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音乐教室相遇后，林暮和盛夏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周一早晨，当盛夏又一次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时，他顺手将一个纸袋放在林暮桌上。

“外婆做的蓝莓司康。”

盛夏气喘吁吁地坐下，头发因为奔跑而乱糟糟的，“趁热吃。”

林暮盯着那个还在散发热气的纸袋，犹豫了一下才打开。司康的香气立刻飘散开来，引得前排同学回头张望。

“谢谢。”

林暮小声说，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黄油和蓝莓的完美配比在舌尖化开，他不由自主地微微睁大眼睛。

盛夏看着他，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好吃吧？我外婆说谢谢你教我数学。”

林暮低头继续吃司康，掩饰自己发烫的耳尖。他从未接受过同学的食物，更别说带到课堂上吃。但此刻，他竟然在早自习偷吃司康，还觉得……挺开心的。

盛夏压低声音，“周六你真的会来教我弹琴吗？”

林暮点点头：“我答应过的事都会做到。”

“大学霸果然靠谱。”

盛夏拍拍他的肩膀，手指的温度透过校服传到林暮皮肤上，让他心跳漏了半拍。

下课铃响，物理老师布置了一套习题，宣布下节课要检查。盛夏对着题目皱眉，像看天书一样茫然。

“完全看不懂……”

他哀叹着转向林暮，“放学后能教我吗？我请你喝奶茶。”

林暮本想拒绝——他习惯一放学就回家学习——但想到盛夏外婆的司康，和那个阳光洒满音乐教室的早晨，他听见自己说：“图书馆。四点，别迟到。”

盛夏眼睛一亮，做了个夸张的敬礼动作：“遵命，长官！”

林暮转过头去，假装整理笔记，不想让盛夏看到自己上扬的嘴角。

下午三点五十分，林暮已经在图书馆角落的自习区坐好，面前摊开物理课本和两套习题——一套是他自己的，一套是为盛夏准备的。他特意选了这个僻静的角落，远离其他学生的视线。

四点零五分，盛夏还没出现。林暮盯着手表，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果然不该相信这个总是迟到的人。

“抱歉抱歉！”

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盛夏小跑着出现在书架间，脸颊泛红，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外婆非要我吃完她煮的绿豆沙才让出门……”

他在林暮对面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和两个纸杯：“说到绿豆汤，我给你带了点。”

林暮看着盛夏倒出绿豆沙，绿豆的香气立刻飘散开来。

“图书馆不能吃东西。他小声提醒，却已经接过盛夏递来的纸杯。

“嘘——”

盛夏调皮地眨眨眼，“我们小声点就行。”

林暮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绿豆沙，不小心流出来，他连忙用纸巾接住。抬头时，发现盛夏正盯着自己笑。

“干嘛？”林暮皱眉。

“没什么。”

盛夏托着腮，“就是觉得学霸偷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可爱。”

林暮差点被第二口绿豆沙呛到，耳根发烫：“还学不学习了？”

“学学学！”

盛夏立刻坐直，翻开课本，“从哪里开始？”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林暮惊讶地发现盛夏其实是个很好的学生——只要他集中注意力。他思维敏捷，一点就通，只是基础太差导致很多概念不理解。林暮耐心地从基本原理讲起，盛夏则全神贯注地听，偶尔提问都切中要害。

“原来如此！”

当弄懂了一个难点后，盛夏兴奋地拍桌，引来管理员警告的目光。他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

“果然你比老师讲的清楚多了！”

林暮不自觉地微笑：“你理解得很快。”

“那当然。”

盛夏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可是很聪明的，只是以前没遇到好老师。”

他伸手戳了戳林暮的手臂，“比如你这样的。”

林暮条件反射地躲开，却又在盛夏露出受伤表情时后悔了。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做题吧。”

太阳渐渐西沉，图书馆的灯光自动亮起。林暮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多了，他从未和同学一起学习到这么晚。

“今天就到这里吧。”林暮开始收拾书本。

盛夏伸了个懒腰：“饿死了……一起去吃饭吗？学校后面新开了家牛肉面。”

林暮犹豫了。父亲规定他必须回家吃晚饭，除非有特殊安排。

“我得回家。”他最终说。

“哦……”

盛夏明显失望了一瞬，但很快又笑起来，“那明天见！对了，别忘了周六的钢琴课。”

林暮点点头，看着盛夏把乱七八糟的书本文具塞进书包，动作大得像是要把整个桌子都装进去。他突然想起什么，从笔记本里撕下一张纸，快速写了几道题。

“这些是巩固今天内容的练习题。”

他把纸递给盛夏，“明天我要检查。”

盛夏接过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钱包里：

“遵命，林老师。”

他做了个鬼脸，背上书包离开，走前还回头冲林暮挥了挥手。

林暮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想起盛夏专注解题时微微皱起的眉头，和弄懂一个概念后闪闪发光的眼睛。那种纯粹的学习快乐，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父亲开始要求他必须考第一名的那年起。

手机震动打断了林暮的思绪。是盛夏发来的消息：

【安全到家了吗，大学霸？】

林暮盯着屏幕，不知该如何回复。他从不和同学闲聊，更别说互发信息。犹豫片刻，他简短地回了句：

【到了。】

几乎是立刻，盛夏回复：

【太好了！我今天真的学到很多，谢谢你(???????)】

后面跟着一个可爱的颜文字，让林暮想起盛夏笑起来时眯成缝的眼睛。他不知该回什么，最终只发了个【嗯】字。

回到家，父亲正在书房工作，母亲在医院值夜班。林暮热了留给他的晚饭，一个人坐在餐桌前默默吃完。往常他会立刻回房间学习，但今晚，他鬼使神差地走到客厅角落那台尘封已久的钢琴前。

轻轻掀开琴盖，林暮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多久没弹了？两年？三年？自从父亲说"弹琴对升学没帮助"后，他就很少碰这台钢琴了。

他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弹奏起周六要教盛夏的那首《雨中漫步》。旋律如流水般从指尖倾泻而出，带着连他自己都惊讶的情感。弹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书房的门开了。

“怎么突然弹琴了？”父亲站在走廊上，眉头微皱。

林暮迅速合上琴盖：“只是……复习一下。”

“月考准备得怎么样？”

父亲走过来，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还可以。”林暮低声回答。

“只是‘还可以’？”

父亲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知道省重点的竞争有多激烈。如果松懈了，立刻就会有人超过你。”

林暮盯着地板：“我知道。”

“去学习吧。”

父亲转身回书房，“别忘了你的目标。”

林暮回到房间，关上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书桌上整齐摆放着各种参考书和习题集，墙上贴着精确到分钟的学习计划表。一切都井然有序，就像他的人生轨迹一样——至少在外人看来如此。

他拿起手机，发现盛夏又发来一条消息：

【忘了问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外婆说要好好感谢你，她什么点心都会做！】

林暮看着屏幕，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他慢慢打字：

【不用麻烦了。】

盛夏几乎是秒回：【不麻烦！她可喜欢做点心了，说终于有人欣赏她的手艺了。快说想吃什么，不然我就让她做最甜的奶油泡芙，腻死你(￣▽￣*)ゞ】

林暮忍不住笑了：【那……就蛋挞吧。】

【收到！保证让你吃到全校最好吃的蛋挞！晚安学霸～】

林暮放下手机，意识到这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期待明天的到来——不是因为考试或竞赛，而是因为一盒蛋挞，和一个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男孩。