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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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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让眸光微动,目光在时岁含笑的眉眼间停留片刻,终是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走吧。”

时岁得逞般勾起唇角,折扇展开,施施然跟在沈清让身侧。

二人并肩穿过宫门时,守门的金羽卫纷纷低头,不敢多看。

“箫启明那老狐狸……”时岁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只有身旁人能听见,“将军觉得,他会乖乖赴死吗?”

沈清让脚步未停,只淡淡道:“他活不过午时。”

时岁挑眉:“这么肯定?”

“你的手段……”沈清让侧目看他,“我信。”

时岁一怔,随即笑出声来:“不亏是我看上的人。”

他折扇轻摇,眼底闪过一丝赞赏:“若是他不死,明日我便将他私交十九将的密信捅到御前。”

“诛九族的罪证。”沈清让接过话,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日的天气。

时岁忽然停下脚步,伸手拽住沈清让的袖角:“将军,你今日……”他歪头打量对方,“话格外多啊。”

沈清让垂眸看着那只揪住自己的手,玉白的指尖在绛紫色衣袖上格外醒目。

他沉默片刻,忽然反手扣住时岁手腕:“不是要去醉仙楼?”

时岁被他拽得踉跄半步,却笑得愈发灿烂:“将军这是……等不及要与本相私会了?”

沈清让没有回答,只是握着他手腕的力道又重了三分。

宫墙外,阳光正好。二人的影子交叠在一处,分不清是谁缠着谁。

时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凑到沈清让耳边轻声道:“对了,那发带……”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我要挑条最艳的。”

沈清让耳尖微红,却仍板着脸:“随你。”

时岁笑弯了眼,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前走。

城西长街上,上元节的气氛已渐渐浓了起来。

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各色灯笼挂满了街市。时岁在一家绸缎庄前驻足,指尖抚过一匹月白锦缎:“将军觉得这颜色可衬我?”

沈清让扫了一眼,淡淡道:“太素。”

“也是。”时岁轻笑,“本相这般招摇的人,合该用些艳丽的。”

说着,他随手扯过一匹朱红织金的料子,在沈清让身上比了比:“不如给将军做条发带?”

那灼眼的红色衬着沈清让面无表情的脸,竟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艳色。

沈清让不动声色地扫过时岁玉冠间那抹若隐若现的朱红,与这料子分明是同款。

他别开眼:“太艳,没衣裳配。”

时岁闻言挑眉,随手将一张银票拍在柜上:“都要了。”

“再把你们这最贵的成衣都取来。”

沈清让斜睨他一眼,却见那人笑得眉眼弯弯:“将军不是说没衣裳配?”时岁凑近半步,“正好……本相给你添几身新衣。”

绸缎庄的小厮抱着各色锦缎来回穿梭,沈清让望着眼前堆成小山的衣料。眉心微蹙,这人分明知道他不是这意思,他是故意的。

掌柜此时捧着一件碧落色锦袍过来:“公子试试这件?这是江南新到的料子,整个京城就这一匹。”

时岁眼睛一亮,不等沈清让拒绝就接过衣袍:“去试试。”说着就将人往内间推。

沈清让被他推着走了两步,忽然转身:“你……”

“我什么?”时岁歪头,扇子抵着下巴,“莫非将军害羞了?”

沈清让沉默片刻,终究拿着衣袍进了内间。

时岁在外间慢悠悠地挑选配饰,忽然听到掌柜的小声提醒:“相爷,箫府那边……”

他头也不抬:“死了?”

“是,刚传来的消息。箫太傅……服毒自尽了。”

时岁指尖一顿,随即轻笑:“倒是个明白人。”

他拿起一条银线编织的腰带:“把这个包起来,和那件衣裳一起。”

这时内间帘子一掀,沈清让走了出来。

那身碧落锦袍衬得他愈发挺拔,腰间玉带勾勒出劲瘦的腰线。

时岁看得一怔,随即抚掌笑道:“将军这般天人之姿,倒让本相……”他故意拖长声调,“舍不得带出去给人看了。”

沈清让皱眉:“太招摇。”

“将军穿什么都好看。”时岁将银线腰带递过去,“再试试这个?”

沈清让正要拒绝,忽然听到街上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走到窗边。只见一队金羽卫疾驰而过,方向正是太傅府。

“看来好戏提前开场了。”时岁合起折扇,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他自然而然地握住沈清让的手腕:“将军,醉仙楼的雅座可还留着呢。”

沈清让垂眸看了眼腕间那只手,终究没有挣开。

醉仙楼三层的雅间内,时岁倚在窗边。

从这个角度望去,正好能将太傅府的动静尽收眼底。

“金羽卫已经围了半柱香了。”他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看来箫启明死前还留了后手。”

沈清让站在他身侧,碧落色的衣袍被穿堂风拂动:“你早就料到?”

“老狐狸嘛……”时岁轻笑,忽然将茶盏递到沈清让唇边,“尝尝?今年的新茶。”

沈清让就着他的手饮了一口,这个动作让时岁的眸色暗了暗。

他眉头微蹙:“苦。”

“将军怕苦?”时岁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忽然凑近,“那……”

话音未落,太傅府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两人同时转头,只见滚滚浓烟从府中升起,隐约夹杂着金羽卫的惊呼。

“火药?”沈清让眸光一凛。

时岁却笑得更深:“不愧是三朝元老,连死都要闹出这么大动静。”他随手放下茶盏,“这下好了,什么证据都炸没了。”

沈清让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故意的。”

“哎呀,被发现了。”时岁故作惊讶地眨眨眼,“将军说说,我是故意让他炸了府邸,还是故意……”

他忽然贴近沈清让耳畔:“让你穿这身衣裳给我看?”

沈清让耳尖微红,正要推开他,楼下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时岁探头望去,只见一队金羽卫护着辆玄色马车缓缓驶来,车帘上绣着四爪金蟒纹。

“有意思。”时岁眯起眼,“太子殿下提前回京了。”

能在苏涣眼皮底下提前下山,这位看似温吞的太子殿下,骨子里怕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儿。

沈清让目光微凝,只见那玄色车帘掀起一角,露出半截苍白手腕。那上面的陈旧伤疤,是幼时陈裕安为救他所留。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若是让时岁知晓他与陈裕安幼时那段同窗之谊,以这人的性子,怕是要把醉仙楼的屋顶都掀了。

“将军在想什么?”时岁忽然贴过来,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际。

沈清让面不改色:“在想太子为何提前回京。”

“哦?”时岁折扇一展,遮住两人侧脸,“那将军可要盯紧些,这位殿下若是不安分……”

话音未落,楼下车队突然喝停。

车帘掀开,露出太子清瘦的面容。

陈裕安抬头望向醉仙楼,恰好与窗口的沈清让四目相对。

电光火石间,沈清让清楚地看见太子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作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眼神他太熟悉了,当年在太学,每次陈裕安要算计人时,都是这般神情。

时岁重重合上折扇:“看来……”他指尖轻轻划过沈清让后腰,“将军与太子殿下,是旧相识?”

沈清让背脊一僵。

完了。

楼下突然骚动起来。只见陈裕安轻轻摆手,金羽卫统领跪地行礼,撤去了围府的禁制。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些侍卫对太子的态度,分明是旧部重逢的熟稔。

这是在向某人示威。

沈清让眸光一沉,时岁却笑出了声:“这下可热闹了。”

他随手将折扇往腰间一插:“将军,咱们也该去给太子殿下……”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

“接风洗尘。”

沈清让按住时岁在他腰间不安分的手腕:“别闹。”

楼下金羽卫已整齐列队。

时岁眯起眼睛:“看来太子殿下是专程来解围的。箫启明这步棋,下得妙啊。”

“他料到太子会保他。”沈清让淡淡道。

“可惜保得了名声,保不了命。”时岁忽然转身,将沈清让抵在窗框上,“将军现在是不是该解释解释,方才太子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沈清让后背抵着窗棂,能清晰感觉到时岁身上传来的体温。

他微微偏头:“太学同窗而已。”

“同窗?”时岁轻笑,这两个字在他唇齿间转了两圈,“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普通同窗。”

沈清让不置可否。

时岁盯着他看了半晌,终究还是松开了手:“罢了。”

楼下突然传来清越的嗓音:“沈将军别来无恙。”

陈裕安不知何时已走到正下方,折扇轻摇间露出腕间狰狞疤痕。

他仰头望着纠缠的两人,笑意不达眼底:“时相爷好雅兴。”

时岁手中折扇突然飞出,堪堪擦过太子耳畔钉入身后立柱,精钢扇骨没入实木三寸。

“本相与将军……”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太子,指尖却摩挲着沈清让后腰,“在商议要事。”

时岁忽然轻笑:“殿下不如先去瞧瞧箫太傅的……身后事?”

沈清让反手扣住时岁命门,低喝:“够了!”

陈裕安却抚掌而笑:“早听闻丞相的圣上亲笔,今日得见,果然……”

他忽然看向沈清让:“比当年太学时,将军演示的还要精妙三分。”

空气骤然凝固。

时岁缓缓转头,眼底翻涌着沈清让从未见过的暗色:“你教过他习武?”

沈清让下颌绷紧。那年秋猎前夜,陈裕安确实缠着他学过几招防身术。

可这事若承认……

“看来将军与殿下……”时岁忽然温柔地抚上他颈侧,指尖按在命脉处,“是生死之交啊。”

楼下陈裕安突然咳嗽起来,苍白指尖攥住胸前衣料。

随行太医慌忙上前,却见一方素帕从他袖中飘落。

正是沈清让常用的云纹样式。

时岁瞳孔骤缩。

“七年前秋猎。”陈裕安喘息着将手帕收回袖中,仰头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沈清让只觉按在命门的手指骤然收紧。

时岁贴着他后背呢喃,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冰:“将军猜猜,我现在是先撕了太子的嘴,还是先……”

“丞相。”

话未说完,便被陈裕安温声打断。

他上前半步,目光死死锁住时岁扣在沈清让后颈的手:“何必动怒?”

沈清让趁机挣脱,却被时岁一把拽回按在怀中。

众目睽睽之下,他突然扯下沈清让腰间玉佩。

“看清楚了?”

时岁两指间夹着时家嫡传玉,对着太子勾起唇角,另一只手却强势地扣住沈清让后腰。

“我的。”

沈清让耳尖通红,却未推开。他比谁都清楚,此刻暴怒的时岁远比太子危险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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