑子,思绪转得飞快,道:“空穴才能来风,贱人若是不做,别人又怎么传?太后?太后她……”他嘴一快,差点就把那一年的事说了出来,好在他还剩一丝理智,及时止住了,强行冷哼一声,低着头,像是在跟自己呕气一般。
安七心疼不已,眉眼一柔,走上前去小声劝道:“近来事儿多,皇上急坏了吧。皇上别担心,一切还有臣妾呢,你别伤了身子。毕竟事涉前朝小将甄珩和后宫嫔妃安氏,咱们再问问好不好呢?”
玄凌发了火之后倒是恢复了一些冷静,有那么些不情不愿的说:“行吧。”
安七状似无意的提议道:“甄珩是甄容华的兄长,安美人是甄容华的好姐妹,臣妾听闻当初就是甄容华让甄珩去客栈把安美人接到甄家的,皇上您看是不是要把甄容华也叫过来问问?”
玄凌:“……”
等等,让自己哥哥把一个入选了的秀女接回自己家,这个操作是认真的吗?这是生怕传不出闲话来吗?!
玄凌:我人傻了啊。
见玄凌没有说话,安七直接替他做下决定,让颂芝把两人叫来,还特意叮嘱了要“悄悄的”,不要惊动了别人——至少这件事目前为止还没在后宫范围内流传开。
然而颂芝可太明白自家小姐的计划了,这传话的差事落到了她手里,那可就不简单了。
所以等她们到了仪元殿的时候,甄嬛尚且不如何,安陵容腿一软就跪了下来,直接站不起来了。
甄嬛一看她这样,又是这么个场景,那她也不能站着啊,只好也跪下来说话。还没开始呢,就平白比人矮了半截,这都是什么事儿!
安陵容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胆子也小,这问题又涉及她心里的白月光,因此在玄凌面前是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但她越是不说,玄凌就觉得她越是有鬼,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是天子啊!这女人怎么敢!?便是安七也对他尽心尽力,这个芝麻绿豆小官的女儿怎么敢这样做?!
玄凌寒声问道:“据传当初容华把你接去家中居住时,你已经入选秀女了,你该知道你从身到心都只能属于朕一个人,你不洁身自好也就罢了,竟还敢传出这样的流言,你还有把朕放在眼里么?你可有把整个皇室看在眼里?!”
安陵容急得狠了,就只会哭得泪流满面的不断磕头了,一如不久前她父亲出事时那样。
可是这对解释清楚整件事并没有任可帮助,甚至还有可能让玄凌更加愤怒,那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甄嬛咬咬牙,一时间不知道这件事里面安七占了几分,但是前段时间对方确实向她提起过安陵容入宫前住在她家的事,而不久之后这种足以致人于死地的流言就满天飞了起来,这很难让人不多想啊。
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光华夫人?为什么要一而再这么害她?
便是之前利用曹婕妤反刺她一刀,那也是为了给眉姐姐报仇啊,况且也确实是她做了那样的事自己才有机可乘不是吗?
甄嬛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慌张,越慌张越要出事,于是沉稳的磕了一个头,道:“皇上容禀,嫔妾确实曾把安美人接入甄府一同居住,这也是为着安美人家远在松阳县,来往不便,在京中又没有合适的住宅,这才出此下策,以免秀女已然入选却还是住在人来人往的客栈,更叫人冒犯了。而安美人入了甄府,自然是与嫔妾一同起居,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么会有那些污糟事呢?嫔妾与安美人、兄长,都是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切莫听信小人谗言,冤了好人啊。”
其实这话九分真一分假,安陵容确实是和甄嬛住在一起,也确实没出过甄家大门,但是一个三进的院子就那么大,甄家又有三个小姐一个少爷,总的得有六个主子,这又能住得有多开?安陵容也不可能真不出甄嬛的院子啊,何况最开始甄珩为她解围时,她也确实是控制不住的芳心暗许了,自然会想办法去看几眼心上人了。
安七冷笑一声,直接与甄嬛对线:“甄容华这言外之意,是说本宫乃是那进谗言的小人了?怎么皇上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不明忠奸不辨是非的昏君,连本宫说的是忠言还是谗言也分不清么?”
甄嬛没料到安七上来就是一顶大帽子扣过来,连忙反击道:“光华夫人误会了,嫔妾并没有这个意思。皇上是天子,是天底下最丰神俊朗的人物,试问哪个女子不想陪伴圣驾左右呢?安美人又怎么会明知自己已经成为秀女,却又与旁人纠缠不清呢?不过是一些正常的疏离的问候,被有心人看了去,便传出这些污言秽语来,可知有心人看什么便也都是有心的,这点自古来是错不了的。”
好家伙,直接给玄凌扣帽子去了。
安七冷漠道:“哦,那可不是嘛,全中京的百姓都是有心人呢,应该说全天下就你们甄家人和安美人没有心呢——你们是不是也太没有心了一点?”
甄嬛:“……”雾草,你是不是开始人身攻击了?!
安七这话有那么点断章取义了。
这事儿确实传得开,甚至安七带着人故意往太平行宫里转一转都能听到限制级的说法,但是这并不能代表安陵容确实和甄珩做了什么事儿,也并不是甄嬛他们一家太“没有心”——而是大部分人在不涉及自己的流言中,他们根本不在意流言的真假,他们只在意流言本身。而对于普通老百姓和行宫里的奴才来说,皇宫里贵人的八卦简直就是饕餮盛宴,这其中又有着慕容家暗地里的推波助澜,那会大范围传播开也是可以想到的结果。
而甄嬛这事儿本来也做得有问题——她本来是一片好心,要接有一面之缘的秀女到家里同住,这缓解了安陵容的窘迫困境……但是她怎么能派自己的哥哥去呢?
且不说松阳县不受关注的县城嫡女安陵容会不会对少年英才的甄珩动心,即使当时不动心,甄珩是个男人,贸然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对一个入选了的秀女这样维护,当场的人但凡有心,又或者是那个客栈老板想要报复的话,那这说法当时就能传开,就不会等到今天了。
直接结果就是安陵容失去进宫资格,甄嬛去除一个没什么作用的帮手兼后期极为恶心的对手。而对于安陵容来说,要么甄珩娶了她,要么她去死,没有第三条路了——更甚至只有死这一条路。
甄嬛只能祭出杀手锏,道:“皇上,嫔妾当初真的是一番好心,安美人到了嫔妾家里后,嫔妾家人都恪守己身,绝不敢逾矩半分,这点当时教导嫔妾和安美人的教引姑姑芳若就可以证明,皇上不如传芳若姑姑过来一问便知!嫔妾问心无愧,所以不惧对峙,却不知光华夫人是否也如嫔妾一般光明磊落!?”
安七都要被甄嬛这种事后的挑衅气笑了,道:“要传便传,甄容华这话倒像是说得本宫会怕一样——芳若毕竟是外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恐怕还不清楚,那照甄容华的这个说法,是不是还要把甄珩甄小将从边疆回来对峙啊?本宫是不怕的,就是不知道甄容华和安美人怎么想了。”
甄嬛:“……”
甄嬛敢把芳若拿出来,是因为她自信安陵容和自己哥哥并没有做出半点有违礼法的事。但是,安陵容确实心悦甄珩,甚至一度因为甄珩而不愿意承宠,可她却不知道甄珩心里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对安陵容的好感呢?
如果双方都有微末的好感,那对峙的场面就太难看了。而即使甄珩没有心动,那把他从西南战士沿线叫回来与安陵容对峙,对他的仕途就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往后还能不能爬起来都未可知了。
甄嬛道:“哥哥绝对没有逾矩的地方,嫔妾与哥哥是一母所生,在皇上看来,嫔妾难道是那不知廉耻、背信弃义之人么?”
玄凌现在就是,很糊。
满脑子一片浆糊,并不知道谁真谁假。
这个时候安陵容的哭声就更让人烦躁了。
玄凌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说:“来人啊,给朕把安氏拖出去跪着!”
安陵容:“!!!”
安陵容彻底慌了,这要是真被拖了出去,她直接就颜面无存,怕是只能一死了之了!
“皇上,皇上明鉴,嫔妾不敢哪,嫔妾真的不敢啊!”安陵容急着朝甄嬛求救:“甄姐姐,姐姐救我,我真的没有,我不敢的!”
甄嬛心如刀绞,眼前哭着乞求的是她一直以来也是真心相待的姐妹啊,陵容是如此的慌张绝望,让她忍不住想:当初眉庄是不是也是在这样的绝望里孤立无援的死去的?
甄嬛扶着安陵容,对玄凌说:“还请皇上顾惜安美人的颜面啊,嫔妾并不是不敢让哥哥回来对峙,只是这样做,即使到时候问出来并无此事发生,皇上和安美人之间的情谊又如何能再恢复如初呢?况且如今西南战事吃紧,总不能为着这点微末小事就把哥哥从千里之外叫回来,否则若是影响了西南的战局,嫔妾及嫔妾哥哥岂不更是罪该万死了?”
玄凌甩了甩手里的碧玉佛串,道:“传芳若。”
甄嬛暗暗松了口气。
玄凌这是松口了。
而且芳若和她关系一向不错,就算不向着她说话,至少也不会泼脏水吧。
安七笑了笑,道:“瞧我们,倒把事情的主人公给忘了——怎么不叫安美人说说,你到底对甄小将,有没有心思?”
这可是问到了点子上,甄嬛顿时整个人都紧绷了,心想可别啊陵容,你可别露馅啊!
安陵容极其的害怕安七,这又正问到了她的心思,整个人哆哆嗦嗦的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回……回、回夫人,嫔妾、嫔妾……”
安七怜悯的说:“哎呦,怕成这样,敢情本宫是那吃人的怪物不成?”
玄凌本就疑心,这会儿更是盯着安陵容了,沉声道:“你是想进暴室还是想如何?”
他对甄嬛好脾气,是因为甄嬛特别,对安七言听计从,是因为百分百自信,但是他对安陵容就没这么好的耐性了。
安陵容感觉自己快要被吓死了,仿佛自己就被人提着衣领子悬在悬崖边上,生死全在人一念之间,心如擂鼓,到这时候反而是不敢哭了,道:“嫔妾不想进暴室……”
安七悠悠的说:“其实本宫已经让人传信给父兄,说是甄小将确实……”
话音虽落,但语意未绝,似乎是甄珩先一步就认了罪一样。
甄嬛心知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安陵容却未必分辨得出来啊——她恐怕都想甄珩想疯了!
果然,安陵容根本撑不住安七这样的引导,完全是一触即溃:“嫔妾是心悦于他,但是嫔妾从未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啊!嫔妾知错了皇上,嫔妾真的没有啊皇上!”
好家伙,这下连芳若也没必要传了。
安陵容的重点是“没有做过”,但是奈何她偏偏又多说了一句“心悦于他”,憋着火的玄凌就选择性的只听见了这一句话。
他要是还能忍,那他这个皇帝真就别当了,闻言当场就抄起桌上幸存的一方砚台,直接砸在了安陵容的额角,把人姑娘给砸倒在了地上,太阳穴附近破了皮流出血来,倒不知伤没伤到骨头。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